山河怀璧[古代架空]——BY:杜冒菜

作者:杜冒菜  录入:12-28

  “奴婢明白,奴婢定将皇后所虑转告赵大人。”
  皇后颔首,阖了眼不再谈及此事。
  户外凉风又起,打得窗栏微响,沉沉暮色映照入室,夜灯将明未明。
  凤仪殿中所言,及至当日夜深传至宫外赵府,平怀瑱遭人催促回宫,心下亦知所行欠妥。
  值此关头,朝里朝外数双眼睛正将他盯得死紧,太子断了左膀右臂,自有人忙不及要看他笑话,若再引火烧身,害得岂止他一人而已。
  然虽格外明白,他却断然放不**旁人。
  李清珏侧身躺在床铺里头,面向墙壁合着眼睛,平怀瑱知他未睡,默坐其旁稍作陪伴,临行前俯**去,在他颈间鞭痕上轻落一吻。
  李清珏听他行远,仍一动不动地躺着,好一会儿杳无睡意地睁开眼来,对着漆如浓墨的夜色堪堪醒了整晚。
  平怀瑱这一走数日未再来过,倘有何话何事,皆由赵珂阳转予告之。
  世人忘性极大,当初闹市行刑地经水冲刷,渐日再寻不得分毫惨景,渐渐地也就无人再提何家二字,若非那茶馆戏台上还有说书人声情并茂讲上几段,便仿佛这世间从不曾有过这么一桩事。
  不觉春入杏月。
  这日夜来,李清珏已欲睡下,院里忽然起了人声。那脚步愈渐行近,他原当是平怀瑱来到,怎知人至门前止了步,出声唤他才发觉是赵珂阳。
  赵珂阳予他面纱一副,带他趁夜离院,从府里绕了两道,打西侧偏门出去。候在外头的是一架绛色马车,简陋寻常,难引人注目,李清珏踏足蹬上,转身见赵珂阳人已回府,偏门一阖,悄静无音。
  他撩开车帘入内,未及坐稳便被一人拥近身旁仔细护着。
  门帘窗帐尽皆低垂,不留缝隙,光线晦暗之下,李清珏隐约看清平怀瑱眉眼,且不关心要去何处,只在那一霎确乎松了戒备,摘下面上纱罩,将原本清浅模样露了出来。
  寂夜之下啼声辄声清脆扰心,及至半晌后出了城门,马车辘辘地碾在黄泥官道上,声响才轻了许多。
  方才经城门而过时,驱车人与守城卫相交涉,李清珏听出声音耳熟,想蹬车时月色不明,竟未发觉此人正是蒋常。
  京城日逢戌时三刻闭门禁行,为避口舌,蒋常不可出示宫中令牌,乃持出城牒文,加之白银几锭殷勤献上。那满腔圆滑,倒确是埋在宫里摸爬惯了的模样。
  李清珏听着他低低说话声,不经然想起月前那日,蒋常于牢中咬牙问他:“您可要太子怎的活?”
  李清珏手指一抖。
  下一刻,平怀瑱便将他手掌好好裹住,扣紧十指默声安慰。
  李清珏拂去脑中胡乱思绪,闭眼不作深想。
  车架出了京城复又前行,一路摇摇晃晃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他近些时日无一刻好睡,晃着晃着不觉在这温暖厢内生出倦意,倚在平怀瑱肩头迷离浅寐,直至一声短促马嘶将他惊醒。
  平怀瑱扶他下车,落足之地是一间清幽农院,院里遍植榆钱,垂首翠叶满地,抬眼花叶竞放,淡月隔枝若隐若现,薄云似烟,缭绕其间。
  李清珏逸神望着,独居一室之内近两旬之久,何家出事后,他困于赵府那方庭内半步不欲出,早已忘了人间尚有此景。
  这临溪小村偏僻却娴静,家家院院遥相应和,连成润目一片,李清珏侧首远眺,忽闻半声婴儿夜啼。随即,那啼声愈发不可止歇,不知哪家孩子闹腾起了脾气,然而其声微弱,仿若先天不足,令人生怜。
  李清珏回神,循声不解望去。
  平怀瑱带他行向院里小屋,恰有一人自内行来,隔两步之遥躬身行礼,平怀瑱连忙上前扶住,低声道:“陈大人不必多礼,此处无旁人,则无君臣之分。”
  眼前人抬起首来,李清珏一句“陈大人”惊在口中。
  此人正是陈知鹤,见他面露诧异不急解释,直引他二人向内。李清珏随之入室,见房中一双夫妻围坐榻畔哄一男婴,正替他更换洁净裹布。男婴个头甚小,瞧来果不足月,小脸上乏些血色,但因尿湿了棉裤而嘤嘤作啼。
  李清珏心若擂鼓,近前细细看那孩子,听身后陈知鹤喟叹相告:“何大人于我恩重,我曾道此生必当涌泉相报,熟料天意弄人,那一言道罢竟再无时机……好在此子尚有缘人世,何公子亦逃过生死大劫,来日路长,万望公子善自珍重。”
  李清珏探指从男婴面上拂过,温软泪珠沾湿指腹,绵似柔絮。
  “这孩子……可是亡兄遗孤?”他声音颤抖,几乎道不清话来,罢了抬头望向陈知鹤,见对方颔首,一刹间双眸湿润,眼角赤红。
  “逝者已矣,何公子节哀顺变,”陈知鹤瞧来不忍,出言安慰,又道,“此子不妨寄养此间,这二位乃荆妻亲眷,为人心善宽和,何公子大可安心交付。”
  那夫妻二人闻言连忙点头相和,笑与他道:“我二人多年无子,必将此子视若亲生,不过姓名一事,还请公子告知。”
  李清珏喉咙哽咽,双眼含雾朦胧盯着那孩子,好一晌才能道出话来。
  “兄长曾言,不论儿女皆予他‘宁’字,唯望他福寿康宁,此生和乐……辈字为‘瑞’,便作‘瑞宁’,”他眸中满盈万幸,连日来终得三分神采,感激言道,“至于姓氏……二位既将他视为己出,便随姓膝下。”
  道罢退后两步,俯身作跪,深深一拜。
  陈知鹤扶他不及,但闻他垂首颤声道:“诸位盛恩,在下终身铭记,舍侄……便托付于此了。”


第三十八章
  李清珏如此大礼顿令夫妻二人措手不及,片刻之后,还是陈知鹤与平怀瑱将他自地扶起身来。
  室内油灯微烁,平怀瑱借光望去,见他目里晕红不散,只暗暗称幸,想如今万劫之中,竟将这幼婴自母腹救回,实属不易。而此外更幸,是赌对陈知鹤为人,二者不可失其一,方得眼前至善一幕。
  巧在瑞宁养父恰为李姓,此子从此名作李瑞宁,李清珏甚可堂而皇之与他认亲。世间忽有李清珏,不妨就此令他归于李家,从今往后也好有个念想。
  平怀瑱兀自思量颇多,不知李清珏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短短两月间,何家自天落地,二十余人魂灰飞烟灭,而他苟存其中,留得性命亦深谙其苦。李清珏数日颓丧,忽得亲侄幸存于世,岂不似暗夜星火,终在整片黑幕里为他燎出一小抹光来。
  此光纵弱,却足以醒他神思,锥他心智。
  那孩子渐渐止了哭声,柔软裹布覆身,咂咂小嘴又安静睡去。李清珏弯腰将他抱起,小心翼翼贴在怀中,暗想如此绵绵一团,哪承得住世间险恶。
  从此以后当为此侄而活,护他一世安稳无忧,守他平安长大,亦可从他口中听得一声亲近“叔爹”。
  李清珏久久不舍放手,那孩子仿似同他有所感应,苍白小脸往他心口微微一偏。养母在旁怜惜轻叹:“这孩子未足八个月头,出生时一只手掌便可捧下,经日调养可算好了些。不过公子放心,我虽不曾生养,但也带过幼儿,自知如何照料。”
  “瑞宁得母如此,来日必当伏膝尽孝,以报养恩,”李清珏再抱他片刻,缓缓将他递与养母臂间,至此已觉宽慰无比,再不似前些日来魂不守舍,低声又道,“我叔侄二人承恩于此,如何担得起夫人敬称,夫人不弃,唤我一声‘清珏’就好。”
  “咱们寻常人家,确无多礼节,既如此,你也可唤声兄嫂。”瑞宁养母如言应着,听李清珏言谈稳重,实不过一介少年而已,不由倍感心疼。
  李清珏听得眼热,微一颔首应了她的话。
  是夜更深,未至天明,李清珏随平怀瑱离去。
  马车驶出村落后驻在官道岔路旁止步不前,李清珏睁开眼来,身旁平怀瑱敛眸看他半晌,缓缓执住他微凉手掌凝神问道:“有一话不可不问,不知瑾……不知清珏日后作何打算?”
  李清珏似不闻他话里停顿,回道:“再不可浑浑度日。”
  平怀瑱撩起车帘,车架之外月朗星稀,远京村落不染世俗尘垢,自得一方娴静,如出世高人茕茕孑立,与朝中腥风血浪迥然不同。
  他道:“是去是留,但凭你一言。”
  时至如今,平怀瑱只愿他好,倘若李清珏厌倦宫廷,意与侄儿归隐世外,他断是万分不舍也绝不阻拦。
  然李清珏摇了摇头,探身往前将垂帘扯落,一时间风月尽散,眸里卷入沉沉晦浪道:“天下风光甚好,享乐却不在此一时。”他说着,反将平怀瑱之手紧紧握住,缓作低语,“此后当为瑞宁而活,为你而活。”
  平怀瑱听来愧疚无比,因今日之苦皆自他而起。
  可李清珏不愿恨他,仅恨君王不道,佞贼作恶。既神佛不裁,便由己来裁,终有一日要刘尹之流血债血偿。
  平怀瑱知他心意已决,令蒋常复又驱车往前,摇摇晃晃归京。
  赵珂阳为李清珏寻访手艺人,暗制人皮面具一副,将那高鼻俊眉、长眸柔唇皆化作平淡无奇之貌,一眼望去,过往清俊少年已无半分熟悉迹象,转眼泯然众人。
  面具薄而轻巧,覆面几近无感,亏得这般精工细作耗了时日,令李清珏于赵府中休养许久,身受鞭伤淡去无痕。
  而在他入宫前夕,消失数月的灰色鸟儿竟失而复得,翩翩入室来。
  平怀瑱眸色只喜了一霎,骤见灰喜鹊跌落食案之上,歪歪斜斜挪了数步,想去啄那糕点,未尝得半口已倏而倒下,细长喙里溢出血迹。
  房中宫婢惊出一声叫,平怀瑱将目光自鸟身挪开,把那婢女默然盯着,直盯得她惶然跪下后道:“此事若为旁人传出,唯你是问。”
  “是、是……奴婢知了……”
  宫婢惊慌退去,临行前被叫住,遣她将蒋常唤来室内。蒋常见她满面惧色传话,猜这殿里必定出了事,忙不迭寻去,待瞧见鸟儿模样亦惨白了面色,巍巍上前探出手去碰了一碰。
  灰喜鹊已浑身僵硬,靓丽鹊羽失去往日光泽,蒙蒙一片死灰。
  平怀瑱不忍再看,合眼道:“埋了,隔日清珏入宫,勿令他知晓。”
  蒋常掏出腰间绢帕,仔细裹了喜鹊出去,步步走着不禁忆起旧事,想当初鸟儿寻暖而至,最与李清珏投缘。谁说牲畜不通人性,这鸟怕不是个成了精的主,灵动双眼一瞧一准,便知李清珏最肯疼它,蹦蹦跳跳地往那手边儿凑。
  如今物是人非,到底是老天不开眼,还是这世道颠倒了黑白清浊?
  蒋常垂首抹了一把眼睛。
  殿内平怀瑱默坐良久,食案上那丁点儿血迹愈渐发黑,想来鸟儿是遭人投毒所致。他不难猜出是何人所为,痛惜之际只觉背脊发寒,想也知今日这出不过是做给他看,只怕他忘了何家之死,或忘了身后抵颈利刃。
  弑鸟之人,是要他望前路而生畏。
  平怀瑱将血迹拭净,偏要誓往刀山火海行。
  夜来南风劲起,近月天色不虞,钦天监夜观星象,见早夏初至,朱雀七星频生异动。轸宿双星烁烁炫目,其辉本为一黄一紫,今却隐泛红光,而其星主凶,正预有血光之灾。
  钦天监不敢怠慢,及时呈禀宏宣帝,道轸宿直冲雀心,恐灾降皇室。宏宣帝忧心不已,宫中戒备森严,素无危机,若说京中不同寻常之处,当属那一众江湖草莽。
  近来京城忽而涌入诸多异仕,往来街巷皆携枪带剑。江湖散事,朝廷本不予干涉,无奈此次天现不良,宏宣帝为保万全下旨出兵巡城,令此间戾气收敛数重。
  时隔多日李清珏再度入宫,改头换面,从前温雅长衫换作英气软铠,无人识得。赵珂阳将之收编旭安殿侍卫军,名为护太子安危,实为遂平怀瑱之意,将他安置身侧。
  如故宫墙经年显旧,条条廊道行了十载有余,不想一日竟行出万重疏离。
  李清珏垂眸不想,随蒋常行入旭安殿中。
  室内平怀瑱久候多时,待蒋常省事退下,殿门紧掩,当下忍不住将李清珏轻拥入怀,无言抱上一会儿。平怀瑱定定瞧着他陌生模样,似透过伪装瞧得原本眉目,渐渐安了心。
  李清珏就此留下,外人只道天降异象,赵珂阳为免太子有恙,令一侍卫随行左右,每日卯时入宫而来,戌时方归,无人生疑。
  似与从前相差无多,李清珏日渐惯了,身处宫中时于殿内翻阅书卷,所阅之物多从民间寻得。平怀瑱瞧过几回,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杂谈异秩,他知李清珏自幼惯览群书,但从不曾有过这般兴味,不知他心下正作何打算。
  平怀瑱不问,李清珏也不说,只默默思忖,思及近来京中处处可见的江湖人士,愈觉此等势力于朝廷眼中必不入道,然并非一无是处。
  若冠之恶名,乃是民间草莽;冠之善名,则可化身良兵。
  私自佣军虽是重罪,但兵行险着,怎可说不是出奇制胜。一如太子手下那七名影卫,李清珏如今长宿赵府,早已摸清这理,正是朝中兵权不可无,囊中后盾亦不可少。
  是日暮光微弱,天色转暗,李清珏走神良久,手执一卷《山水志》,其上字迹朦胧不清,已然忘了时辰几何。
  院里幽寂,平怀瑱未允人入室,亲自将宫灯燎燃,令盏盏烛火接连亮起。李清珏回神,抬首见他行至身前问道:“已是戌时三刻,今夜留宿宫中?”
  李清珏摇头,而今身份留宿太子殿内难免招人话柄,正欲开口拒绝又听平怀瑱道:“星呈乱象,太子宫中留人守卫,无甚不妥。”
推书 20234-12-28 :佞宠[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19-12-27) 晋江VIP2019-09-08完结当前被收藏数:2543瑞王病中烦闷,鬼使神差,把一名俊朗大夫当金丝雀驯养,对其宠信有加。 小宠野性难驯,飞扬跋扈,瑞王不忍苛责,渐渐的,惯出了个佞宠。一日夜宴毕,醉酒小宠忽然变成难缠混账,瑞王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