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几次吻,都是形势使然,并不是什么。
“对男子动情并不是世间常态。”——自己都对阿睿这么说了,为什么还会抱有妄想……
心仿佛被剜去了一大块,从内而外的发着痛。
可是,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救少爷……
洛寻风感到自己被人扶起,他靠向身旁,是沁凉不设防的体温,理智燃烧殆尽……
“少爷,对不起……”青年的声音如从云端传来,此时的洛寻风已难解其意……
陌生而剧烈的疼痛仿佛要穿//透肃羽的头颅,而他的内心如同被荆棘缠//缚,流淌出充满罪孽感的鲜血,等少爷清醒过来,自己会被深深的厌恶吧……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洛寻风痛苦的神情随着凶悍的动作渐渐缓解。
不知持续了多久,肃羽的头发已被汗水完全打湿,脸上混杂着痛楚和疲惫,意识开始涣散。
就在这时,窸窣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
有人要过来了!
——肃羽心脏倏然一跳,瞪大了眼睛。
不能让人看到少爷和自己这样,肃羽的右手在身边摸索,从地上抠起了两颗小石子,置于手中,如果来人再靠近,他便抢先出手将人击晕。
不料,上方的洛寻风忽然调整了角度,俯身扣住了他的右腕。
这一变化不仅让他石子脱手,连压抑在嗓中的声音也细碎的溢出口中。
脚步声渐近,肃羽慌忙左手握拳,抬起咬住,堵在自己嘴前,一缕殷红自他左手淌下。
洛寻风忽然放慢了动作,他眸中出现困惑之色,神智仍然混沌,仿佛不能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就在肃羽紧张万分的时候,洛寻风突然拉开他的左手,低头吻了下去。
一直默默承受的青年,眼角在此时划过泪痕,一滴剔透的泪珠划入了他凌乱的发间。
靠近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隐隐的交谈声传入肃羽耳中——
“没想到那人这么狠,被人看到和我们会面,就直接把人推了下去。老爷,明天的事你觉得靠谱吗?”
“哼,看那人这副狠样,我倒是真有些相信了。明天我们就静观其变。”
“是。”
声音渐渐远去,说话的两人离开了此地。
可那段交谈却让肃羽心生疑虑,被称作“老爷”的那人,声音非常熟悉,肃羽在脑中搜索着答案,意识却事与愿违的开始消逝,眼前渐渐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40章 端倪
肃羽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由内而外的灼烧发痛,仿佛回到了认主的那一日,自己和其他影卫跪在演武场上,任由炎炎烈日炙烤,静静等待命运的来临。
“丘儿,十七乃是本届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影卫,最后一个名额就选他吧。”当年,庄主把自己指给了挑选随侍影卫的二少爷。
“哼,如果我大哥还在的话,你一定会被他先选去,你的存在,就是提醒我,我得到的只是大哥剩下的东西。”洛寻丘玩味的看着肩头带血、刚刚完成任务回来复命的自己,他伸手搭上自己的肩头,用力按了下去,伤口崩裂,鲜血涌出,剧痛袭来,肃羽咬牙忍耐,眼前阵阵发黑,心却一片木然,身为影卫,除了忠心护主,他不该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可那份深埋心底的遗憾,为何还是隐隐泛起了涟漪。
“所以,我讨厌你。”洛寻丘眼中带着鄙弃道。
“我是绝对不会收下曾经认过寻丘为主的人的,明白了吗?”洛寻风盯着他道,眼眸深不可测。
“我讨厌你。”
“我绝不会收下你。”
“我讨厌你。”
“我绝不会收下你。”
洛寻丘和洛寻风两人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两人的话语、神情渐渐混在一起。
“我讨厌你。”洛寻风鄙弃的看着他道。
不!不要讨厌我!肃羽在心中喊道,那种钝痛远超刀剑的创伤。
他蹙眉,却感到带着薄茧的手指拂过他的眉间。
他挣扎,却感到有温暖的手握住了他攥紧的拳头。
“!!!”肃羽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那副眉眼和噩梦重叠,眉头紧蹙、满是烦忧。
意识渐渐回拢,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上官家偏院,正躺在床上,额角突突直跳,浑身骨头像被撞散了架一般到处隐隐作痛。
一时间,罪恶感、羞耻感和惶恐感齐齐涌上心头,他眨颤着眼睫,不敢与洛寻风对视,声音干涩的问道,“少爷,您没事了吗?”
“嗯。”洛寻眉头不展,悄悄将刚收回的手背到身后。
肃羽的反应被他尽收眼底,果然……青年正默默忍受着屈辱的感觉。
昨晚一夜疯狂,待自己回过神来,一切已不可挽回。
一贯坚忍的青年,躺在草地之上,紧闭双眼,已经失去了意识,他浑身冷汗,肌肉仍在无意识的抽搐,遍布全身的青紫斑驳,诉说着他所遭遇的粗暴无度的对待。
洛寻风用手猛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懊恼、心疼、愧疚之情挤满了胸口,他慌忙将青年抱起,用外袍裹住,带他回到了上官家偏院。
青年失去了往日的警惕,直到洛寻风帮他清理好身体,都没有醒来,他紧抿的双唇中泄露出隐隐的呜咽,似在说着“不,不要”。洛寻风心头一沉再沉,心想,这样的遭遇,恐怕给青年心里带来的阴影甚至要胜过身体的痛苦。
…………
青年醒了过来,开口问完自己是否没事,便将嘴唇抿成一线,眼神一再闪避。
洛寻风负手握拳,思考着合适的话语。
未待他开口,就见青年眸色黯然、咬住自己已经破损的下唇,猛地撑起身子就要坐起。
“别乱动!”洛寻风赶忙伸手扶住他。
肃羽顿时僵住,身上的被子滑落,他发现自己穿着干净的中衣,且后知后觉的感到,昏迷前满身汗水的粘腻感不复存在,是少爷……帮自己清理了身体,少爷还是对自己那么好……
“想干什么?要喝水吗?”洛寻风两手有些无处安放。
“少爷,肃羽罪该万死,请您狠狠责罚!”青年脸色发白,头几乎要垂到胸口。
“啊?为什么……要请罚?”洛寻风一时无法理解青年的话语。
“我违抗了少爷的命令,对少爷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肃羽颤声道。
洛寻风抬手覆额。
肃羽偷瞄洛寻风的表情,少爷似乎又莫名烦躁了起来,青年紧张着等待着他的发落。
洛寻风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跺了两步,终于忍不住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你对我做了什么,而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他有些激动的抬起手又放下,“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让你滚?”
“因为……少爷讨厌我……”肃羽只觉五脏六腑都有些移位。
洛寻风叹了口气,来到床头坐下,与青年的目光平视,“并不是,我是……不想稀里糊涂的要了你,毕竟这种事情,折辱你了……”他说着说着,眸中的愧疚疼惜之情几乎就要溢出。
短短几句话,在肃羽心中掀起巨大波澜,少爷这是没有怪他,而且还在向他解释?自己何德何能,让少爷如此为自己着想……
“肃羽……没觉得折辱。”青年低声道。
洛寻风听闻后,眸光微微闪烁,“那昨晚,你……?”
“保护少爷,本就是肃羽职责所在。”
“……”洛寻风浅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你昨晚是这么想的吗?”
“是,只要能帮到少爷,肃羽心甘情愿。”青年耳根有些发烫,然而,他却看到洛寻风眼中有一层光彩悄然剥落,他心中顿时一慌,赶忙道,“肃羽自知所作所为让少爷心生厌恶,请您重罚!少爷若今后不想再见到肃羽,肃羽便隐身相随、再不现身……”
只求,还能让我追随于您……
“呵……”洛寻风猛地站起,挥袖道,“好个心甘情愿,你哪里会惹我厌恶?你不是一贯恪尽职守吗?尽职到受了委屈从来不哭不闹,尽职到连身体都能奉献,你这么好,我哪里还有理由罚你?!”
洛寻风讥讽的语气成功让肃羽惊慌无措起来,自己还是惹少爷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然而具体原因,却让他有些把握不住。
他本能的翻身而起,就要下跪请罚,却被洛寻风一把揪住衣襟按回了床上。
身体的酸痛加上床铺的撞击,让他痛得浑身一滞。洛寻风紧盯着他,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穿/透。
“给我老老实实躺着休息,不许乱动。”洛寻风咬牙切齿的道,说完狠狠帮肃羽掖好被角,转身就走。
“少爷!”肃羽大惊,想也没想,伸手便拉住了洛寻风的手。
“干什么?”洛寻风回身挑眉。
“肃羽知错,求您……不要走。”青年如怕被抛弃的小兽,想要抓紧洛寻风,又不敢真的用力。
“你知错?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看着青年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洛寻风心中终是不忍,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回握住肃羽的手,再度把他扶回床上,“我只是去给你买药,你发烧了知道吗?”
青年惊惶的表情渐渐平复,终于踟蹰着点了点头。
…………
洛寻风推门出屋,这是个天色阴沉的早晨,厚厚的乌云遮住天空,山雨欲来,空气沉闷得让人郁结,就像洛寻风心中的那股无名火,闷在胸口,无从发泄。
稍微打听了一下,洛寻风在寨中找到了一家卖药的小铺。
“老板,给我抓几副退烧的药,再拿一些化瘀止血、清凉止痛的外敷药给我。”洛寻风冲铺子里的老板道。
“好嘞,公子要贵点的,还是便宜点的药啊?”
“都拿最贵的。”
付了钱、拿好药,洛寻风转身准备离开,他忽然瞥见小铺一侧,墙上贴了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大字——“本店特卖,当归桃花酒,口感清甜,活血养生”。
…………
洛寻风拿着药回到住处,刚进院子,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他看到院中架子上,昨天洗的衣服还在随风飘荡,他把药包往怀里一揣,走上前把那些衣服一拢,从架子上收了下来。
怀里最上面的一件正是昨天最后挂上的那件黑色的夜行衣,洛寻风随意一瞥,发现那件衣服的肩膀上干干净净,昨日没有洗掉的污点,经过一天一夜的晾晒,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把衣服举到眼前又仔细看了看,觉得着实奇怪。
洛寻风抱着衣服还未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交谈的声音。
“肃羽哥哥,你们昨天后来去了哪里?我都没找到你们。”是阿睿的声音。
“找我们干嘛?”肃羽问。
“我不是……怕你有事嘛。”阿睿道。
“……已经没事了。”
“真的吗?”
“假的!”随着一声大喝,屋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洛寻风冲进屋里,就见肃羽果然下了床,一身黑衣,站得挺拔如常,正在客厅里同阿睿讲话,若不是他脸上难掩的憔悴疲惫,旁人根本不会想到他正默默忍受着身体的不适。
“你个臭小子,还敢来找肃羽,你昨天想给他喝的是什么?”洛寻风把怀里的一堆衣服往桌上一抛,挥手就要去打阿睿。
阿睿吓的大叫起来,满屋子慌乱躲闪,洛寻风一肚子无名火正无处可发,卸了一身功夫,单纯用着蛮劲去追阿睿,踢倒一串凳子。
“不是我不是我,肃羽哥哥救我!”阿睿大叫。
肃羽纵身挡在洛寻风面前,“少爷,您冷静点儿。”
“你闪开!”洛寻风皱眉。
阿睿趁这个空隙一下钻到了桌子底下,“风洛寻,你混蛋!肃羽哥哥……呜呜……”
听到阿睿的哭骂,洛寻风眼中怒火渐渐熄灭,他收起拳头,抱臂看向桌下,问,“给你个解释的机会,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睿犹豫着钻出桌子,躲到肃羽身后,把昨天端木述的诊断向洛寻风复述了一遍,肃羽从旁进行了佐证。
“一切真的只是个意外,要是知道会这样,我死也不会让你喝那碗酒,或者和你比吃竹虫,现在肃羽哥哥……呜……”阿睿说到这里,看了眼肃羽,嘴巴又向下一撇。
“……”
“……”
洛寻风看向肃羽,后者仓忙低头,避开目光交错,气氛变得尴尬而微妙。
“好了,我知道了。”洛寻风蹙眉对阿睿道,“这件事你不要到处宣扬,如果被我知道你乱说话,小心我把你揍个鼻青脸肿。”
“我才不会乱说呢。我阿姐和端木哥哥更不会乱说。而且……端木哥哥昨晚不慎坠崖了。”少年神情变得忧愁担心。
“什么?!”洛寻风和肃羽均感到吃惊。
阿睿攥住衣摆,“我听阿姐说,端木哥哥昨晚看我跑出来追你们,他不放心所以跟着追了出来,但是我们没有遇到。今天一早,有寨民在离白仙阁不远的山崖下发现了他,他好像是从高处跌下,情况有些严重,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的?找人给他医治了吗?”
“端木哥哥就是寨里最好的大夫,所以……不过阿姐一早就赶去看过他了,阿姐也会医术,一定可以救醒端木哥哥的!”
“端木长老坠崖,可能不是个意外。”这时,肃羽忽从一旁道。
“肃羽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阿睿问。
“我昨天晚上和少爷……在一起的时候,隐隐听到有人交谈,说什么‘没想到那个人这么狠,被人看到和我们会面,就直接把人推了下去’,其中一人还问另一人,‘老爷,明天的事你觉得靠谱吗’,那个时间,说的可能正是端木长老坠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