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颜静玉心中不由渐渐安定了下来,语气更从一开始的忐忑变得越发理直气壮了,最后她更是愤愤地说道:“是二哥自己不好,从小就惹您生气不说,明知道我对庭远哥哥……还勾引庭远哥哥,我气不过,才——”
“够了!”颜静玉前面说了许多,谢氏一直都安静地听着没有反应,直到听到这,才微微蹙眉,打断了她的话,嗔怒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张口勾引闭口庭远哥哥,让旁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对不起母亲,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乱说了。”听出母亲并没有真的生气,颜静玉吐了吐舌头,凑到谢氏身边,从善如流地乖巧认错,而后又道:“那二哥那边?”
谢氏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从小宠爱到大,又一直令她骄傲的女儿,她也的确不会真的生气,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女儿到底年纪轻经验浅,有些安排还不够细致,很容易留下痕迹。
想罢,谢氏再次问道:“除了你刚刚说得碧云、秋兰还有李旺三人,再没旁人知道这件事了?”
“没有。”颜静玉肯定地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只有他们三人。”
谢氏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后微微皱眉,严正了面色,对颜静玉道:“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对你二哥那里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晓,只是听你父亲说他病了。你的下人或许听到了什么,但也没人同你说过,明白吗?”既然丈夫想瞒着她们不让她们知道,那她们就当做真的不知道就是。
颜静玉连忙道:“我明白。”这些就算母亲不说,她也是知道的。
谢氏点点头,接着又道:“碧云年纪也不小了,伺候了你许多年,还算尽心,我准备过两日放她归家,让她和家人团聚。”
“母亲!”颜静玉一惊,碧云是从小服侍她的,最得她的信任,否则她也不会交代碧云去做这件事,原本她还打算等将来出嫁也要带碧云走的……
“母亲,碧云……”颜静玉还想求一求,但这次谢氏却没等她话说完,便起身道:“这件事不必多说,我意已定。行了,现在随我去看看你二哥。”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她做母亲的,也总要去看望一下二子,颜静玉自然也是一样。
母女俩到了颜静书的明轩之时,安国公在告知了颜老夫人后也来看他,同行的还有颜老夫人身边的安嬷嬷,也是来替颜老夫人看望颜静书的。
“……二少爷没事就好,老奴这就回去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也能安心了。”安嬷嬷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微胖,面庞白净,笑起来很是和气。
“劳烦安嬷嬷了,明日我便可亲自去向祖母请安,让祖母不必多挂心。”颜静书靠卧在床头,看着比之前有了些精气神,对安嬷嬷笑着道。
一旁的安国公听了看着颜静书像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就在这时,谢氏和颜静玉到了。
“夫人和三小姐来了。”安嬷嬷是第一个发现两人的,连忙站起身对两人行礼。
安嬷嬷虽只是个奴婢,但却是自小看着安国公长大,又是颜老夫人身边的人,便是安国公夫妇也轻易怠慢不得,是以她才屈了屈膝,谢氏便快走几步,将人扶了起来。
“母亲,妹妹。”颜静书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凉意,抬眼看向谢氏颜静玉。
“二哥,你好些了吗?”颜静玉关切地看了过来,若不是颜静书已经知晓了她的真面目,只怕还当她亲妹妹一样的看待。
“好多了,谢谢妹妹关心。”颜静书微微颔首,含笑回谢。
“那就好。”颜静玉立时露出安心的笑来。
“好多了就好,亲眼看到你没事,我也能放心了。”这时谢氏也坐到了床边,目光柔和而关切地看着颜静书,“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些,莫要再让自己生病了。”
“是,儿子记下了,让母亲咳咳——”颜静书话没说完,就忍不住捂着嘴小声的轻咳起来。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等身子彻底养好了再说不迟。”见颜静书又不好起来,安国公忙起身拦下他再说话,又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和你母亲、玉儿明日再来看你。”
“也对,那母亲也不打扰你休息了。”谢氏本就不在乎颜静书,来这一趟不过做样子给安国公看,此刻安国公要走,她也没必要再多留。
颜静玉自然也随母亲谢氏一起。
“我想睡了,你也下去吧。”几人离开后,颜静书将侍奉的丫鬟也挥退了出去,随后他却并没有马上入睡,而是闭目陷入了沉思之中。
重活一世,已占得先机的他,揭穿母亲和妹妹的真面目,保护祖母不被母亲所毒害不难,但这之后他又该如何让父亲和祖母同意他和江成瀚的婚事呢?
颜静书知道祖母和父亲是不愿他嫁人的,尤其还是远嫁,他也不想让祖母和父亲伤心,但不说前世他和江成瀚成婚三年的情分,只江成瀚多次救他的恩情,他也无法什么都不做,放任江成瀚再如前世一般被人害死。
偏他前世无用,未曾找到害死江成瀚的凶手,而不久之后,江成瀚就会随他的上峰寇大将军回到北地边关驻守,那时他在京城,将更加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除非两人成婚,他方可名正言顺的陪伴在江成瀚身边保护他,并随他一起去往北地,到时还可根据前世得到的那唯一的一点线索继续查找害他的凶手。
只是祖母和父亲那里……思量再三,颜静书心中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或许这个决定有些冒失,但眼下是他唯一能想出的法子了。
暂时放下了一件心头大事,心神一松,困意和疲倦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颜静书再也强撑不下去,眼一阖就沉沉地睡去。
一夜无梦,翌日清晨,因为得了安国公的吩咐,丫鬟们都没有按往常的时辰叫醒颜静
书,甚至动作时都轻手轻脚,生怕吵醒颜静书,加上身心俱疲,颜静书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终于醒来。
“颜管家来过了吗?”由小丫鬟服侍着洗漱,歇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的颜静书对身边的大丫鬟春桃问道。
春桃答道:“颜管家一个时辰前来过,见少爷正睡着,就留了话给奴婢,让奴婢转告少爷。”
“哦?他说了什么?”
“颜管家说,少爷吩咐他的事,他都已经办妥了,让少爷放心。少爷要的东西他也已经在准备了,之后会亲自给少爷送来。”
颜静书微微勾起唇角,看来事情一切顺利,母亲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一日都多等不了,昨夜便要将李旺和秋兰灭口,而颜管家得了自己的吩咐,也顺利的将人救了下来,现下应该是在审问了。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颜管家,就说我一会儿要去给祖母请安,让他准备好了东西,直接送去祖母那里就是。”颜静书吩咐道。
“是。”春桃应下,却没有立刻就去,而是有些欲言又止地迟疑模样。
颜静书眼角余光瞥到,随口问道:“怎么了?”
春桃面露忧色,道:“少爷,秋兰、秋兰好像不见了,奴婢晨起就没见她,现下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都在一个院子住着,侍奉同一个主子,春桃和秋兰关系很不错,若是平常,秋兰误了时辰耽误了差事,她也会为她遮掩,但今日秋兰说都没说一声,整个人都找不见了,再联想起她不久前听到的传言,这让她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颜静书自然知晓秋兰在哪,但也不会告诉春桃,便不以为意地淡淡道:“许是又被厨房或别处的人叫去帮忙了吧。”
昨日祖母大寿,府上宾客众多,人手便有些不够用,他院子里的人也大都被叫走派了差事,只留下一个怀着异心的秋兰看守,以至于让他险些吃了大亏。
春桃早就满府里找过了,若不是实在找不到秋兰,也不会同颜静书开口,但见颜静书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行了礼后,便告退出了屋子,去按颜静书的吩咐通知颜管家。
用过膳,颜静书便起身前往了祖母颜老夫人所住的荣安院中。虽然自觉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但终于走到荣安院的大门时,他还是已经有一些气喘了。
荣安院的人一看到颜静书便忙进屋子通禀,很快,昨日去看望过颜静书的安嬷嬷便快步走了出来。
“二少爷来的正好,老夫人正/念叨你呢。”安嬷嬷笑着说道,见颜静书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忙亲自扶了他进了屋子。
第8章 坦白
颜老夫人才过六十大寿,又一向保养得宜,头发还乌黑油亮着,人也很精神矍铄,看着说是五十也有人信。只面庞有些削瘦,五官比寻常女人少了几分柔和,平时又严肃不太爱笑,便显得有些严厉不好亲近。
她坐在荣安院正堂的罗汉榻上,一见颜静书被人扶着走了进来,立时皱起眉难以恼意地训道:“你这孩子,来回走动什么,不是让你好好歇着吗?真是不听话。”
颜静书身边的小丫鬟被吓得身体一个哆嗦,颜静书想到记忆里祖母突然病重缠绵病榻,不过短短数月便花白了头发,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了的虚弱模样,却是瞬间红了眼眶。
“祖母——”颜静玉哽咽出声。
“……你这孩子,我不就是说了你一句吗,怎么还哭起来了,也不怕人笑话——”颜老夫人却是被颜静书的模样吓了一跳,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自己说话不讨喜她自己是知道的,只是自幼一贯如此,也懒得改,只是没想到,今日竟然一下把人给说哭了,而是还是一向性情坚韧平和,从未在人前掉过眼泪的颜静书。
不同于对自己表面恭敬,背地里却诸多抱怨媳妇谢氏和孙女颜静玉,她能感觉到颜静书对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是发自内心的孝顺亲近,是以也一向对这个双儿孙子多偏疼一些。此时见颜静书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掉,又想到颜静书生着病还来看自己,不免心中受用的同时也十分心疼,更是隐隐懊悔起自己刚刚的话来。
她动作有些僵硬的轻轻摸了摸颜静书的头,放缓了声音,有些不太习惯地说起了哄人的道:“好了好了,是祖母不好,祖母错怪我们书儿了,书儿乖,不哭了好不好,哭的祖母心都疼了。”同时使眼色给一旁的安嬷嬷,让她也帮忙劝劝人。
好一会儿,发泄了一通的颜静书心中的悲伤稍稍平复下来,眼泪才慢慢止住了。
颜老夫人见此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不敢再随性开口,带着几分小心的语气,放缓了声音道:“来洗洗脸,坐祖母身边说话。”
颜静书擦擦眼泪,被身边人扶起,这才后知后觉出几分窘意,好在颜老夫人早已将丫鬟都遣了下去,屋里除了祖孙俩,就只留了安嬷嬷一个人在。
由安嬷嬷亲自端了水来净了脸,颜静书便坐到了罗汉榻上,颜老夫人的身边。
“跟祖母说说,昨天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病了?你父亲含含糊糊的,也没同我说个明白。”颜老夫人问着,又示意安嬷嬷给颜静书倒碗茶来,流了那么多眼泪,也得补补水才是。
颜静书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请祖母原谅孙儿的隐瞒,孙儿并非是生病,而是……被歹人在解酒汤中下了迷情药,才致身体虚弱。”
“什么?!”骤然听到这样的一番话,颜老夫人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便立时沉凝了脸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静书不会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迷情药是什么东西颜老夫人也在清楚不过,是以她一下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
即问了出来。
随后,颜静书便开口缓缓讲述了起来。
只是不仅仅是昨天的事,他还将今生虽然还没有发生,但前世却已经经历过一次,自己被母亲逼嫁,祖母护着自己被下药致病重,后不过两年就离世的事,还有最后自己为江成瀚报仇,却不慎坠崖而死,也都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对颜老夫人讲了出来。
丫鬟早已退出了屋子,而安嬷嬷是祖母身边最信任亲近的人,前世祖母病逝后,她在等到了自己,并将祖母的遗言告诉了自己后,当夜就服毒自尽,随祖母去了。是对祖母再忠心不过,也是他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随着颜静书的诉说,颜老夫人和安嬷嬷俱都露出如出一辙的不敢置信之色,仿佛在听什么天书一般。也因为太过震惊,她们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更没人出声打断颜静书。
直到感觉口中有些干涩起来,颜静书才终于说完了一切,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随后接过安嬷嬷拿在手中早已忘了给他的已经凉透地茶水,一口直接饮尽。
安嬷嬷顿时回神,忙又去给颜静书倒了一杯茶水来。颜静书连着喝了三杯,才稍稍满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茶杯还给了安嬷嬷。
颜老夫人一直一语不发,垂目沉思,颜静书也没有出声打扰。
他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实在太过耸人听闻,又是陷害,又是逼婚,又是下药,而始作俑者还是府中的当家主母和闺中小姐,事关重大,总要花些时间消化才能接受。
“……秀芳,你去府里转转,看可有人乱说什么。”好一会儿,颜老夫人才终于开口,对安嬷嬷吩咐道。
秀芳是安嬷嬷地闺名,她也听了颜静书所说,一下就明白了颜老夫人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