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子风说了人生中第二句谎话:不曾后悔。
树枝上几只飞鸟扑腾着翅膀,顷刻间都飞走了,一阵微风拂过,连子风神思清明了起来。
是该做点什么了,也不枉自己跑这一趟。
连子风灌了一口酒,将酒壶挂在腰间,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张人,皮,面具,抹上药水,往脸上一贴,十分满意。
他笑了笑,纵身跃到地面,一丝尘埃都不曾溅起。
雁都城处在交通要塞,四通八达,南来北往,东去西来,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的,形形色色。
官道上,两名轿夫抬着一顶宝蓝色的轿子四平八稳地走着,轿子前端六名衙役,一名儒者,两名丫鬟。
忽然有一人影从空中落下,稳稳落于地面,悄无声息地带着淡淡清风,卷起一地枯叶。
“何人挡县老爷的道?”儒者大喝一声,随即退后几步,六名衙役拔刀向前,虎视眈眈,两名丫鬟揪着帕子瑟缩到官轿旁。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请余大人移步说几句话,我便走。”换了一张少年人脸的连子风扇着扇子,风度翩翩,恣意风流。
“想见本官,去衙门便是,这半道上劫持可知王法?”轿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清瘦的脸。
“本公子不伸冤,不想去衙门。”
“恕难从命。”轿帘呼啦一声放下,衙役举刀相向。
连子风一脸轻笑,这余县令官不大,口气挺硬,颇有官威,只不过这几个小衙役还想阻挡?
虽然戴着面具,但那一抹轻笑陡然生出几分肃杀之气,令人顿生寒凉,几名衙役到底是起了畏惧之心,握刀的手还是微微颤抖。
一道白影闪过,甚至来不及看细致,便哀嚎一片,刀剑坠地声不绝于耳,四名衙役纷纷握着手臂,鲜血直流。
最后两名衙役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敢朝前一步,豆大的泪珠至额角跌落。
连子风依旧扇着扇子,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连鲜血也未溅着衣角半分。
“喂,余县令,我无意伤及无辜,你可想清楚了!”
“大人,不如……”儒者朝轿门口轻声说道。
良久,轿帘掀开,一身便服的余大人大手轻挥,轿夫们放下轿子。
“何事,请说,不要伤及无辜。”余大人倒是个临危不乱的人,不卑不亢地说道。
连子风扫过众人一眼,眸光所到之处,一个个都垂了首,倒是对他怕的狠。
连子风笑了笑,欺身向前,一把余县令的手,足下轻点,便不见了人影,留下一声声呼叫声:“余大人!余大人……”
山风自耳畔呼啸而过,半柱香后,连子风停下脚步,被扼住手臂的余县令动弹不得,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连子风正欲松开手,忽然手下一沉,这才发现,余县令他是个瘫子!
连子风垂眸看了一眼余县令空落落的双腿,唇边抽了抽,声音多了几分认真:“那个,抱歉,余大人,早知道我就约你去茶楼了。”
余大人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有事便说,说完了麻烦将我送回去,切莫让本官在这树林里被野兽叼了去便好。”
连子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这县令有点气节,顿生一丝丝敬佩之意。
连子风搀着余县令寻了一干净的地坐下,道:“我请余县令来是为了两名被你缉拿的犯人伸冤。”
“你说的可是前几日在客栈杀了八条人命的犯人?他们二人手短极为残忍,且情节十分严重,本官已上报给朝廷,即便你现在找本官也无济于事。”
“无妨,大人上报的书信已被我截下来了。”连子风凑到余县令耳边道:“大人应该清楚,死者不过是些江湖败类,他们本就罪有应得,他们并非良善之人,都是些拿人钱财的杀手罢了,死有何辜?”
“不错,本官自然是知晓的,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手也是人命,岂可随便私自处决?”余大人一拂袖,冷冷道。
“余大人啊,十几名杀手围攻一人,你让那一人如何手下留情?那可都是一些江湖高手,可不是余大人的衙役,不堪一击!”
“你!”余大人气极道:“你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莫不是你也参与其中?”
“我若参与,只怕他们一个都逃不掉!余大人实在是迂腐!我奉劝你一句,此事你最好压下,与你是好事!倘若你非要依法追究,后果……”连子风眸光一闪,折扇轻轻至余大人清瘦的脸庞划过,一丝冰凉,余大人的脸上一道血痕立现。
余大人目不斜视,眼皮都未眨一下,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连子风心下一沉,好家伙,碰到了一个硬骨头。
一方面是敬佩,一方面又生出几分要将他降服的狠厉。
“余大人请看。”连子风从怀中掏出两枚令牌,一枚寒光闪闪,一枚金光熠熠。
沉默像水雾渐渐蔓延,余大人似乎还没回过神。
“余大人!”连子风拔高了声调。
冷意至皮肤深入骨髓。
余县令一个寒战,神色变得有几分恍惚,半晌才道:“谨遵圣御!”
“如此甚好!”连子风对此举颇为满意,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搀着余县令的手臂,将他送了回去。
急的团团转的衙役和其他人正心慌意乱,忽见余县令完好无损地被送了回来,可算是喜笑颜开,只是县太爷的脸色不怎么好,仿佛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人没事就好,众人也不便多问,遂地抬起轿子,往衙门方向走去。
夕阳西下,日光灼人,连子风抬起手掌,挡住一半视线,朝远处望了望,总算将事情摆平,还别说,自己手艺真不错!
连子风瞧着掌中两块熠熠生辉的令牌,颇为得意。
不知为何,树林里寒意森森,连子风感到有异动,难不成还有人跟踪自己?
连子风掌心一动,两枚令牌瞬间化为齑粉,落于地上,无踪无迹。
“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圣御!”一声飘渺之声在头顶响起。
这声音有点熟悉,还有些令他不寒而栗地感觉。
莫不是?!
连子风心中一凛,足下生风!惹不起躲得起!
论轻功,自己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奈何身后的母老虎更胜一筹,自己好歹是个大老爷们,总不至于跟一女子动粗,若说要对付她,自己倒是有千百种手段,但那些都是对付即便要死的人身上的。
两人就这么僵持地跑了半天,身后之人却没有半点要放弃之意,反而情绪高涨起来!
大约自己生平杀孽太重,还未下地狱堕入畜生道,便已经开始了轮回之苦?
若落入此女子手中,往后余生怕是生生死死,死去活来,一道接一道!
连子风正腹诽着,忽觉脑后一股凉风袭来,不好!
连子风一个侧身,一把明晃晃的飞刀擦身而过,落入不远处的树干上,只听得一声脆响,树干一分为二!
是谁说这是三脚猫功夫,分明就是凶悍女罗煞!
不及他反应,又是三枚飞刀!
只听得一声又一声地脆响,树叶沙沙作响,飞鸟惊的振翅高飞。
连子风停下脚步,折扇轻启,一道寒光席卷过去,莫浅浅并没有躲,她扔掉手中长剑,面无表情。
强有力地内力将莫浅浅震出几丈开外,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喂,女罗煞,你为何不躲!”连子风大惊失色,这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实在不知这凶悍的小姑娘到底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
末点越来越差,
难道是副Cp不好看吗。
我也很迷茫,
副Cp大家不喜欢的话
我就缩写吧。
我这满满都是求生欲……
第48章 最美情话
直到夜幕,连子风与莫浅浅也没回来。
方季与莫堇站在门前等了好久,直至莫悠兰与莫晟叫他们去后院用餐。
方季心下暗暗道,这姑姑姑父都不担心莫浅浅?一姑娘家夜不归宿,换做寻常父母,怕是急的焦头烂额不可。
当莫晟再次端菜上桌,方季便不忍问道:“浅浅姑娘还未归来,是否去寻?”
莫晟轻轻落座,笑道:“我那女儿夜不归宿也不是头一遭了,她不去欺负别人,我就烧高香了。”
莫悠兰面带笑容给莫堇夹了几筷子菜,淡淡道:“浅浅性子也不知随了谁了,又随我学了些功夫,堇儿若是不娶她,怕是这辈子无人敢娶了。”
方季扫了一眼莫堇碗里堆的老高的饭菜,又听了这么一句十分不悦耳的话,仿佛有意道给自己听般,字字戳心戳肺,心中甚是堵的慌,一时间有些想拂袖离去的心思。
忽然腿上一阵冰凉,桌下一只冰凉的手覆了上来,像是还不够明显,又轻轻地拽了一把。
方季愤愤地用手攥紧那只手,还不解气,又恶狠狠地扣牢了,像是在宣泄主权般。
两人面上风平浪静,彬彬有礼,桌下却是暗潮涌动,春心荡漾。
“堇儿,你今后有何打算?姑父想你若同意,便可将浅浅与你的婚事办了……”
这话还未说完,一声闷响,什么器物碎了的声音。
莫晟低头一瞧,霎时间脸色十分不好看……
这两人在桌下交缠的挺厉害……
四个人皆是一阵沉默,空气中都凝着一股尴尬之情。
方季大概没料到这二位还没死心,虽然当他的面提起这事,是不知他与莫堇的关系,还是故作不知?
方季端起酒杯,站起身来,面带愧色道:“抱歉,我们失礼了……”
“姑姑姑父,浅浅她已遇到中意之人,并非侄儿。”莫堇不等方季说完,强行打断。
这话接的甚好,既不令两人过于尴尬,也不招恨!兴许还能成全一对佳人,妙的狠!
可惜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方季挺懊恼。
莫悠兰夫妇闻言,面面相觑!
莫浅浅从小到大都是个没有秘密的孩子,从未听闻她有什么心上人!
就她那性子怕也是没有男子敢近身。
倘若事实如此,提婚事的是他们,毁婚的也是他们,那……
“堇儿,姑姑知道你心中另有所爱。”莫悠兰抬起衣袖掩住半边脸,杯中酒一饮而尽,方季与莫堇喝完杯中酒,落于座。
须臾,又道:“姑姑并无强求的意思,只是,你说浅浅有心上人,你且告诉姑姑,那人姓甚名谁?”
方季瞥了一眼莫堇,这一瞧倒真是令人心生恼意。
莫堇垂着眸子,一声不吭地扒拉着饭菜,似乎在想着如何开口。
莫悠兰与莫晟二人均放下碗筷,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莫堇。
方季倒了一杯酒,饮尽,道:“莫姑娘心仪之人……是连叔。”
莫晟难以置信道:“那连公子看模样不过二十几岁,方公子却叫他叔?再说浅浅如何会……”
“够了。”
莫悠兰脸色有些难看,剧烈咳了一阵。
莫晟惊的赶紧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大约是心慌的厉害,杯中水洒了一半,他轻轻拍着莫悠兰的背,安抚道:“或许也未尝不是好事,我瞧那连公子一表人材的……”
莫悠兰不等莫晟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
莫堇喝了口茶水,筷子整齐摆放好,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道:“姑姑,姑父,侄儿觉得他两般配。”
莫悠兰听莫堇如此说,低头不语,像是默认般,又像是不太好意思。
“不知这连公子贵庚?家中可有妻妾?家世背景如何?”莫晟贴着莫悠兰身旁坐下,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寸步不离。
“这……”莫堇似乎难以启齿。
方季轻轻握住莫堇的手,示意他说下去。
既然躲不掉,瞒不住,何必藏藏掖掖,这事迟早……
莫堇撇头看了一眼方季,有些无奈,怔了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道:“连叔年三十有七,不曾婚娶,二皇子……侍卫统领,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他是我父亲……的师弟……”
磕磕巴巴总算说完了。
方季在一旁捏了一把汗。
“三十有……七!这年纪着实大了些,你姑姑不过三十有五!与我同岁。”莫晟眉头紧锁,莫悠兰面沉似铁。
“毒医门的人!”莫悠兰眸子冷的慑人。
“那个……”
不等莫堇开口,门外一声闷响。
“浅浅回来了,听这声,八成是气极了……”莫晟起身正欲去瞧瞧。
莫浅浅红着双眼,手提着长剑,一头秀发散在一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看这狼狈的模样,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了。
果然,不等众人开口询问,莫浅浅便一头栽进莫晟怀里,哭的惊天动地。
“哭什么?像什么样子?!”莫悠兰一掌下去,“卡擦”一声,桌子四分五裂,杯碗器具洒满了一地。
这莫浅浅怕是遗传了莫夫人。
方季朝莫晟投去一瞥,目光里满是同情。
莫堇朝莫悠兰与莫晟作了一辑,又温声朝莫浅浅说道:“堂妹莫恼,待我找到连叔好生问他。”言罢,朝外离去。
方季赶紧作了一辑,跟上,拉紧他的手,生怕此人跑了般,方才见莫浅浅那伤心的神情,更加小心地紧。
明天便是除夕,客栈的客人已然走空,整个院子十分幽静。
方季突然停了下来,莫堇疑惑地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