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凶狠的目光才从管事身上移开,管事的后面都被冷汗湿透了,幸好他反应快,不然老爷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刚松了口气,张富贵却冷哼一声,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去查查,刘家哪儿来的这么新布。”
“是。”管事赶忙应了。
“铛铛铛”张府管家敲响门之后进来,对张富贵耳语了几句,张富贵原本凶狠的脸居然变的柔和不少,“我知道了,这就去,让大小姐先歇歇。”
那管事听了,明白是老爷的心头肉大小姐回府了,估计他很快就可以离开了,果然,张富贵虽然让管家先去回了话,他自己也站起来准备去看女儿了,“行了,去查吧,三天之内查清楚。”
“是!是,老爷。”管事恭恭敬敬的哈着腰送张富贵出去,等张富贵走远了,他才直起身子,擦了擦汗水,心中感叹在张富贵手里做事可真不容易。
然后不敢在张府多留,他立即离开,还得赶紧去查查刘家的布料哪里来的,怎么会便宜这么多钱?按照成本来算,刘家现在卖的布料可是正正好不赔不赚,但这么算就是赔钱了。
管事也想不明白,刘家人这样做的意义,但他肯定,如果他查不到具体原因,张老爷可能饶不了他。
刘记布庄里依然是人满为患,时不时的会有夫郎或者妇人抱着布匹从里面出来,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嘴里还不住的夸,刘记布庄好,以后都要来刘记买布,之类的。
就有人问了,“这都一天半了,刘记还有新布?”
“有呢有呢!”买到了心仪布料的妇人一脸欣喜的说,“刘记布庄的掌柜说了,从今往后布料不会缺货了,而且还减了价钱!”
“是的,要我说,以后买布还是到刘记买,又便宜又好,哪怕不是打折也划算!”另一个和妇人就伴的夫郎也抱着布匹,应和着妇人的话。
这样的场景在兴隆镇处处可见,刘记布庄就这么成为兴隆镇百姓最喜爱的布店,没有之一,连带着刘记其他店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而隔了一天来检查账本的张富贵看着自家各个店铺里都空荡荡的,没个鬼影,气的打了几个店小二出气,等看到刘记人满为患的样子,更是心气不爽,脸上冒出油更多了,在阳光下甚至能反射出油亮的光芒。
“到底怎么回事?”张富贵带着满肚子火气,回到张府,叫来管事询问。
那管事自觉倒霉,却也不敢不回答,嗫嚅着,“刘记最近进了很多布,但没有查到是从哪儿进的,据说都是刘家的大少爷在负责...”
张富贵一脚踹倒管事,那管事疼的在地上缩成一团,像是煮熟的虾子,张富贵追着又踢了一脚,“废物!还不滚去查!”
那管事不敢耽搁,哪怕腹疼难忍,也连滚带爬的跑了,留下张富贵像是犯了凶性的野猪一样在房间里横冲直撞的破坏着。
刘明晰对织机的遮掩并不十分用心,在他想来,这东西很快会送给上面那位,到时候谁敢在那位手里抢钱花?不要命了吗?
至于他在兴隆镇的布庄都先用这种新型织机织布并售卖...就像临风兄说的那样,没有经过实验检验的东西都不够客观实际,一切要以实际出发,所以他们刘家理所应当先替那位实验一下新型织机。
当他得知有人在查他家布庄,心里猜测应该是那位张老板坐不住了,刘明晰心想,这位张老板的耐心有点差啊,这才哪到哪儿?就如此耐不住了,要是知道他家布庄不但最近不会缺货,以后都不会,这位张老板会是什么模样呢?
“刘崇!”刘明晰摇着扇子,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刘崇,你去查查,张富贵张老板最近生意最好的店是什么,咱们上门光顾一下。”
刘崇领了命下去查了,刘明晰则从摇椅上下来,打着扇子慢慢踱步到他小叔的院子里,“希望张老板消息灵通啊...”
他带着笑容,直接推开书房的门,“小叔,帮侄子一个忙呗?”
刘春城正在看信,见他不敲门就进来也不生气,继续看着信,并在一旁记录着什么,“不借钱,不借名帖。”
刘明晰脸上的表情一顿,“小叔!”
“我的私房钱不多了,禁不住你新奇的生意经糟蹋,至于名牌,我哥也就是你爹,已经禁止我借名帖给你用了,所以如果不满,去找你爹说去。”
刘明晰立即闭上嘴巴,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碰他老爹的虎须,不过转头他又想,我也不一定非要借小叔的名帖...
“小叔,我不借钱也不借名帖,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求你帮忙。”刘明晰凑到刘春城身边,主动帮忙磨墨、添茶,“小叔你就帮帮我呗?”
“说吧,什么事?”刘春城将信放下,捏了捏鼻梁,面容有些疲惫,但还是打算满足大侄子的要求。
刘明晰嘿嘿一笑,含含糊糊的说,“小叔你给那位写封信呗?就把咱家织机的事跟那位说一说...嘿嘿,小叔,嘿嘿,你别生气嘛,这是好事啊...”
他耷拉着脑袋,十分失望的说,“小叔不愿意...那算了...那个张富贵好像发现咱家布庄的有秘密了,我只是想快点把东西交上去...”
一番唱念做打下来,就差掉两滴眼泪证明一下真心了,刘春城也知道他侄子这副模样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只有一半是真的,但还是依了他写了封信送出去。
亲眼看着穿着黑衣的男子将信拿走,慎重的答应五日内必定送达,刘明晰这脸上的坏笑就没停过。
“这么高兴?”刘春城重新那些信纸看了起来,对他这幅喜形于色的样子不理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户,只能在这兴隆镇上呈呈威风,你和他较劲做甚?”
刘家和张家可以说是兴隆镇上无人不知的对家,相互看对方不顺眼,恨不得把对方赶出去,但一个张扬,一个低调,一个黑心,一个良心,看上去倒也棋逢对手,谁也扳不倒谁。
“我就是看那肥猪不顺眼,不过是抱了浏阳张氏的大腿,便当自己是个人物,连小叔的脸面都敢下,若不是怕...对咱家起了疑心,我早就打的穷困潦倒了。”刘明晰毕竟还年轻,有些事儿在刘春城弟兄两个眼里不算什么的事,他却放在心里牢牢记着。
刘春城这才发现,他这大侄子竟然将这种井底之蛙都放在心上,放下笔,脸上也严肃了起来,“明晰,从今日起,你不准去店里,生意都让你爹去处理,你给我好好磨磨心性!”
他一掉脸,刘明晰也怕的不行,但他刚刚算计好要让张家载个大跟头,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小叔...”
“闭嘴!”刘春城瞪了他一眼,声音并不大,就是让他不敢再求情。
等几日后李恩白来交新的策论时,看到刘明晰在书房里端端正正的抄着书,心中颇为讶异,“刘先生,常乐这是...”
第70章
“他近来心浮气躁, 我让他抄抄佛经, 修修心性。”刘春城简单的说了一句,“临风你来,我们先来讲一讲你上次的策论...”
刘春城对他的策论看的很细,将其中的观点也仔细的一一考虑过, 这时他提出的建议都是李恩白靠个人努力不能做到的, 因此他一听,心思就沉入进去, 还不忘让系统帮忙录制下来。
有些东西只听一遍,是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的,这时候有视频录像能够反复看反复理解, 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也是他让刘春城最为惊喜的地方,很多问题他只要提过一次讲解过一次,李恩白就能很好的消化掉,所以他的进步飞快, 说一日千里有些夸张, 但绝对算的上天纵奇才。
每次刘春城都十分可惜, 他不能收下这样优秀的学生, 如果说一开始他接触到的李恩白只是一般优秀,那么他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让李恩白拜在他名下, 但李恩白是一个光芒闪耀的明珠,不能放在他这个鱼目盒子里。
看着李恩白专注地神情,刘春城有些期待, 他成长起来之后会是何等风采,心中也下定了决心。
李恩白可不知道他被认为是顶尖天才,事实上只是他有课件可以反复学习,而授课老师足够耐心,每次讲解都十分细致,所以他可以通过上课加复习课件的方式来巩固并吸收消化这一堂课的全部内容。
他自认为只是一个努力的普通人罢了,天赋只占百分之一,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八要靠自己努力,还有百分之一是运气。
而李恩白,他自认为他从来不缺少运气。
这也让他经常保持着不骄不躁的心态,尽全力做到自己的极限足以。这就让刘春城十分看好他的心性,小小年纪,可以做到如此,可谓凤毛麟角,再看看自家这个不省心的侄子,刘春城突然想了一个主意。
“临风,”刘春城等李恩白沉思结束才叫了他一声,等他看过来,便说,“常乐性子跳脱,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容易心浮气躁,又极爱争强好胜...”他数落着刘明晰的缺点,直把他臊的想从地上找个缝儿钻进去。
“常乐的性子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上乘,刘先生不必担忧,他自然会成长的。”李恩白老气横秋的说,他二十岁那年也是这样争强好胜的,每个男孩子都有这样的时候,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好,不需要过分担忧。
刘春城听他说的就像是过来人一样,不禁发笑,“你不也是弱冠之年?怎么讲起话来,跟明晰的长辈一样,老气横秋。”
李恩白立即反应过来,他现在也是二十岁的年纪,“临风失礼了。”
刘春城摆摆手,“没事,正好我有心想让明晰去你那暂住一些时日,你平时带着他一起读读书,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这...”李恩白看向刘明晰,看他并没有不悦的情绪,便说,“临风家中简陋,常乐不要介意就好,有什么需要的我和夫郎可以准备。”
“不会,他连柴房都住的惯,不用惯着他。”刘春城瞪了刘明晰一眼,还以为他平时表现的过分奢靡了。
刘明晰一句话未说,便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我可从未说过临风家简陋啊...”
“你敢?”
“不是敢不敢,是临风家真的挺好的。”刘明晰为自己辩解了一番,“但是好像没有客房,我住哪里也是个问题。”
“常乐稍等两天,我将西屋收拾出来,当做客房吧。”李恩白也有些为难,当时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房子里招待客人留宿,便将客房去掉了,因为东边采光更好一些,所以他和云梨的卧室选了东边,西边的房间就空出来,后来里面的房间放他的木料和织机,外面就更不好让外人住了,只是当做一个招待人喝喝茶水的地方。
刘春城听了,心知是为难了李恩白,便说,“如此麻烦,还是算了吧,哪有让主人家特意腾一间房的道理。”
“倒是可以租房住,但村里空着的房子都不太好,只能勉强住人,不如等临风搬家之后再说吧。”李恩白袒露他要盖新房子的打算。
一开始他买下木二狗的老房子,但并没有买下房基地,所以房基地还在木二狗手里,他可以用少量的银钱要回房子和房基地,所以李恩白并没有将房子修缮的太好,只是满足他的个人所需即可。
但现在他有了夫郎,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现在的格局显然是不够的,而他自己分配到房基地太靠北了,离云家有些远了,不适合他们。最好的办法是买下木二狗的房基地,但不知他愿不愿意卖出。
而且他之前娶亲花了太多银子,都被村民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再拿出钱来买房基地和盖新房,就太过遭人眼红了,在他考上秀才之前,并不想太张扬,最好是闷声发大财。
听了他的打算,刘春城也是赞同的,财不露白,这是基本常识,李恩白做的对,“你的想法很好,而且现如今家里只有你和你夫郎两人,倒是清静。”
“说来我还未正式见过你夫郎,是你第一次来刘府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哥儿?”刘春城记性好,当天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现在也能回想的起来云梨的长相。
“是,刘先生好记性。”李恩白想起云梨,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刘春城便明白,他是真的喜欢他夫郎,只是这份喜欢能坚持多久呢?李恩白注定要一飞冲天,他身旁的位置会不断有人觊觎,那个小哥儿一看就没什么心机,恐怕不是那些大家小姐的对手,估计很快就会被临风厌弃...
他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但回过神来又暗自嘲笑自己杞人忧天,还没有发生的事,他却想的如此阴暗,自己果然是个小人。
李恩白不知道眼前这个仙姿玉质的刘逸仙对他和云梨将来的生活脑补了许多,只是提起来云梨,他的心止不住柔软,想要回家的心情也迫切起来。
于是他和刘氏叔侄俩告了别,拿着刘春城批注好的策论离开了,他像往常一样从侧门出了刘府,便急匆匆的回了家。
“咦?”一只圆润白皙的手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平庸的眉眼,望着李恩白离去的背影,这不是那个贱人的夫君?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婢女看小姐撩起窗帘似乎在找什么,立即上前询问。
“翠英,你看那人,是不是云梨小贱人的夫君?”陈张氏指了指前面的李恩白。
翠英仔细的瞅了几眼,“是他,小姐,这人怎么会在东城区出现?”
东城区非富即贵,可不是西城那些贱民可以来的地方,而且他们现在经过的这一条街都属于刘府,就连他们张家从这条街经过也都是静悄悄的,这个泥腿子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