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喘着粗气,眼神畏惧讨好:“寨主、寨主更可怕……”
赵屠狼满意地点头:“说得好。”
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满以为回答对了这个问题能获得生机。然而赵屠狼松开他的头发,直起身,握紧手中长刀,比划了一下,狠狠朝着那人的脖子挥去!
那人感到背后凉风,发出绝望的惨叫。叫声高亢之际,刀刃已至,鲜血飚了数尺高,叫声戛然而止,人头滚落在地。
人群后方鸦雀无声,前方却爆出一阵兴奋的欢呼叫好声——那些人是屠狼寨中的几位当家,是赵屠狼的得力手下。
赵屠狼躬身捡起人头,捧着淋漓滴血的人头亲昵道:“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是我赵屠狼。你要怕,只需怕我一人就足够了。”
说完之后,竟将人头朝着台下的人群扔去!
人群连忙闪避,留出一块空地,任那颗头颅在地上打滚。
赵屠狼又朝第二个人走去。
“你呢?你又为什么要跑?不会是被那劳什子‘田奴’勾得心动了吧?”赵屠狼用刀身抽打那人的脸颊,每抽一下就是一道血印子。他同样拔掉了那人嘴里塞的布团,问道,“你说说看,是谁看你们可怜收容你们?又是谁带着你们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的?”
那人抖若筛糠,恐惧道:“是、是寨主……”
赵屠狼笑了笑:“很好,看来你还有点良心。”
夸过之后,他再次手起刀落,砍落人头,朝台下丢去。
接着,他又朝第三个人走去。
和前两次一样,他如法炮制地提问:“你告诉我,阆州是谁的地盘?”
第三个人情知答或不答都必死无疑,紧闭双唇不肯开口。他不说话,赵屠狼就一刀一刀往他身上割。他不得已,惨叫着回答了问题,然后又被赵屠狼砍掉人头。
砍掉第三四个人,来到第五个身后,赵屠狼这一次没有再提问了。他一把抓住那个人的头发提起来,把那人拽得半直起身。
“我让你做伍长,你却纵容你的手下逃走,实在让我失望。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那伍长满脸绝望,紧闭双眼。
赵屠狼冷笑道:“杀了你为免太可惜,换种方式吧。你放走一个手下,我砍你一条肢体。你放走四个,正好砍断你的四肢,做成人彘,挂在山门上供大家看。”
那伍长立刻惊恐地睁开眼睛,呜呜直叫。他宁可求死,也不想被如此折磨。
赵屠狼却丝毫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说做就做,手起刀落。行完刑,他已浑身浴血,非但不嫌恶心,反倒兴奋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脸上滚落的血珠。
他扫视台下众人,意犹未尽地摸着自己手中宝刀:“希望下个月没有人再来喂我的刀。”
除去那几名喝彩叫好的当家,其余人哪敢说话?
赵屠狼用衣服擦了擦刀上的血,走下石台,洗澡去了。
待赵屠狼洗完澡出来,他手下九位当家已在屋中围坐。之所以只有九位,有一位当家带领手下出山打劫去了。这次他们的目标只是一个小村庄,用不着派大部队,出动几十人足以。
赵屠狼一面擦着头发,一面走到主座坐下,问道:“如何?”
一名当家道:“人头和人彘都已挂在山门上了,命令已传下去。谁若有贰心,一经发现,伍长直接行刑。否则,伍长连坐,什长受罚。”
赵屠狼满意地点头。在如此严密的管制下,他就不信谁还有胆量逃走或造反。
“寨主,”一名当家道,“我听说前日青头寨也归降州府了。”
赵屠狼皱眉,冷笑道:“是吗?又一窝没用的废物。”
“说他们是废物,都辱没了废物二字!”另一名当家义愤道,“那些蠢货的胆子怕只有米粒大,出了那么点小事,就被州府吓得尿裤子了!”
又一当家有些担忧:“那些废物死不足惜。可他们全都归顺之后,恐怕州府会能集中精力来对付我们。”
“那又怎样?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厢兵六百人,我们也有六百人。当初抢了府库,我们手里人人有刀兵,不比虞长明带出来的那些废物能打?别说他们不敢来攻山,就是我们下山杀到州府去,他们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是不敢强攻,但是那个朱瑙诡计多端,他围剿黑山寨就耍了不少花招。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们。”
赵屠狼冷冷道:“我量他也不敢强攻。我猜他会暗中派人联络你们,挑拨离间。”
几名当家一愣。
赵屠狼虽残暴,却也不是无脑之人。若不然如此庞大一个山寨,他是无法驾驭的。他有参军的经历,非但学到了军中制度,亦了解一些兵法心计。他心里清楚,州府是不可能强攻隆城山的。不说没有胜算,代价太大,从州牧到厢兵本人,都不愿为之。想来想去,州府最有可能做的便是挑拨离间,分化他的山寨,然后逐一击破。
立刻有当家冷笑道:“我们几人都是出生入死的结义兄弟,挑拨离间?他敢来试试!”
“就是!我们今生都会追随大哥,绝不可能有贰心!”
“哈哈哈哈哈哈,他若真敢挑拨离间,怕是不知道大哥的厉害。我们寨中制度如此严密,我们十人又是一条心的兄弟,就是他那破州府四分五裂,都不可能撼动我们屠狼寨!”
众人纷纷表起衷心来。他们固然有在赵屠狼面前表现的意图,却也大多出自真心。
这些人都是累犯罪恶之徒。他们心里很清楚,想要继续逍遥下去,就得让屠狼寨有更大的势力。一旦屠狼寨被削弱,州府不可能放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跟随赵屠狼,绝不可能受到州府的诱惑。
赵屠狼勾起嘴角,眼中闪着残虐的光:“我倒真想看看,那个‘朱皇子’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众人正说着话,忽有一人神色从忙地跑上来。
“寨主,寨主,大事不好了!”
众人回头一看,来的人乃是孙二。孙二是刘当家的一位得力手下,而刘当家便是今日带人出去打劫的那位当家。孙二此刻竟然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赵屠狼眼神一厉,“老刘呢?”
“刘当家被、被杀了!”孙二颤声道。他满脸惊恐,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事。
“什么?”赵屠狼不可置信,“你们碰上官兵了?!”
“不,不,不是官兵……”孙二摇头道,“是哗变!刘当家带出去的人都哗变了!大家自相残杀,剩下的人,全、全跑了!”
赵屠狼和那几名当家都惊呆了。自相残杀?!哗变?!
“不可能!”立刻有人跳起来反驳,并且抽刀指向孙二,怀疑他造谣生事。“你是谁派来的,有什么居心?!”
孙二脸上一片惨淡:“真的啊!刘当家的头都被人割走了!”
几名当家愈发恼怒,有人上前用刀架住孙二的脖子,逼他说实话。
不怪他们不相信。赵屠狼那一套治下之术非常有效,寨主管制当家,当家管制什长,什长管制伍长,伍长管制手下。只要有一两个人怀有贰心,伍长就会立刻惩治他们。若伍长怀有贰心,也会被什长惩治。谁治下不严,谁就会连坐。这样的情况下,人人自危,很难有人联合起来筹谋造反,又怎么可能发生哗变?!
赵屠狼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孙二哆哆嗦嗦从怀中抽出一张染着鲜血的布告,递了过去。
最近的一位当家伸手接住,还没来得及看,就被赶上前来的赵屠狼劈手夺过。
那是一张官府发布的悬赏令,看墨迹纸张官印的颜色,显然是刚刚发布不久的。
“屠狼寨山贼罪恶昭彰,官府决心惩治,特此重金悬赏。得寨主赵屠狼首级者,赐黄金百两,良田十亩……”赵屠狼看了头一句话,冷笑不已。
这并不是州府第一次对他发出悬赏令,他被通缉数年,悬赏令发了一张又一张,此番官府又将悬赏金提高了不少。然而他并不畏惧。黄金百两又如何?这么多年了,可没人有本事取他的首级!
悬赏令很长,这还只是刚开始,他又继续往下看。
“屠狼寨十大当家,刘冒、张村、张栓、包大头、金流水……得其首级者,赐黄金三十两,良田八亩。”
赵屠狼眉头一皱,笑容敛了几分。他手下的十位当家亦在本次的悬赏行列中,悬赏金也很高。这十人都被是常年被通缉,也不是头一回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的重金可能会引得一些人蠢蠢欲动。不过只要他加强镇压和惩治的力度,应当也不成大患。毕竟几十两黄金和性命比起来,那些山贼还是会以性命为重。
这张悬赏令写到此处,还没有完。赵屠狼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稳了稳心神,继续往下看。
“得屠狼寨什长孙乾坤、郭苗、陆林……等任一什长首级,可领黄金五两,良田五亩。”
“得屠狼寨伍长金大忙、常卫……等任一伍长首级,可领黄金三两,良田三亩。”赵屠狼睁大眼睛,瞳孔收缩。悬赏的范围竟然到达了他手下的伍长和什长?!
悬赏令上还有最后一段话。
“凡立功者,若为戴罪之身,且不在悬赏之列,即可功过相抵,既往不咎;
凡立功者,若为戴罪之身,且在本令悬赏之列,亦可凭功绩大小宽罪论功。
特此宣告,各宜凛遵!”
赵屠狼将最后一段话反复看了数遍,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这张悬赏令根本不是给平民百姓看的,就是发给他屠狼寨上下的每一个山贼看的!他强力镇压,层层管制,官府却反其道而行之,从底层动摇人心。他让伍长什长管控普通山贼,官府就煽动普通山贼杀伍长什长谋取赏金;他让当家管制什长伍长,官府就煽动伍长什长弑上以求免罪!
如何不哗变?如何不哗变!
何其歹毒?何其歹毒!!
赵屠狼头一次感到眩晕,急忙将悬赏令揉成一团,厉声道:“快,快!压住消息,决不能让这张悬赏令在寨中传开!”
然而已经迟了。他仿佛已经听到山下传来的喧闹声和喊杀声了……
第44章 成都府
成都府的后花园内,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坐在太师椅上,一名妙龄少女站在他身后为他捏肩;两名少女跪在他腿脚两侧为他捶腿;还有一名女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膝头搁了一碗葡萄,正在剥葡萄。每剥完一颗,她就送到中年男子的嘴边。
中年男子满脸痴乐享受,时而摸摸捏肩女子的手,时而捏捏捶腿女子的下巴,当葡萄送来的时候,他又色眯眯地含住送葡萄女子的手指吮吸,发出令人恶心的声音。
此人乃是成都尹袁基录,执掌成都府的最高官员。
后花园内另有两名男子,一名较年长的就坐在袁基录的对面,面不改色地整理着手中的公文;另一名较年轻的则远远地靠在回廊边的立柱下,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之情。
此二人皆是袁基录手下副官,是成都府的两位少尹。坐在袁基录对面的那位名叫徐瑜,三十七八的年纪,身材白胖,面容和蔼可亲。他手中攥着一张公文想要递给袁基录,不过一众少女围在袁基录周围,他无处下手,只能尴尬地继续攥着。
“府尹,”徐瑜道,“阆州那里又有新的动静。几日前,阆州牧发布了一张通缉令……”
“哦?”袁基录饶有兴致,“又是阆州?通缉令?怎么写的,你念给我听听。”
成都府管辖蜀地八州,而阆州便是八州之一。从名分上说,袁基录正是朱瑙的顶头上司。
徐瑜于是拿回通缉令,一字一句地给袁基录念了起来:“屠狼寨山贼罪恶昭彰,官府决心惩治,特此重金悬赏……”
听前半部分时,袁基录都有些漫不经心的。阆州乃是他的辖地,也是蜀地山川最多的州。阆州山贼之祸有多严峻他早就知道,阆州颁布对山贼的通缉令也不是头一遭了。
而当徐瑜念到对屠狼寨伍长、什长的通缉之时,袁基录“咦”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正在把玩的少女的手。
等徐瑜念完整张通缉令,袁基录有些愣怔,茫然地伸出手。徐瑜忙将通缉令递过去,袁基录接过,自己又来回看了两遍,才终于彻底明白这张通缉令的意思。
他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想了想,又疑惑道:“阆州牧哪来这么多钱悬赏?他们不是才被山贼打劫过么?”
徐瑜耐心地解释道:“府尹,打劫他们的山贼正是此次被悬赏的屠狼寨。一旦屠狼寨被平定,之前被劫走的赃物自能缴回。再则那新的阆州牧朱瑙乃是商人出身,听说他自己出了一笔钱,又问阆州的商人借了一笔钱,用来充盈府库。”
还有些话徐瑜没有说。当他第一次看到这张悬赏令的时候,简直拍手叫绝!看起来州府要花不少钱悬赏,实则仔细算算,根本花不了多少钱。一旦计谋成功,屠狼寨必然大乱,山贼互相残杀,杀到后面,还不是杀的稀里糊涂?等山贼真提着人头去领赏的时候,肯定会有许多冒领者。州府亦可以此为借口,严格审查,那些山贼又如何能证明自己提的是被悬赏者的人头呢?他们还敢与州府计较不成?
退一万步说,即便阆州府大方,如实发放赏金,也不过耗费几百两黄金罢了。哪一种治理法不要花这么多钱呢?再算上最后能缴回来的赃物,这笔买卖简直稳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