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九皇子的身体倒好了不少,长开了,也有些玉雪可爱,甚至眉眼间与隆德帝也有几分相似,隆德帝虽有疑心,但并未想到九皇子的身世上,对九皇子便很有慈父情怀,倒是对沈贵妃,不那么疼宠了。
沈昱也知道皇帝对他有了戒心,只能加快准备,他的私兵断了供养,手头还有些拮据,只得私下做些贩卖私盐的勾当,借着朝中的人脉,也还算顺利。
萧珙隐约知晓一些他贩私盐的事,只是沈昱谨慎了不少,一时不容易拿到证据。
他手上还有一份松烟给的药渣,这药拿给任何一个太医也能验出来,乃是成人用都不一定遭得住的虎狼之药,沈贵妃偷摸着给九皇子喝了这药后也没了顾忌,之后没少背着人喂伤身的药丸等物,那样小的孩子用这些药后果可想而知,九皇子现在不过就是吊着口气给沈昱拖延时间罢了。
若是九皇子殁了沈贵妃的圣宠自然也要受影响,后宫前朝连带着都有变数,沈昱的事就没那么容易,是以九皇子很重要,现在还不能出事。
不久前萧玖传了信,说是先找机会让隆德帝知道这药的事情。
他远在临邺,沈昱不能动,沈贵妃却很轻易便能解决,如此,便从沈贵妃开始。
萧珙自小在宫中见惯勾心斗角,这样的事做起来十分方便,况且还有萧玖安插在各处的人,完事后留不下半点痕迹。
这日,
隆德帝早起时身子不大爽利,大约是受了凉,有些风寒的症状,福总管当即便宣了太医给看了,并无大碍,只是卧床休养便可。
太医开好了方子便去抓了药,隆德帝喝了,半夜里却闹了起来。
那药自然是被换过的了,隆德帝年纪也不算很大,但是却受不住药的药性,夜里药效发挥出来,半夜里上吐下泄,腹中绞痛,吓得值夜的宫女不行,还好传太医及时,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隆德帝救回来后,不顾身体虚弱着,当即便抓了白日里看病的太医进紫宸殿,严审之下问出说是陛下与九皇子的方子簿放得近,拿混成了九皇子的。
隆德帝也算是切身体会了这药的厉害,当即大怒,九皇子怎可用这样的药,于是顺着药方很快就查清了整个始末,还在太医院的角落处挖出了一包药渣,验过后发现正是九皇子喝的药。
这事静悄悄的,没惊动旁的人,天亮时沈贵妃的景阳宫中便闯入了一对御林军,二话没说就抱走了九皇子,嬷嬷没拦住,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沈贵妃也吓得不轻,便想到大约是换子之事暴露了,没来得及与沈昱通气便顾自换了衣服跑去了紫宸殿。
沈贵妃还是去得晚了,隆德帝早就找了太医院的院正来给九皇子验脉,一切都分明了。
第43章 回京倒计时
沈贵妃到时,九皇子已经被抱了下去。
隆德帝心疼自己亲子,可到底沈贵妃也算是爱子心切,他以为沈贵妃只是想多留九皇子一阵好稳固自己的地位,他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只道:“你去吧,不削你位分,宫中自省也就罢了。”
沈贵妃本来心中忐忑,听他这么一说,以为是要悄无声息处理了她,吓得跪下,泣道:“陛下,臣妾知罪,这,非臣妾本意。”
隆德帝疲惫道:“朕一向宠爱你,你却为固宠,做出此等行径,你把朕当什么?又把朕的真心当什么?”
他话说得模棱两可,沈贵妃顿时慌了神,以为隆德帝知道她换子之事,连忙求道:“陛下,陛下恕罪,臣妾再不敢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九皇子身子本就不好,隆德帝虽然痛心,但到底还是怜惜沈贵妃的,这么多年的情分也在,不过是叫她去宫中待一段时间,却不想她如此纠缠。
隆德帝身子也未好,药性催发的虚弱感还在,见沈贵妃不识他用心未免烦躁,便干脆往重了说,“从前多年,朕看你也是贤淑的,如今却犯这种错,叫朕怎么把皇后之位交给你?若是先皇后,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这话不过是在暗示她来日还是可封皇后的,沈贵妃却没深想,只听到皇帝十五年来头一回提到已逝的皇后。她想到姜家的打压,庄静毁了的名声,还有那惹人厌烦的雍穆,以及多年前已经死了的人惯常自上而下俯视的目光,一切都令她几欲作呕。
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反正换子之事也暴露了,她便干脆抬起头来看着隆德帝,恨道:“陛下是想念先皇后了吗?可先皇后怕是恨死陛下了吧?她在世时您不曾善待过她,如今成了个死人,陛下却念念不忘了?”
她反应过于激烈,却一下戳中了隆德帝的心结,他当年刚刚登基,需借姜家的势来稳固超纲,便设计娶了姜家的小姐,情深义重不过假象,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或许当年有那么一点零星的喜欢,可姜皇后做事有分有寸,哪比得过沈家女的殷勤小意呢?他不愧对姜皇后,只是时过境迁,多年后竟也想起她的好处来了。
帝王逆鳞碰不得,他怒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先皇后与朕伉俪多年,在世时也不曾做错什么?朕为何不能怀念朕的原配?”
原配……
沈贵妃道:“那陛下还记得是如何待您的原配的么?臣妾如何比得过先皇后呢?先皇后的第一个孩子,还是陛下害怕姜家势大,亲自命人送的‘安胎药’呢。”
“啪。”
炕桌上精致的玉瓷茶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沈贵妃接着道:“陛下当年做的事,远不止如此,还要臣妾一一道来么?”
“你闭嘴!”,隆德帝没忘过当年的事,所以才如此愧疚逃避,更不想听这些话从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嘴里说出来。
沈贵妃道:“比起陛下来,娴儿不过换了个孩子,这又算得了什么?”
隆德帝正喘着,忽然听见她这么一句,问道:“什么?什么换孩子?”
却不是换子之事暴露!
沈贵妃立马住嘴,隆德帝却忽然醒悟,道:“你把朕的皇子跟外面的孩子换了?!”
他手撑着炕桌沿,另一只手伸出去捏住沈贵妃的下巴,道:“沈娴!你真是蛇蝎心肠!连自己的亲子也舍得送出去?!”
沈贵妃后悔不迭,恨自己怎么没弄明白就贸贸然说出了口,她用力抓住隆德帝的越收越紧的手掌,道:“陛下连自己的亲子也舍得葬送,应当是懂臣妾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臣妾跟了陛下这么多年,陛下的手段也学到些许,还得多谢陛下赐教了!”
隆德帝收回手,一巴掌将她扇到地上去,没去管她说了什么,问道:“朕的皇子呢?你弄去哪儿了?!”
沈贵妃精致梳理的鬓发散了几缕下来,她抹了自己嘴角的血迹,一笑道:“可惜了,不是皇子,是一位帝姬,臣妾还想留一条命在,自然不会说出来,左右帝姬也不重要,陛下何必如此在意一个女儿的死活?”
“那是朕的亲生女儿!”
“雍穆帝姬也是陛下的亲生女儿,怎么陛下还将她送去了临邺呢?先皇后没出生的那个孩子还是个皇子,陛下怎么不说那是您的亲生儿子?还有这宫中陆续死去的皇子,陛下怎么不可怜可怜他们?”,沈贵妃反问他。
“你!”
“陛下,你为何子嗣不丰?不是姜皇后克了你的子女缘,是臣妾,那些夭折的皇子都是臣妾做的,可笑你还信了钦天监的话,简直无稽之谈!”
多年尘封的真相一朝揭开,隆德帝难以置信自己深爱多年的温婉女子如此歹毒,他咳得撕心裂肺,道:“你,你这个……枉朕如此待你!你不配!”
沈贵妃道:“是,臣妾不配,这些年陛下以为的,都是假的!我沈娴,从没爱过你!”
“来人!带下去!打!打到她交代帝姬在何处为止!咳……咳咳。”,隆德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死过去,看着侍卫将沈贵妃拖了下去,他拉住冲进来的福总管道:“告知内阁,马上拟旨,把雍穆给朕叫回来,还有,还有钟朔,另外附一封秘奏,兵权不交,让雍穆好生收着,快……咳,快去!”
福总管紧急传了候在外面的太医,才接着去传了隆德帝的口谕。
铺了明黄色软垫的榻上全是隆德帝咳的血,他半死不活地倒在榻沿,一下一下用力地喘着气,心里算计着萧玖。
他没因沈贵妃的话对萧玖生出什么愧悔的心思来,叫他回来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人手来牵制沈昱,萧玖与沈家你死我活,钟朔又手握兵权,正是最好的人选,且他驸马的身份乃是一份保障,萧玖自然会防着他,届时两方相斗,他明哲保身,恰到好处的利用罢了。
殿外正是正午,早就闻讯赶来的萧珙跪在殿外,也不求情,只是垂着头,不时看看紧闭的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松烟在远处看着他,一垂眼,带着袖中的纸条快步去了东华门处。
那里有萧玖的人正在等着她。
没几日,萧玖便接到了松烟的消息。
他随手将纸条递给钟朔,道:“再没几日便可收拾东西回京了。”
纸条上写的是:沈贵妃被罚,陛下突发疾病。
钟朔把纸条放进灯罩中烧了,道:“陛下此举会不会激怒沈昱?”
萧玖摇头,道:“沈昱此人,看皇位比妹妹重要,隆德帝好歹在皇位上坐了多年,他知道没法现在动沈昱,便会给沈贵妃按个别的罪名看管起来,大约不会牵扯沈昱。”
钟朔点了点头,道:“还是殿下聪慧。”
萧玖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道:“不过揣测了帝王心罢了,不算什么。”,顿了顿,又催促道:“你快些,我明日想戴这个。”
府中别人安插的人早就清了干净,在府中时萧玖便着男装,只是明日要出门去城中才要换女装,便让钟朔给做支不同样的花簪戴着。
钟朔正在做一支花簪,是三月的桃花式样,虽然临邺这边还冷着,但萧玖还是提出想尽快戴上他亲手做的桃花簪,钟朔自然由着他,当即就找了点绢布,开始做簪子,萧玖便在他身旁陪着,正值沐休,也没什么事,两人从下午一直做到了点灯时分,还差一点绕线便可做完了。
钟朔笑着绑上最后一点线,拿起来在萧玖头上比了比,笑道:“好了,正好的,明日殿下戴上试试?”
萧玖拿过来揪了揪桃花的花瓣,道:“嗯,北宁做得好看。”
钟朔收了剩下的材料,道:“是殿下生得好看,戴着簪子更好看。”
萧玖道:“这说的可是实话。”
他拿出自己专门放花簪的匣子,一一摆出来数了数,道:“不知不觉竟有三十多支了,一月戴下来也不重样的。”
钟朔把桃花簪也放了进去,萧玖将匣子盖上,宝贝一样放回原处。
两人沐浴后躺在床上,萧玖抱着钟朔的胳膊,道:“不想回去,还没跟你过够小日子又要回去……”,回京之事是他安排的,现下只是借机撒撒娇罢了。
钟朔自然明白他,顺口哄道:“没事,等回去了我带你偷偷去城外玩儿好不好?去跑马?”
萧玖来了兴致,也道:“那再去一次温泉庄子?上次匆忙,也没好好玩儿过。”
“好。”,钟朔给他掖了掖被角,附和道。
“还有父亲母亲,回去是不是得带些土产之类?”,萧玖作为贤妻,想得很是周到。
钟朔倒没想到这些,便道:“殿下做主便好,家中的事我不太懂,还需殿下操心的。”
萧玖笑道:“无事,这都是小事,不需多么费心。”
钟朔在被子中牵了萧玖的手,道:“多谢殿下。”
萧玖亲了亲他的嘴角,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第44章 回京
临邺之事隆德帝安排地很好,暂时没派新的官员,只留下了姜淅理政。
萧玖与钟朔将一切处理妥当后便收拾好,准备回京了。
来时为躲避沈贵妃安排的暗杀他们绕了远路,这回事出匆忙,却不能再悠哉游哉地走扬州了,两人挑了最近的路,尽快回去。
萧玖提前置办了不少的土产等物,马车比来时还多一些,一队人浩浩荡荡走了半月方回了京。
回京自然先入宫,隆德帝却只传了萧玖,钟朔只得自己先回了钟府见钟寒江与余氏。
阔别大半年时间,余氏想念得紧,之前也几度通过家书,但终究不如见面来得放心。
余氏一直迎到钟府门外,拉着钟朔的手左右看看,眼圈红着,道:“瘦了,也黑了。”,钟朔笑笑:“自然的,临邺风沙大些,又常在外面,但儿子身体是很好的,母亲不必忧心。”
余氏笑了笑,道:“不知帝姬如何了,跟着你在外头有没有吃苦。”
钟朔道:“帝姬很好,先进宫去了。”,说完,他与钟寒江对视一眼,心中各自了然。
余氏不知他们心思,只拉着钟朔往家里走,之前他们走时还是趁着钟纪与钟楚睡觉时走的,两人醒了自然好一番哭闹,都想萧玖了,萧玖还没回来,先看钟朔也是一样的。
钟朔被余氏抓去哄弟妹,萧玖则在宫中与隆德帝对着干。
皇帝刚关了沈贵妃,大病一场,现下坐都坐不大稳,还得靠着垫子才行。
萧玖慢慢撇着手中的茶水,道:“父皇待儿臣极好,这茶在临邺可喝不着。”
隆德帝没接茬,只道:“你若喜欢临走时让人给你包了带着。”
萧玖笑道:“这儿臣可担不起,父皇有话不妨直说了吧,驸马还等着儿臣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