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玖道:“看着孙大人也是个富态有福的样子,教出来的女儿想必也是不错的。”
他虽并未刻意吓唬孙大人,可这话听起来也很吓人了,孙大人正想叩首再请罪,钟朔却闻声出来了,钟朔先对萧玖行了礼,才道:“孙大人方才不是说有政务要处理?殿下,孙大人今日着急些,不如改日再向殿下请安,便先让孙大人去罢。”
孙大人也赶忙磕头,连连谢罪。
萧玖便道:“改日便算了,退下罢。”
孙大人又磕了头才跟着松竹出去,临走前还看了钟朔一眼,钟朔对他颔首,他才放心去了。
他走后,萧玖揉了揉额头,道:“他女儿叫我烦心,如今还来装没事人一样,糟心。”
萧玖穿得并不厚实,钟朔拉他进屋,一边走一边道:“左右人已打发了,殿下怎么不多睡会儿?”
萧玖笑道:“我近来露面多了些,少不得要与旁人虚与委蛇几番,却叫他们以为我好欺负了,还敢打你的主意,不知好歹。”,一个小小女子自然没那么大胆子,不过是姓孙的想要攀附钟家才借着余氏当时打听过他家女儿的一点情分让闺女自己贴了上来,以为自己碍着众家夫人的面就吃了这个暗亏,认下了这个贵妾,真是笑话,整个京城还没人能给他委屈受。
钟朔明白了,原来他真是特意来吓唬孙大人的,他笑道:“那殿下可舒心了么?”
萧玖道:“还算可以罢,让松竹去把孙家的小姐放出来吧,再送她本《女训》带着,算是我可怜她没有家教,然后再从宫中挑两个教习嬷嬷,务必‘好生’教导孙小姐,此事让惜文去。”
钟朔给他盛了碗菜粥,便让人去传话了。
孙家小姐这事倒是传到了隆德帝耳朵里,现下哪怕真是萧玖无理取闹他也得由着他,萧玖还有用处,本来他名声也不多好,如今再这样肆意妄为,也算是立威了,隆德帝也乐见这样的情形,当即便让人赏了不少的东西以作安抚,且找了个由头发作了孙大人,如此,朝野便知风向了。
萧玖用过早饭后便回了帝姬府,隆德帝的赏赐后脚也跟着到了。
萧玖随意看了看便让人扔进了库房里,不过其中倒是有一壶好酒,闻着便很香醇,萧玖特意没叫人放起来,留在了自己屋里。
晚间钟朔悄悄从帝姬府的侧门溜了进去,避开人一路顺畅地进了萧玖的院子,萧玖早就遣了下人等着他了。
惜文给他开了门便行礼退下了,钟朔自己掀开厚重的珠帘进了里间。
他见到萧玖时还想着那珠帘在手中的分量,想来一定价值不菲,钟朔想想萧玖走了后那空空的库房,叹了口气。
萧玖放下手中的账本,道:“怎么了?今日不顺么?怎么还叹气了?”
钟朔道:“未曾,只是太过思念殿下了。”
萧玖又拿起账本道:“算了,你这人,看着老实,其实花言巧语,肯定没说真话。”
钟朔笑道:“那殿下觉得臣在叹什么?”
萧玖道:“不知道,不想问,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人,每日看账本还要面对夫君的哄骗,我很凄凉。”
钟朔没忍住笑了出来,萧玖便扯着他简便束起的马尾,道:“笑什么,我说的可全是实话,不掺假的。”
“好,殿下从来不说假话。”,钟朔让着他。
萧玖只是逗一逗他,没再做纠缠,直接从身边掏出了个玉壶,道:“来闻闻,皇帝刚送来的,很香。”
钟朔接过来闻了闻,“嗯,很醇,是好酒。”
萧玖弹了弹壶身,眉尾一挑看着他道:“尝尝?”
钟朔却道:“陛下送来的,是否要查一查?”
萧玖道:“应该不会,他亲自赐的,这个当口,他不会来害我。”
钟朔想了想,道:“若不是致命的呢?”
“这回赐的东西中可是只有这一壶酒?”
萧玖点头。
钟朔道:“还是拿去验一验罢,我总觉得不放心。”
萧玖笑了下,道:“好,听你的,那今日先不喝了,在军中累么?”
钟朔道:“不累,军中近来无事,沈昱那边陛下也有意压着,暂时风平浪静。”
萧玖又摸了个算盘出来,拨着珠子道:“沈昱没钱,正忙着敛财呢,他贩私盐只做了一阵子,还未来得及抓住把柄就改了行当,搭上了工部的人,正在建着的护国塔便是了,来钱更快些,也多。”
钟朔给他摆好账册让他方便看,“这样却也方便找证据了。”
“是,他不蠢,这次铤而走险不过是因宫中无人,皇帝又察觉他围猎行刺,意图谋反之事,他做得隐蔽,但并不是没蛛丝马迹,此事咱们不插手,皇帝手中的人没那么简单,自然能察觉。”
钟朔道:“好,听殿下的。”
“嗯。”
萧玖噼噼啪啪拨着算盘,皱眉道:“不对。”
钟朔:?
他凑过去,萧玖道:“账对不上,太多了,算不过来。”
钟朔:……
私产太多而对不上账,这样的烦恼钟朔可能一辈子都没有。
他的私房钱早就花了干净,手头便没有松快那天,所幸自萧玖搬出钟府后,用度不必他出,他自己平时也用不到什么东西,又慢慢攒了些下来,才觉得每日上值有了些乐趣。
萧玖把账册扔到一边,“不算了,明日再说。”,他本就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账册,竟然把自己给算得烦了。
钟朔道:“殿下先歇歇,晚上看书费眼的。”
萧玖又靠在了他肩头,道:“嗯,只是偶尔看看,这些不需我来打理,只是闲得没事。”
做帝姬果然是个轻快活计,萧玖每日赏花养鸟练枪的,仿佛也没什么要紧事,钟朔连个通房都没有,是以萧玖连后院都不必整治,简直是长华最悠闲的帝姬——如果他不是男子。
萧玖自己也很烦恼。
他道:“每日待在府中都要闲死了,从前还能与母亲唠家常,如今我自己一个人,你也没个妾室什么的,我在宫中学的那些本事都白学了。”
钟朔也很委屈,“那臣纳个妾来与殿下作伴?”
“不行。”,萧玖拒绝地很干脆。
钟朔道:“那沐休时殿下可愿与臣一同去城外跑马?去年便想跟殿下去,可惜没能找到时候。”,萧玖在京中必须得有帝姬的样子,日日都要上妆,戴许多的首饰,衣裳看起来也很重,他也确实说过女装不舒服,钟朔便一直惦记着带他出去玩。
萧玖眼睛一亮,道:“我马术不错,不过经常在马场中骑马,还未曾在野外痛快跑过,咱们何时去?”
“月末如何?我与人换班,多歇一日,咱们去庄子上住一晚?”
“好,听你的。”萧玖挺开心。
第二日。
天蒙蒙亮时钟朔便去上朝,萧玖还熟睡着,今日事少,待他回钟府时却发现萧玖已在他屋里。
惜文并不在,只有萧玖一个人。
萧玖随意翻着他书架上的书,道:“我借口去姜家,偷溜了过来,想你了。”
钟朔平稳道:“臣也想殿下。”
萧玖笑道:“好了,只有咱们两个人,不必拘礼了罢。”
钟朔便道:“我也想芫芫。”
萧玖扔下书,上前解了他官服里侧的带子,钟朔及时拦住了他,不敢让他再继续下去。
从那晚发现那盒脂膏开始,萧玖便开始经常有意无意地触碰靠近他,长华的武将官服皆是玄色的,上绣猛兽图纹,配有金银丝线,钟朔习武,身姿挺拔,少年的身体并不过分强壮,恰到好处的身形穿上官服后更加好看,皂底的长靴勾出他劲瘦的小腿,哪怕加上了外衫也挡不住钟朔身上的潇洒意气,人是稳重沉静的一个人,身上却仍有一股子蓬勃的朝气。萧玖根本扛不住这样的钟朔,每次他换官服,萧玖总要伸手帮忙。
钟朔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被这么撩拨,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尤其那还是好好放在心上的人,两人两情相悦,情难自禁,如今还没太越界只能说是萧玖碍于钟朔一直上值,怕无法照料他。
但这并不能阻止萧玖对钟朔动手动脚。
钟朔艰险万分地换完了衣裳,萧玖才说正事,却是昨日的那壶酒。
萧玖道:“你猜,这酒里有什么?”
钟朔想象有限,猜不出,但又想配合萧玖,便挑了个自己认为最不可能的,“难不成是落胎药?”
萧玖笑道:“非也非也,不过差不离了,这里面有一味很强的药,药性寒凉,易致女子体寒,无法生育。”
钟朔很意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道:“陛下这是……”
“皇帝知道我爱喝酒,才特意放在了酒中,我必定不会疑心的,怪不得我近日与你亲近他也未说什么,原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萧玖冷笑。
这个法子毒辣,若萧玖无法生育,哪怕他与钟朔感情再好也不会有子嗣,就算萧玖有野心,可没子嗣也终究无法长久,隆德帝并不认为萧玖愿意把皇权拱手让给外姓之人。
一箭双雕,同时还能因子嗣之事离间他们二人,让钟朔对萧玖心生不满。
简直用心险恶!
钟朔庆幸道:“所幸殿下并不能生。”
第48章 儿女都是债
萧玖捅捅他的腰眼,道:“你怎知道我不能生?”
钟朔意外道:“殿下真的可以?”,不等萧玖说什么又道:“那咱们要两个孩子?一双儿女凑个‘好’字,儿子我来教他剑术战略,殿下教骑射,女儿便好生宠着,给她扎小丫髻,殿下不用的首饰都给她,再教她礼仪学问,毕竟是咱们的女儿,定要养成大家闺秀才好……”,他还没说完就把自己给逗笑了,萧玖跟着一起笑,对他所描绘的‘女儿’有些意动。
萧玖道:“你如今也学会促狭了,好啊,喜欢孩子的话,咱们就真的养两个,儿子承你家业,长大些便扔进军中摔打,闺女就娇养在家中,我们手上的铺子田产全留给她,未来寻个好夫家做了陪嫁也就罢了。”
他说得认真,是一心一意想要与钟朔过一辈子的。
钟朔笑着抱紧他,道:“好,那我先留意着,若有合适的就领过来。”
萧玖应了一声,心不在焉,钟朔直接把他伸到自己衣襟内的手给抓了出来,“殿下,自重。”,萧玖占便宜不成,悻悻地收回了手,坐在榻上闷闷不乐道:“也没旁人。”
钟朔很清醒,“还是白日,且殿下不是还有事要做?”
萧玖抓着他亲了一口,道:“不过入宫一趟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钟朔道:“不知陛下身体如何了?”
萧玖道:“好了些,他近来也越发倚重萧珙了,像是要立太子的意思。”
钟朔道:“是了,明面上三皇子乃是陛下唯一的子嗣,朝中也是一边倒地支持三皇子,沈昱没什么动静,只是他在户部扎根深些,三皇子不大好过。”
萧玖此次进宫也是为了见萧珙一面,他道:“萧珙心里明白,情势看似对他有利,其实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已经成了沈昱的活靶子,朝中暗流涌动,他想保命也不容易。”
萧珙也是可怜,从年后便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钟朔道:“松烟在三皇子身边也危险,殿下记得警醒她保重自身。”
松烟在萧珙身边也做了不少,松竹一直惦记着她,钟朔也就时时放在心上。
萧玖应了,还酸道:“你倒是一直没忘了她。”
钟朔笑着哄他:“殿下不必吃醋了罢,松烟可是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我将她当作妹妹一般怜惜的。”
萧玖道:“我知,只是遗憾没能在幼时见你一次。”
“我幼时可是个呆愣愣的小书呆子,也不如现在好看,殿下定然不喜欢的。”,钟驸马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
萧玖道:“那更好了,我就先跟母亲定下你,然后日日让你进宫陪伴,把你养成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如何?”
钟朔往深处想了想,道:“那殿下强抢民男这个罪名可赖不掉了,以后就记在野史上,说是某某帝姬的驸马是自己抢来的,岂不有趣?”
萧玖顺着他道:“有趣有趣,再说某某帝姬的某某驸马,乃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咱们干脆都不要名声了,随后人编排去,好好过了那一辈子也就够了。”
钟朔斟了杯茶,道:“早早与殿下相识,我或许能护得殿下一二,若能遂意,名声要来作甚?”
萧玖隔着小几看他,“现下也不迟,此生,我最庆幸便是遇着你了。”
钟朔道:“我亦然。”
“北宁。”
“殿下。”
萧玖向前靠了靠要去吻钟朔,钟朔主动拉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正是情浓时候。
叩门声骤然响起。
萧玖不管,继续往前靠,门外人似乎有些急,一直没停下,钟朔捏了捏他的手指,道:“殿下,我先去看看?”
萧玖没拉住他,只得让他去了。
待松竹进来后看见的便是脸色阴沉的萧玖和一脸平静的钟朔,他隐约察觉事有不对,连忙道:“请殿下,公子安,惜文见殿下迟迟不回府,便托了属下来传一声话,进宫的时辰将到了,请殿下回府更衣。”
萧玖道:“知道了,下去罢。”
松竹吓到腿软,悄声地退了出去,门外惜文笑着道:“怎样?殿下怎么说?”
松竹道:“殿下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