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被钟朔逮了个正着。
钟朔上楼的时候萧玖正在重重护卫后面,那舞姬就坐在他身侧,媚眼如丝地拿着酒杯要敬他。钟朔眼睁睁地看着那杯酒就要到萧玖唇边,腰间的百辟瞬间出鞘,“咄”地一声,钉在了萧玖脑后的墙上,还顺带着削下了那娇俏舞姬的一缕青丝。
萧玖的笑容凝滞在脸上,恍惚间见了钟朔还有些不敢相信。
钟朔已经冷着脸吩咐松竹,“将这位姑娘带下去罢。”
“是。”松竹行礼退下,原来的侍卫也从二楼退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他们两人。
钟朔走上前去收了自己的剑,而后一言不发。
自然是生气了。
人家辛辛苦苦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就怕回去晚了害他担惊受怕,自己倒好,跑这里找人还敢叫舞姬……
萧玖心是虚的。
“北宁,你伤得重么?”
钟朔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重。”
“北宁,我错了,你别这样,我叫舞姬是想问商队的消息,为了找你,你信我。”
钟朔不吃他这一套,“臣相信殿下。”
“北宁……你看,这几日我为了寻你都瘦了,你不心疼么?”萧玖没办法,只能装柔弱。
据说天下男人没有不喜欢柔弱的
……显然钟朔并不在其中,他淡淡地看了眼萧玖,“殿下瘦些也是好看的。”
萧玖:“……”
他委委屈屈地闭嘴,抓住钟朔的手指晃了晃,“你脸色不好,气血虚亏,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我煮粥给你吃?”
钟朔被他晃得没脾气,“殿下以后,莫要如此。”
“绝对不会。”萧玖指天划地地发誓,“方才是她自己凑上来的,就是你不过来我也要闪开的。”
“嗯,臣知道。”钟朔只是乍然看了那情形有些生气,并不是气萧玖,脑子冷下来了也觉得自己这样没意思,还有些窘迫。
“你不气就好,松竹同我说你被刺穿了肩膀,伤如何了?”
“无事,我被一队商人救了,伤口处理地妥善,已经在愈合了,殿下不必担忧。”
萧玖还是不放心,只是现下没办法让钟朔脱了衣服看伤,他着急,便道:“马车停在后院,去马车里,我看看你的伤?”
钟朔道:“此地咱们不宜久留,还是尽快回临邺,现在就动身罢。”
“也好,你一战大捷,长时间不在军中总会有人起疑心。”
“嗯,殿下一人操持军队也很辛苦。”
萧玖笑道:“无事,总归事情都丢给姜淅做了。”
钟朔还是心疼他,“回去好好补补。”
“好,走罢。”
萧玖装成商人出来寻钟朔,带的人不多,几匹骆驼几辆马车货车,走得就慢一些。
马车中,萧玖小心地掀开钟朔的粗布衣裳,看了看伤口,发现果真好得很快,只需要再上些药就好了。
绑好伤口换好衣服,萧玖道:“救你的商人中有会医术的人,用的药也是极好的。”
钟朔点头:“是了,那药颇为神奇。”虽说没伤到骨头,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一道贯通的伤口也很不易。
“不知道能不能跟他们买一些。”
钟朔想了想,“也许可以,不过那些人都是两国流民,也许戒心重,行踪难觅。”
萧玖诧异:“你怎知晓他们的身份?”
“商队中羌胡人不少,商人重利,明知我是敌国的将军却不把我交给羌胡王室邀功,只能说明他们中的人根本不能露面,除了逃犯逃兵,也没别的身份了,且,虽然其中的汉人遮掩的好,但是我在无意中见过一个人的脸侧上有黥字。”
长华会在犯人的脸上施以墨刑,以示惩戒。
“想必这些人便是逃亡中凑在一处行商以谋生的了。”萧玖敲了敲小几,“长华不可如此。”
不管是错判还是真有罪流亡,能有这样一队人,起码说明,律法不严,监管不力,判官不明。
长此以往,绝对不可。
他想的,钟朔也有思虑,只是这种事情,现下还是非他们力所能及的。
钟朔握住萧玖的指尖,道:“殿下,咱们的时间还长,慢慢来。”
“好,慢慢来。”萧玖笑着给他整理头发。
两人用了三日回了临邺,钟朔的伤又好了不少,萧玖本想让他再修养两天,可一个转头没看着,钟朔就穿了铠甲练兵去了。
萧玖管不住他,自己也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只得让惜文去看着钟朔。
等到钟朔回营帐了就把人强行按住,不让他出去了。
“现在年轻不经心养,等到老了后悔也来不迭。”萧玖一边唠叨钟朔,一边把厨房炖的乌鸡汤端给他让他喝。
钟朔哭笑不得,“臣没有那样娇弱,伤好了就没事了,从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快喝。”
萧玖塞了个小瓷勺给他,趁着钟朔喝汤时又道:“这次也算是大捷了,后面的事交给姜淅了,你做个甩手掌柜便是,每日去练练兵也就罢了,旁的不用管。”
钟朔放下勺子,不好意思道:“仿佛有些不妥,姜大哥千里迢迢而来,终归不能这样劳累他。”
萧玖毫不在意,道:“不必心疼他,他多做些回去才好叫皇帝给他升官的。”
姜淅此次来可以说是捞战功的,也算是隆德帝拉拢姜家的手段,萧玖也需要他,索性便多让他做些活计,好在折子上多写几笔。
钟朔听他这样说,便歇了让姜淅休息下的心思,还想着改天多找些好记功的事情给他做。
萧玖又给他舀了碗清粥,笑眯眯道:“且,先头我到了适婚年纪时还是打算过嫁给姜淅的。”
钟朔:!!!
萧玖把粥放在桌上,“说起来,你在北边打仗时,我跟皇帝闹得正凶,他自然想把我嫁给无权无势的普通勋贵人家,可碍着姜家他也没法行动,这样的情形下我嫁给姜淅是最好的。”
他等钟朔喝了粥后,继续道:“你回来前我跟姜淅密谋着搞一出私会来的,叫皇帝看到,为了皇室的颜面他自然要把我嫁给姜淅,还是你回来的及时,作为最好的人选,皇帝忙不迭地便赐了婚,你想想为何我在成婚前不可随意走动?便是他防着我呢。”
钟朔简直不能细想,若是自己再晚回来一点,便是姜淅娶了萧玖了!
不是很能接受……
还好自己最后那一仗打得漂亮。
萧玖最后才道出自己的目的,“所以,若是你再敢打仗时失踪不回来,我就改嫁给姜淅,给你个死鬼戴绿帽子,知道了吗?”
钟朔:……
他道:“臣知道了,以后定然多为殿下想想,这回也是突发意外,没想到那队人中有女子。”
萧玖道:“还没问你,带回来那女子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戴了绿帽子?”
钟朔喝了汤又喝粥,道:“殿下不要闹了,我肩上的伤口是那女子捅的,大约是我杀了的将领的妻子。”
萧玖略思索了下,道:“去追你的将领是何人?你可知?”
钟朔摇头道:“臣不知,只是那将领看着年轻,约莫二十来岁,也是使的弯刀,头上有根红色的翎羽。”
萧玖道:“听说在羌胡唯有将军勇士才可戴翎羽的,还是红色,地位应当不低,或是此次羌胡领领兵的关键人物了。”
钟朔疑道:“那女子……?”
萧玖道:“那女子被抓了后便一言不发,很哀伤的样子,不如让先头那几个战俘去认一认?”
钟朔道:“也好。”
萧玖端起他用过的碗,道:“你躺一会,此事我同姜淅去办。”,钟朔看着萧玖离开,才默默地躺下——而后掏出了藏在怀里的文书看。
第41章 表白
姜淅正在战俘营外头等着萧玖,见萧玖带着惜文雍容华贵地走过来,调侃道:“呦,表妹来了,表妹夫如何了?”
萧玖翻了个白眼,道:“你少学姜淮那些调调,钟朔很好,你无事别去找他。”
姜淅笑道:“我无事去找他作甚?表妹夫还需静养,你把人当成眼珠子一样地疼,表哥可不敢说什么。”
萧玖道:“表哥知道,不敬帝姬是何罪名么?”
姜淅自觉退后了半步,道:“微臣不敢。”,萧玖敢说便敢做,他点到即止即可。
萧玖道:“那几个战俘已经去看过了么?”
姜淅道:“看过了,你来得晚,下面人报上来,说是羌胡的公主。”
萧玖诧异道:“公主?那她的丈夫是?”
“是羌胡的驸马,最年轻的苍鹰将军,阿部得。”
萧玖道:“钟朔杀了她丈夫。”
姜淅道:“是了,她现下已经不哭了,对着看守的士兵连撕带咬,制住了又破口大骂,现在你去怕是不妥。”
三人已经到了帐子口,萧玖听着里面撒泼的声音,道:“来都来了,瞧瞧罢,羌胡的公主应当有些用处。”
姜淅笑道:“正是,羌胡老国王待他这个女儿可是如珠如宝,宝贝得很。”
萧玖伸手掀开帐子,道:“那便正好了,她叫什么名儿?”
“那苏。”
里面正乱成一团,两个士兵才勉强按住那苏,还被她往脸上吐了唾沫。
惜文拖了把椅子来,萧玖坐下,道:“找个椅子,让公主殿下坐下。”
于是羌胡公主被捆在了椅子上。
她没再骂人,而是仔细打量了萧玖,用流利的汉语道:“长华的帝姬也来这种地方?”
萧玖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是谁,慢悠悠道:“你伤了本宫的丈夫,本宫为什么不能来?”
那苏反应过来,怒道:“呸!不要脸!你丈夫杀了我丈夫,我为何不能伤他?没杀了他真是遗憾!”
萧玖早就憋着了一股气,平静道:“那便是各凭本事了,你现下人在长华,你猜你的父王会不会心急如焚?公主殿下?”
那苏性子暴,急道:“你敢?!我父王定然不会理会你!我便是死了也不会助纣为虐!沙漠的女子从来不会出卖国家!”
萧玖道:“看来公主殿下汉话学得不错,还会用成语呢,你当然不会出卖国家,便是我想强迫你你又如何?随意砍了你的手指给你父王送回去他难道不会来救你?”
“你不要脸!你这样的人,也配做帝姬吗?!”
萧玖站起身,向前几步,捏住她的脸颊,道:“我配不配,与你无关,有一件事倒得跟你说一声,你丈夫的尸首,正在外面放着。”
那苏被他捏住脸颊不能说话,只能瞪大了眼睛。
萧玖道:“你乖乖写封信,找点什么贴身物件放进去,让我们送去给你的父王,便让你去看看他,如何?”
那苏有些犹豫,萧玖又道:“待你回去时,送你丈夫的尸首跟你一同回去。”
虽然人不在了,但还有个念想。
萧玖松开手,道:“两国交战,刀剑无眼,若是阿部得不死,便是钟朔死,非人力可控,我怜惜你失了丈夫,可我夫君也重伤濒死,我敬你是个烈性的女子,不杀你,让你父王退兵来赎你夫妻二人,已是最大的让步,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离开,姜淅跟在他身后,道:“表妹心软了。”
萧玖看他一眼,道:“易地而处,我不能比她好多少,不过有限的慈悲罢了,算不得什么。”
姜淅道:“我倒真没想到你能跟钟朔走到如今。”
他一副想深谈的样子,然而萧玖并不想多说,边走边道:“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我回去看看钟朔,你去忙罢。”,说完便又去了钟朔的营帐。
姜淅表哥包了一肚子话,站在临邺的冷风中,终于明白,何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萧玖与那苏掰扯清楚后她想了两天,最终愿意写信给羌胡王,信送出去后萧玖便让人带她去领了阿部得的尸体,严加看管,等着羌胡王回信时再参详。
钟朔到底年轻,伤好得快,但萧玖怕他伤了根本,特意找军医开了些养身体的补药,每日看着他喝下去,钟朔也很是配合,不管味道多奇怪,只要是萧玖端来的一律按军中喝酒的样子一口闷了。
姜淅一直想看看钟朔,数次都被萧玖拦住了,最后只能趁萧玖不在时偷偷进了钟朔的营帐。
钟朔看着做贼一样的姜淅,疑惑道:“姜大人?”
姜淅道:“我同你说两句话,片刻便走,别告诉我表妹我来过。”
表妹……
钟朔道:“姜大人请讲。”
姜淅丝毫不同他见外,坐下道:“还未恭喜钟将军突袭获胜。”
钟朔道:“姜大人客气了,为长华,朔不敢居功。”
姜淅道:“你才客气,你与表妹乃是爱侣,素日与姜淮也是交好的,随着玄宸一同叫我声表哥便可。”
萧玖早就拿着钟朔给他取的字到处招摇了,姜淅自然是知道的。
钟朔听着姜淅的一句“爱侣”,不知为何,心中很是熨帖,他道:“表哥。”
姜淅笑道:“玄宸拦着不让我见你,生怕我再说出什么来,可我父亲并未告知过我什么,他白白担忧了许久。”
钟朔道:“表哥见笑了,殿下他向来如此。”
姜淅看了他一眼,钟朔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与萧玖乃是表兄弟,是最熟悉萧玖不过的。
钟朔歉意道:“北宁忘形了,还请表哥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