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图[古代架空]——BY:青山荒冢

作者:青山荒冢  录入:01-03

第三天晚上,他们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北斗心有不忍,决定多留一夜做个镇邪傀儡送给辛陆氏,既是以防万一也为安她的心。未料刚到子时,外头突然传来喧哗声,北斗说了句“情况不对”便冲出门去,他们三个一时不察,竟是落在了后面。
北斗虽然机关道只学了个半桶水,修为却是半点不作伪,转瞬间就没了踪影,好在他还记得留下“辛夫人”三字,让阿灵等人有了个追去的地方。
可是等他们赶到辛陆氏家中,没有看到北斗,只见得宅院被一群惊醒的山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快要临盆的辛陆氏却吊死在后院一棵老槐树下。
她那双僵硬的脚下落着一封绝命书,上面先是凌乱地写着自己曾经对阿灵四人说过的话,又添上了不被信任的委屈和痛苦。
辛陆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哪怕阿灵等人还没有明说,她也能看出来自己已经不被四位仙长信任,变成了他们眼里的疯婆子,跟这城里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一样。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辛陆氏在信中写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既然活着无法被理解和拯救,那就用死亡去解脱。
绝命书最后,她还咬破手指连写了四个“死”字。
因为这封信,众人都相信了她是癔症发作上吊自尽,阿灵和两位师兄由于没能查到线索不便强行插手,又记挂着北斗,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可是直到长夜过去,北斗也没有回来。
阿灵他们在昙谷留了七天也找到北斗,就在昨天晚上,他们决定先回重玄宫禀报实情,让修为高深的师兄师姐前来寻找,可是子时一到,屋子里的烛火齐刷刷灭了。
阿灵听见了风声、窗扉震动声,还有……辛陆氏“咯咯”的笑声。
她燃起了一道符纸,看到颈悬麻绳的辛陆氏从梁上垂下,那圆滚滚的肚子已经瘪下去,整个尸身变得骨瘦如柴,正冲着她笑。
阿灵吓得往后疾退,不料撞到了一位师兄,他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一团血呼呼的玩意儿从师兄脸上挪下来,那张原本齐整的脸已经没了人样。
那一刻阿灵才明白,绝命书最后的四个血色大字是什么意思——她要他们四个死!
第六十二章 死气

小剧场—— 大狐狸:节操这种东西,掉多了就习惯了。 萧傲笙:…… 心魔:我终于知道作者为啥把咱俩凑成一对了,真是天作之合。 大狐狸:因我机智如斯,而你奸诈狡猾? 心魔:不,因为咱俩的母校都是戏精学院。
“……两位师兄都惨死当场,我侥幸逃出屋子,本欲呼喝谷中城民,又见走尸紧追其后,不敢殃及旁人,只得化出原形振翅飞远,彻夜不敢停歇,察觉到萧少主的气息,这才往这边逃来。”
阿灵说完这些,身体已经抖似筛糠,脸色青白得吓人,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奈何萧傲笙一腔铁石心肠:“凭你自己,一夜逃亡至此?”
他与北斗只有十年前的一面之缘,却知道对方并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架子,放眼如今重玄宫里的同辈修士,除了自己和司星移,再无人能越过北斗去。刚才那番交手,萧傲笙算是对辛陆氏与那怪胎有了些估量,虽然棘手却还不足以威胁自身性命,那么北斗就绝不可能在这母子身上栽跟头。
再说阿灵,不过是一只木鸟化灵,倘若她两位师兄都未能幸免于难,她又凭什么逃出生天?
阿灵被他不带温度的眼神看得直打哆嗦,可又实在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昨夜那场变故来得惊险突然,她到现在还有种如堕噩梦的感觉,自个儿都觉恍惚,哪里还能与他分说清楚呢?
暮残声的目光在阿灵身上停顿片刻,让小姑娘觉得自己像是被天敌盯上的猎物,幸亏他很快开口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昙谷一趟。”
走尸暂且不提,魔胎事关重大,胎死腹中本不为惧,可那样至秽凶戾的魔气连欲艳姬都不能相比,竟然是来自一个未出世的胎儿,若非其身体不全,恐怕刚才就不能善罢。
按照阿灵的说法,七天前这胎儿还未离开母体,现在已经长成这般模样,很可能再过几日就要彻底成形。此外,北斗身陷其中,尚且生死不明,若是要去重玄宫找救援,一来一往只怕是赶不及了。
就算是有诈,那也得身临其境才知真相。
萧傲笙按在剑柄上的手松开,对阿灵道:“你带路。”
阿灵被他看得两腿发软,哪里还有不应的胆气,忙不迭地点头,旋身化成小黄鸟,扑扇着翅膀朝血迹延伸方向飞去,途中撞到两次树干也不敢停。
暮残声化为白狐紧随其后,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苍莽密林中,萧傲笙仍是紧皱眉头,抽出一张符纸,点血书字后折叠几下,符纸就如有生命般飘了起来,变作一只不起眼的小雀向重玄宫的方向振翅高飞。
他做完了这件事,便借一道山风使力,身影顷刻滑出十丈开外,追上了暮残声的步伐。
那只小雀飞得极快,不多时便要离开这片林子,就在这一刻,有大风平地而起,如绳索般将它套住,生生从空中拽了下来,落进一只干枯的手掌里。
符纸拟形到底不如灵物生动,被五指一捏就变回了皱巴巴的原形,那人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却又把纸符折叠回去,看着它再度变成小雀飞离视线。
阿灵用了一晚上飞到此处,现在被后面两个“煞神”撵着,竟是在两个时辰后就赶了回去。在遥遥望见山城大门时,她长舒了一口气,哪怕木头做的身子也快散架了。
“就、就是这里了。”她气喘吁吁地落下来,回头却看见“煞神”们的脸色都不大好。
暮残声看着前方的山城,神情微微一动,那双赤红的眼睛里亮起一点紫芒,面前一切都缩在这米粒大小的光芒里,顷刻后荡起涟漪,目之所见却分毫未变。
他轻声问道:“师兄,你可有看出什么异常?”
“没有。”萧傲笙已经用神识将周遭都扫过一遍,眼下面沉如水,“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可是昨夜走尸出世,又有两名修士惨死,怎么可能一点异常也无?单单血怨之气,就该在此地上空萦绕七日不休。
暮残声眉头微皱,他看着这座貌似平和的山城,在心底思量起来——按照阿灵所说,在辛陆氏死前,昙谷已有十八人在短短半年内毙命,依次按照九、六、三之数丧生,死者从老年逆回到幼童。如此不同寻常的连番丧事,哪怕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其中有诡谲之处,不说闹得人心惶惶,也该让城中众人惊悸生寒。
要知道,生灵的精气神与地脉风水相呼应,故而福地能使人神清气爽,心智颓丧之人又能将生门过成绝户,当年魔族为祸世间时,无数城镇被其攻破占据,并非是魔物当真所向披靡,而是那种恐慌在内部蔓延,能够吸引方圆数里的污秽之气,使邪祟丛生,未战败已落下风。
可暮残声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没发现丝毫不对劲的气息,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瑞光从城中升起,在上空笼罩成无形的光幕,隐约还能听到欢乐无忧的人声随风而来,仿佛这是神明赐下的一隅净土,半点污秽也不容。
他将目光落在门前那块石碑上,约莫丈许高,石头的年份已经很久了,可是未见风化坍塌,上面的字迹也还清晰可辨:昙谷。
传说中的神降之地。
暮残声与萧傲笙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惊疑不定,阿灵看他们脸色不对,正要壮着胆子说什么,却被后者一把捏住了鸟喙,粗暴地把她塞进袖子里。
与此同时,暮残声收起了自己头顶狐耳,抖开一件黑色的兜帽斗篷,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虚虚往萧傲笙身上一靠,乍看就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萧傲笙本来要说的话硬生生被吓得吞回肚子里,他本能地想把这只狐妖扔出去,适才听到的人声却已经近了,只能暂且忍耐下来。
那是三个挎篮妇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城门,见到两个生人时明显一愣。
站在中间的妇人年长一些,打量了他们两眼,开口问道:“瞧着二位眼生,是外地来的吧,到咱们这儿有何贵干呢?”
萧傲笙一手掐着鸟,一边肩膀靠着狐妖,在这禽兽夹击间动弹不得,本就不大会说道的嘴现在更是张不开了,僵在原地仿佛木头人。
“与三位婶子见好,我兄妹乃是边境渠城人士,此来是为拜神求医,并无歹意。”暮残声适时开口,却是柔声细语的女儿音,他本就身量颀长,这一下被斗篷裹得严实,看着便只觉高挑细瘦。
萧傲笙眼睁睁看着这狐妖把兜帽拉下,满头白发已变青丝,赤红妖瞳也转为黑色,五官虽未大改,轮廓线条却柔和了太多,偏偏面无血色,怎么瞧都是个病恹恹的大姑娘,令人生怜。
暮残声对他仿佛被雷劈了的眼神视若无睹,暗暗踩了萧傲笙一脚,便向那妇人递出腕子,只见苍白细弱的手臂上长了好几块红疮,隐隐有溃烂之相,那妇人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东西,当即吓退了两步。
“骇到婶子了,是小女子不对。”暮残声垂下眼,又往萧傲笙身后躲了躲,“小女子年方二八,本是该结亲的年纪,奈何身上无缘无故长了这许多怪疮。我自幼父母双亡,唯有哥哥怜惜,见吃药看诊都不得好,只能带我四处求仙问药,闻说昙谷有神庇佑,是个无病无灾的好地方,便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却不知有何规矩、怎样行事,故踌躇不前,幸得遇见三位婶子,,请婶子们发发可怜,给我们指个明路。”
他整张脸都被萧傲笙挡住,唯有声音愈发低柔,听着竟有些泫然欲泣的味道,听得三个妇人面露怜惜,只有萧傲笙被他膈应得不行,连袖子里的阿灵都忘了挣扎。
“好姑娘,莫要怕。”一个头戴银钗的妇人拭了下眼角,温声安抚,“咱们昙谷是神降之地,常年供奉真神金身,大巫祝也是有真本事的,定能将你医好。”
“阿兰!”先前的年长妇人轻斥了一声,又转头看过来,对着萧傲笙上下打量,犹带警惕的目光落在他腰间长剑上,“你会武,还是懂法术?”
萧傲笙正欲说话,就被暮残声用力掐了一把胳膊,混不要脸的狐妖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含泪道:“我兄长做过城主护卫,若非有我拖累,合该平步青云,娶个好姑娘咧。”
年长妇人眯起眼睛:“做城主护卫就该见过大世面,怎么都要你来替他说话?”
暮残声闻言,面色更苦:“因我兄长是个哑巴呀。”
萧傲笙:“……”
他这番令同伴都要忍不住暴起降妖的鬼话说完,年长妇人反而放下了警惕,悄然松开了藏在袖中的一张纸符。
昙谷作为神降之地,多年来接纳了不少外民,城中百姓们过惯了无忧无虑的安逸生活,连警惕性也逐渐丧失,曾有贼人趁机混入,造成了一些损失,于是大巫祝便下了命令,不允许三种人进城——来历不明,言行无忌,不敬鬼神。
这规矩在阿灵他们来时已经听说,只因当时四人都来自重玄宫,入内自受礼遇,可暮残声不想打草惊蛇,便把她随口一说的话也记在心里,为防露馅还让萧傲笙这个直肠子直接闭了嘴。
萧傲笙到底不傻,闻言虽不知其心下盘算,却也乖乖装了个闷嘴葫芦。三个妇人商量了片刻,两名年轻些的接过篮子继续往城外田地走,年长妇人则带着这对“兄妹”进了城。
一入城内,萧傲笙就再顾不得暮残声,将神识小心地外放出去,街巷集市、屋舍商铺、行人小贩……乃至于一块砖石和一条看门狗,都无一不在他神识感知之内,随着越往深处走,神识探查过的范围就越大。
可他仍然一无所获。
这并不止是说他没有发现异常,而是在他们走街串巷靠近城中心后,萧傲笙外放的神识陡然一松,仿佛泥牛入海,无声无息地与他元神断去了联系,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中划过,轻描淡写地扯断蛛丝。
萧傲笙顷刻额头见汗,喉口一甜,生生把涌上来的血吞了回去。正跟年长妇人套话的暮残声似有所觉,借着转角侧身,一手卡在他脉门上渡去一道温和的真元,冲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暮残声柔柔问道:“刘家婶子,您说的大巫祝是什么人呀?”
走在前面的年长妇人笑道:“咱们昙谷位于深山,名义上受云州官府管辖,但相隔山岭,没有衙门落在此处,平日里大事小情都听山长的,遇到他也解决不了的事情,便去求问大巫祝。”
暮残声好奇地问道:“大巫祝是男是女,有何本事呀?”
“可不要胡说,大巫祝是位美夫人呢。”刘家婶子忙对他摆摆手, “至于本事……她活了一千年,你说算不算本事?”
暮残声面露讶然,心下一动。
虽说修行无岁月,可是论起寿数千载,如今放在妖、灵和怪等三族中也不多见,更何况是生命短暂的人类?除此之外,千年前正是破魔之战,五境四族不知陨落多少大能,留下的皆是有名有姓之辈,他们却未曾听说昙谷里有这般人物存在。
可是看这妇人如此轻易地告之外人,附近听见的城民也无异色,说明这件事至少在昙谷中并不是秘密。
然而,在阿灵之前的讲述里,根本没有提到大巫祝这个人。
萧傲笙也注意到这一点,眼神微不可见地一冷,笼在袖中的左手捏住那只小鸟,阿灵被他气机锁定,根本连动弹也不敢,僵成了一块木头。
接下来的路上,暮残声为防起疑不再多话,只跟着刘家婶子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了一处道观前。
自古道观选址皆取静,这名为“一元观”的道观却位于昙谷中心,周遭屋舍俨然,四通八达,虽离东西市井较远,到底是没脱出人烟之地,若非修筑装潢合制,暮残声还以为是个贵人府邸选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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