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这边,借了刘府别院的两三个下人,现在有了双忠夫夫两个,正好可以放他们回去,只留下刘家老宅的车夫,等着放榜之后带他们一起回兴隆镇。
等双忠和张久安顿好了,云梨也睡了一觉起来了,他这个人白天睡觉都睡不踏实,一会儿就会醒。
“好了,我们坐下来说一说彼此的情况。”李恩白拉着云梨坐在主厅的主位上。
双忠和张久站在他们面前,恭敬的低着头,“老爷,我们二人原来都是石城王家二房的下人,因为得罪了大房的大少爷,被发卖了。”
石城王家,也是石城顶富的一户人家,在石城的根基有百年了,对于在石城生活的人来说,这可是个庞然大物。但正是由于它庞大,内部四分五裂,外面看着风光,里面正的风光的却不多。
“怎么个得罪法?”李恩白睨了一眼张久,打破砂锅问到底。
双忠和张久双双沉默下来,似乎难以启齿,双忠只能说,“老爷您放心,我们被卖的时候王家人就说事情过去了,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麻烦我倒是不怕,毕竟我也不是石城人,等放了榜之后就要回槐木村,你们可以放心的说出原由,我不会再卖掉你们的。”李恩白如是说。
听到这里,张久和双周心里定下来不少,他们就怕再被主家卖掉,但他们又不想像人牙子一样编瞎话骗两位老爷。
只能忐忑的说起事情的经过,其实也很简单,王家大房的大少爷是个色胚,原本张久也没入了他的眼,但凡是有个意外,某一次张久替主子给大房太太送东西的时候被色胚大少爷看到了他笑的样子。
于是就把张久拖到他房里想要做那种事,但张久当时正怀着一个半月的身孕,在剧烈的挣扎和厮打之中,孩子掉了。那个色胚大少爷又是个胆小的,还以为他把人打的大出血了,就把张久扔到院子的假山后头。
双忠找到张久的时候,张久已经昏迷了。等张久醒来得知孩子没了,哭着把大少爷的行为告诉了双忠,双忠一时气愤就趁着大少爷喝多了的时候把人揍了一顿。
大房太太因此不依不饶,想要让二房把他们俩打死,二房太太心里也生气,张久可是她身边的管事,大房大少爷说动就动,一点儿都没把她这个二婶放在眼里,将大房太太好一顿挤兑。
最后还是当家主母发了话,把他们两个发卖了,但也狠狠的训斥了大房太太和大少爷一顿。他们被卖出来两个月了,也没见有人来找他们麻烦,意味着对于石家来说,他们两个早就被抛在脑后了。
“这个色胚也太过分了!”云梨听了气的脸都涨红了,要是那个大少爷敢出现在他面前,他肯定要让他尝尝断子绝孙脚的厉害!
李恩白也没想到张久居然碰到了这样的事,也算得上飞来横祸,拍拍云梨的手安抚他的情绪,“最近张久好好养身体,等放了榜咱们就回槐木村了,以后你不会再看到那个人。”
张久道了声谢,他知道大老爷的意思是他以后不会再遭遇这样的事了,他可以不用害怕了。
第106章
到了放榜那天, 等待放榜的时候,一屋子四个人,其中三个都紧张的不行, 云梨坐在茶楼的窗户旁边,从二楼往张榜布告的地方张望着,手指缩在一起, 看着那边人头攒动的模样, 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个汉子钻进去,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张久也是坐立难安的, 一会儿给云梨添点茶水,一会儿站在云梨身后和他一起伸着脖子眺望, 双忠更是不停的舒展着四肢,脚下蠢蠢欲动, 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去看结果一样。
反倒是考生本人,李恩白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吃着茶点, 看云梨手指都白了,伸手把紧张的他抱进怀里, 手指强势的分开云梨的, 和他十指相扣, “还早呢, 别这么紧张。”
因为今天要放榜,云梨醒的很早,一醒来就叫着李恩白来他们提前订好的茶楼包间, 也不管离放榜还有半个白天的时间。
李恩白被拽来了,干脆要了两壶茶水和一盘茶点,并让双忠买了点包子、烧饼之类的早饭。就着茶水,云梨一顿早饭吃的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往考院的布告栏那边看。
他们来的早,再加上早就定好了包间,还算是有个安稳休息的地方,就这么等一上午也不算难熬,有些考生舍不得花这个钱,就在茶楼的一楼等,但是又心急,出来进去的,茶楼从大清早就热闹的不得了。
云梨也是眼看着布告栏那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就越来越紧张,别说喝茶了,整个人都快从窗子钻出去了,被看不过去的李恩白抱进怀里的时候,还惦念着要看。
李恩白示意张久夫夫两个出去一会儿,他俩有眼色的静悄悄的退到包间门外,张久捂着嘴轻笑,他的身体还不算好,走路还有点摇摇晃晃,但光站着是没事的,而且在包间里的时候李恩白还特意让他坐着休息。
这会儿他靠着自家相公,“忠哥,老爷和小老爷感情真好。”
“嗯。”双忠挺着了后背,努力让夫郎靠的更舒服一点。
张久他们在二楼,二楼都是包间,相对安静一些,一楼却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张久在过道里隐约能听到从一楼传上来的说话声,他拍了拍双忠的胸膛,“忠哥,现在人越来越多了,你赶紧去布告栏那儿等着吧,再过一会该挤不进去了。”
双忠也想去,但放张久一个人在过道里待着他又不放心,“再等等,我跟老爷说一声再去。”
“老爷肯定会说不着急,再等等,你就现在去吧!”张久拍拍他,“你没见小老爷都快急了,肯定想第一时间知道老爷的名次,一会儿我进去跟老爷说一声就成。”
双忠正要说什么,云梨拉开门,“久哥儿你们俩快进来,你身体还没好,不能老站着的,快进来坐。”拉着张久进了包间。
张久慢慢走还是可以的,他对双忠使了个眼色,跟着小老爷进去,双忠则站在门口,“老爷,小老爷,小的先去布告栏那儿看看情况,一会儿回来禀报。”
云梨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看着李恩白的眼神满含期待,又看双忠脚在门外扎根扎的结实,便随了他们的心思,“去吧,热了就回来,离放榜还有一段时间。”
放榜在午时,官府会先放上两挂鞭炮,然后将写在红纸上的名次贴在布告栏上,贴完之后,报喜人会依次出发,去考生的住处报喜,但除去前十名之外,其余只是唱名,只有前十名才有专门的报喜人上门报喜。
现在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实在没必要去人群里挤着,等到官府来人放了鞭炮再过去都来的及。
“哎,知道了,老爷。”双忠将包间的门关好,转身下了楼,顶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往人群里钻。
别看双忠人挺高,灵活性却十分好,没一会儿就从挤挤囔囔的人群最后边钻到了前排,然后往哪儿一扎,宛如脚底生根了一样,任是周围百般波澜,他自巍然不动。
张久坐在云梨身后不远处,看着两位主人凑在一起,亲密的说着话,假装自己没看到小老爷变得红艳的嘴唇,低头轻笑。
这样松快的日子,他原来想都不敢想,哪怕原来做二夫人的管事的时候都不如现在自在,所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好起来才能照顾好小老爷和老爷的起居,才能报答两位主子的救命之恩。
午时一到,官府的衙役准时在布告栏旁边点燃了两挂鞭炮,劈了啪啦饿声音响了一会儿,将整条街道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双忠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等着衙役们将红榜贴好。
一贴好他就立即找起来,因着不了解老爷的水平,为了稳妥起见他是从最后往前找的,正好衙役也是从后面的名次贴的。
“一百名...九十...八十...七十...”双忠找到六十名还没有看到老爷的名字,心里开始有些激动,他听小老爷说过,老爷虽然是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可是县试得了头名,现在后半截都没出现老爷的名字,没准儿老爷这次也考的很好。
于是他继续向前找,找到了衙役贴的最后一张红榜上,这一张上面是本次府试的前二十名,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从最后一个人往上看,一直看到第一名!
第一名赫然是他家老爷的名字!
双忠乐开了花,转身拨开人群跑回茶楼,“老爷,大喜!老爷,大喜!”
茶楼里也有人再自家的小厮回来,听见他喊大喜,忍不住探头去看,只见双忠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上二楼,还有他那兴奋的喊声回荡。
云梨听见鞭炮声就忍不住想往外跑,被李恩白紧紧抱住,外面全是汉子,他可不能让梨子往汉子堆里钻,哄着他,“双忠去看了,说不准你下去还没挤到里头,他都看完出来了,这样咱们不就错过了吗?咱们就在这等着,双忠看到了就会回来告诉咱们的。”
张久想要站起来去一楼看看双忠回来了没有,被李恩白一个眼神制止了,于是只能和小老爷一样难耐的等待着。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特别漫长,云梨双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的念着什么。
李恩白和他挨得太近,也只能听清楚‘一定’‘有’‘能中’这样的字眼,拍着他的后背,算作安抚。
这时候双忠的声音由远及近,“老爷!大喜!”
云梨一下子从李恩白怀里跳出来,一阵风一样拉开门,差点和冲上来的双忠撞在一起。
双忠勉强稳住身体,“老爷,大喜!中了第一名!”
云梨听了顿时狂喜,转身蹦到李恩白身上,“啊啊啊啊!中了!中了!恩哥你考过童生了!”
李恩白倒是没想到府试他也拿了第一名,原本惊喜的心情在云梨又叫又蹦的情况下慢慢归于平静,拍拍他的后背,将他抱起来,“走,咱们回去!”
双忠和张久也高兴,脸上都笑开了花,“对对对,一会儿报喜人就该上门了,咱们赶紧回去!”
双忠也抱起张久,准备跟着老爷们一起下楼,李恩白却停在包间门口,说了句,“双忠你先下去让车夫把马车停到正门。”
双忠放下张久,赶紧下去通知看着马车的车夫,李恩白提醒张久,“久哥儿,一会儿出去别笑。”
张久眼睛睁大,“老爷...”反应过来这是在保护他,张久的眼眶有些热,“哎,知道了,老爷。”
云梨也从李恩白考中的惊喜之中缓过神来,担忧的问,“久哥儿你还好吧?”
张久的脸色比早晨出来的时候苍白了不少,看得云梨心里有点愧疚,久哥儿应该卧床休养的,却因为他们,一大早就起来了,现在肯定很难受。
“小老爷,我很好,小老爷不要担心。”张久扬起笑脸,一张原本只是清秀的脸变得魅惑明艳。
双忠很快回来,“老爷,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嗯,咱们走。”李恩白牵住云梨的手,先一步往外走。
张久赶忙收起笑容,被双忠抱着下了楼,只是他心中的喜悦太多了,嘴角总是不由自主的翘起,害怕吸引来别样的目光,他只能把脸藏进双忠的颈间,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双忠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颤抖,耳边若有若无的有他的笑声,露出一副傻呵呵的笑脸。跟着两位老爷上了马车,车夫已经听双忠说了李恩白的名次,看见李恩白第一时间道喜,“恭喜李少爷!”
“同喜。”
李恩白他们回到住处不过半个时辰,报喜人骑着马到了他们的院子外,“请问,这里可是槐木村李恩白李公子的住处?”
双忠一直在门口等着呢,听到问话,赶紧回答,“是是是,就是这!”
报喜人下了马,“报喜——槐木村李恩白获府试第一名!”连喊了三声,还敲着随身携带的锣,等李恩白出来了,才算是报过了喜。
李恩白给了赏银,“多谢。”
“小人沾沾李公子的才气,祝您平步青云,节节高!”报喜人捏了捏红包里的银子大小,高兴的说了不少好话,这才离去。
李恩白租的这附近都是考生,这里离考院比较近,所以很多外地的考生都愿意租在这附近,听到报喜都出来看,等报喜人走了,他们就围过来攀攀交情。
“恭喜恭喜,府试第一名,李公子高才!”
“侥幸而已,侥幸而已。”李恩白谦虚着,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
好不容易将这些压根不认识的人打发走,李恩白站在门口,轻轻的慢慢的叹了口气,总算是过来第一关。
他也不是不紧张,只是对自己的学识有自信,因而确定自己能榜上有名,但榜上有名也是有区别的,第一名和最后一名,说出来都知道哪个分量重一些。
县试能拿到第一名他并不惊讶,可以说他看到考卷的时候就敢判断自己在前十之内,毕竟考的都是背诵和历史相关,他的记忆绝对是顶尖的。
但府试还是第一名,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他的策论虽然有刘春城的指点提高了不少,可是思维逻辑的不同注定他的论点和当下的潮流不一样,策论的得分就无从判断,只看当年的主考官是否能接受新论点。
好在,大年科举一向收到朝廷的重视,并不会有老古董的考官给李恩白做拦路虎。
他心里盘算着,本次童生试已经结束,他的名字肯定会传遍整个兴隆镇,甚至是石城下属的所有县、镇都会知道他这么一号人。想必张家也会知道,陈英才也会知道,他可是当年童生试的七十多名,听到自己考了第一,应该会很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