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子赔笑:“大殷军中抓得紧,多的带不出来,但是这三个可个个都不赖,铁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头这才细细打量起他们来,尤其是看到闻人月后,大为满意,摸出一袋银子给人贩子:“很好。”
“哎,那我就先走了。”拿了钱的人贩子也不看里面装了多少了,脚底抹了油似的逃了。
那老头又招了个人来,叽里呱啦用外族话说了一通,林朝余他们便被带到了屋子里面像是牢房一般的地方锁着。
等人走后,钱晟才低声道:“那老头刚叫人先把我们关起来,还差了人去通知那些达官显贵可以来挑人了。”
林朝余冷笑:“真把人当畜生卖了。”
“架不住暴利,那些人趋之若鹜,明明是杀头的大罪还是屡禁不止。刚给那人贩子的银子看到没?里面肯定不少。”钱晟叹气,“大殷还算好的,毕竟还算富强,别的穷困的周边小国甚至有父母过不下去,把自己孩子拿出来卖的。我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可不是给他们贪便宜行方便用的,别让我查出是军中哪个混账东西,否则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林朝余微微一笑:“大殷有钱将军和三皇子这样的将领,是我大殷之幸。”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章打卡
第51章 似是故人来 (一)
察觉到有人靠近,本正商量着对策的林朝余和闻人月齐齐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
钱晟努力了一把,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装,再看对面两个青麟卫一个赛一个的逼真,要不是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他还差点就信了!
钱晟龇牙,索性低着头装哑巴。
来的是一个铁匠打扮的大个子,经过他们这间牢房的时候眼皮子都不抬,指指钱晟:“就他了。”
立刻有人闯进来,连拉带拽将钱晟拖了出去:“老实点,要不然废你一条腿。”
估计是想着钱晟听不懂这儿的话,还拿到在钱晟腿上比划了两下。
那大个子身后还跟了几个被绑着双手的人,清一色全是青壮年,有大殷面孔的,还有外族长相的,看样子应该是要他们去干活的。
没料到他们三人之中竟是钱晟先被带走,这下待人走后林朝余和闻人月没了翻译,彻彻底底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林朝余知道这次行动比以往都要危险,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语言又不互通,在没人注意之时,给闻人月下了最后一个命令:“随机应变,以保证性命为最要紧的事。青麟卫在大殷代表皇上,出了大殷就不代表任何人,只是一枚弃子,出了事也没人帮你兜着,必要时动手也无碍,不用有什么顾虑。”
“闻人明白。”闻人月点头,赵玹这话说得不大好听,却处处都在为闻人月着想,“大人也要小心。”
第二个被带走的是闻人月,太子的人听说来了个大殷美人,特意来看了一眼,之前那个给钱的老头也跟在一旁点头哈腰。太子的人挑起闻人月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不错,之前是做什么的?”
老头翻译了一遍,闻人月颤抖着声音小声道:“之前是琴姬……”
“很好。”对方更为满意,给了老头一袋金叶子,“太子赏你的,这人我带走了。”
老头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大人请。”
就见对方帮闻人月解开了绑着手的绳子,心疼地点了点她手上被勒出来的红印子:“回去擦些伤药,否则太子怕是要心疼。”
闻人月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对方接下来却将绳子套上了闻人月的脖颈,自己牵着另一头。虽然是松垮垮的,但闻人月若是有一丝想要逃跑的举动,那绳子怕不是会毫不犹豫地勒紧。
似乎是闻人月装出来的表现过于紧张和害怕,对方也不忍心看美人如此,还好言出声安慰,用的是不大标准的中原话:“不要怕。”
闻人月被一行人带着,撞上了另一行人,对方都穿着一身黑袍,她心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崛国的国师。
两方相遇,互相行了一礼,便再也没任何交流。
那老头接待了太子一方后又带着国师这一行人:“这一排隔间里的都是这几天刚来的,使者这次还是老规矩,只挑大殷的读过书的?”
见那黑衣使者点头,老头便又换上中原话:“你们几个大殷来的,谁读书识字的赶紧站出来,跟了国师大人他们说不定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否则就没那么好运了。”
能被卖过来的大多都是穷苦人,能识文断字的本来就很少,国师的人每次都会来这转悠,空手而归是常有的事,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此时有人站起来,黑衣使者颇为意外,亲自进了牢房。
这站起来的人自然是林朝余。
黑衣使者用生硬的大殷官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朝余迅速编了个假名:“赵余。”
黑衣使者:“读过书?”
林朝余:“诗词歌赋都会一点,丹青也会。”
黑衣使者:“为什么会来这里?”
“家徒四壁,无法生活,被骗到这里。”
林朝余说话文绉绉的,又细声细语,对方很满意,命下人上前呈上一卷书,示意林朝余拿去:“赵余,念。”
林朝余接过,那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翻开第一面林朝余动作一顿,这书的署名他可熟悉得很——赵思凡。
林朝余定了定心神。对着书念道:“永和十五年四月初三,今天下混乱,百姓怨声载道,内忧外患唯变法可解,无人应和,此情早已料到,予以理解。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林朝余念完一面,对方便问:“这是什么意思?”
林朝余想了想,委婉道:“写这段话之人认为天下该变法,但是没有人支持他,表达了他的失望和……那什么,怀才不遇的心情。”
大概是林朝余用词复杂,对方皱了皱眉:“说简单点。”
林朝余:“就是他理解其余人的反对,毕竟都是一群傻子。”
黑衣使者:“……”
黑衣使者示意他翻页:“接着念,再告诉我什么意思。”
“永和十五年四月十二,奉旨夜观星象,圣上红鸾星动,呈一树梨花压海棠之象,紫微星却暗淡,圣上唯有多洗面方可破。”林朝余诚恳地问对方,“这也要说简单直白些吗?”
对方板着脸:“讲。”
“这未免过于大逆不道。”
“只管讲便是,上面写的皇帝早已亡国多年,没人怪罪你。”
林朝余舔舔嘴唇:“那我就讲了,写这段文字的人大概是想说,皇帝一把年纪了就别祸害小姑娘,想要当好皇帝就要点脸。”
黑衣使者:“……”
林朝余此时很有把这本书读完的念头,若这真是赵思凡所写,那可真是够大逆不道胆大包天的,同时也改变了他对那前朝国师“神机妙算高深莫测”的看法,这应是一个敢说敢写又有趣之人。
黑衣使者沉吟片刻,对林朝余道:“随我来,带你去见国师。”
一时太过顺利,林朝余还有些意外,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能见到那个神神叨叨又玄乎的崛国国师。此人有赵思凡的随身手记,想必和赵思凡有些关联。
路上林朝余还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对使者道:“这位大人,我观此书甚是有趣,能否借阅一二?”
对方听不懂“借阅”的意思,但反应了一下也能明白过来,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行,这是国师的。”
林朝余点到即止不再死缠烂打,心里却已经开始惦记上那本书了。
使者没有带林朝余立刻去见人,而是带他去洗了个澡,毕竟林朝余身上臭味太重,接着又让他换上黑袍子,这才领着他去见国师。
林朝余一走进房间就是一股浓郁的药味混合着安神散的味道,大白天的整个房间却昏昏沉沉,里面也是冰凉不似外面那般闷热,恍惚间让人忘了自己正身处沙漠小国。
崛国国师确实如探子所说的那般快死了,现正躺在床上气息微弱,林朝余怎么看这幅情景怎么像当今圣上躺在龙床上吊着口气的模样。
使者:“国师,这是新带回来的大殷人,读过书,会丹青。”
林朝余观察了一番,床上躺着的人有些年纪了,就见他用苍老又沙哑的声音道:“你认为他写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出口还真是流利又标准的中原话,显然是问的林朝余。
林朝余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就见那国师沉默了好半晌,才道:“确实是赵思凡会讲得出的话。”
都不用等林朝余想办法拿到那本手记了,崛国国师主动让使者将其交予他:“一页一页念下来,告诉我,他到底想说什么,是什么意思。”
林朝余从“那些反对的都是傻子”到“皇帝就是吃饱了撑的”到“宁婆这姑娘怕是以后都嫁不出去”再到“黑煞和楚中客俩小屁孩真有意思”,虽然那崛国国师的脸本就灰败,但林朝余还是看得出对方脸色比之前黑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被赵思凡气的。
崛国国师:“没了?”
林朝余:“没了。”
崛国国师:“他就没提过一点陵墓的事?”
“有是有。”林朝余慢吞吞地道,“他认为皇帝若是把拿来炼丹求长生的钱拿去修陵墓,千百年后在史书上也会有排面许多。”
崛国国师:“……”
“他居然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么。”崛国国师叹气,又命人呈上几幅画来交给林朝余。
林朝余一幅幅展开,上面都画着一个人,都有差异,显然看得出来都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无一例外,五官大体能看出些赵玹的影子,那么这些画的都是谁便显而易见了。
“这些都是我多年来找人画的最接近他的几幅画了,他们画不出他的神韵,因此都不是特别像他。你会丹青,你看着重画一幅,将他画出来。”这崛国国师叫人画画,却不说要画之人的特征,只是道,“他的眼睛最有神采,最喜欢穿白色长袍,也爱披散着头发。我最喜欢他披散着头发的样子,远远看去就跟仙人一样,他一定是天上派来的。”
林朝余:“……”
林朝余越听越不对劲,表情也越来越奇怪,脑海里甚至有一种荒唐的猜测。
“你若是能将他画出来,我许你在崛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帮你在国君面前求一个官职。”
林朝余求之不得,要他画赵思凡不难,毕竟之前有看过殷宏焕带来的画像,再不济照着他家玹儿的样子画便是,若真能求个官职,那么便有了见上崛国国君一面的机会。
林朝余想着,就听那国师突然道:“你见过大殷青城教的教主吗?”
国师躺床上看不见林朝余的脸色,此时林朝余停下画笔,死死盯着床上之人,面无表情,但语气却依旧是怂唧唧的:“没见过,我一介书生,江湖中事不了解。”
“有人告诉我那个教主和我画里的人很像,可惜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不能亲眼一见。”
第52章 似是故人来 (二)
林朝余那什么书画精通都是他自己吹出来的,画技其实非常一般,但是架不住人事先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模样,因此对方也很满意成品,没有提之前许林朝余一官半职的事,只让其余人好好招待他,便把人赶出了房间。
林朝余语言不通,探查不了什么东西,自己在这崛国国师的地盘转悠了一圈又被人撵了回去,只等子时将近,自己偷溜出去摸索着崛国皇宫的所在。
皇宫外有一间酒楼,趁着四下无人,林朝余临时霸占了一间空房间等着其余人来。
万幸,没有人失约。
钱晟一连喝了一壶水:“你们肯定想不到我被带去干嘛了。”
没有人顺着他的话问,林朝余淡淡地看着他,钱晟接下去道:“我被带去种蘑菇了!”
林朝余肯定道:“蓝色的蘑菇。”
“对,因为之前殿下提过,我也有耳闻,没想到这帮人居然真的在培育这种蘑菇,还搭了棚子,规模不小。”钱晟道,“明日我便去摸清楚仓库在哪,据说这种蘑菇一点就着,看我不一把火把它烧了,这东西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林朝余:“你可得想好退路,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行动不难,难得如何全身而退。”
“已经在联系探子了,到时候让他准备马车私运出城。”
林朝余点头,又问:“闻人呢?”
“还算顺利,崛国太子那儿女人甚多,我暂时在他面前露了个脸,不过若是要见一见那个国君怕是不容易……”闻人月顿了顿,道,“还是我暗中去探查吧。”
“切勿打草惊蛇……”林朝余皱了皱眉头,改口,“明日我与你一道去一趟罢,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崛国国君知道我们的样貌,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得尽快。”
闻人月暗自吃了一惊,按照以往林朝余的行事作风,只要没达到目的,这人敢在崛国待到天荒地老她都觉得不意外,这次这么急着回去,果然还是因为赵教主吗?
“行,我也早点找到机会就动手。”钱晟又问林朝余,“你那如何?”
“说来话长,总之,那个国师一定跟赵思凡有关,我待会回去再摸索一番。”林朝余看似随意得道,“那国师本便无多少时日,这个时候死也不奇怪。”
看样子林朝余是想对那国师动手了。
在如此严肃的时刻,被一阵肚子的咕噜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