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人朱瑙[古代架空]——BY:钟晓生

作者:钟晓生  录入:01-28

  虞长明、窦子仪:“……”
  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四周鸦雀无声。
  虞长明和窦子仪一脸呆相地看着朱瑙。
  片刻后。
  “等、等一下。”虞长明抬手环住耳朵,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朱瑙那云淡风轻的语气,是在说天冷了要加件衣服吗?“地方官员可以沐什么?沐浴?”
  朱瑙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同情他怎么年纪轻轻耳朵就聋了:“什么沐浴。募兵啊。招兵买马的那个募兵。”
  虞长明:“!!!”
  窦子仪也难得的大惊失色:“真的?!是确定的消息吗?!”
  朱瑙想了想,道:“这么离谱的事,应该也没人敢乱编。是真的吧。”
  两人:“……”难道不是因为离谱才要怀疑它的真实性吗???
  历朝历代皆是亡于兵祸。每逢新朝,开国皇帝皆会竭尽所能掌控兵权,解除地方兵力,以免地方拥兵自重,割据自治,甚至动摇皇室权威。本朝百余年来一直实行的是军政分离的制度,地方文官只管政事,各地的驻军则直接听命于朝廷,非地方官员能调遣。
  也正因如此,阆州出了朱瑙这根硬骨头,袁基录也奈他无何。他手里又没有兵,还能怎么样呢?
  但是现在,朝廷一纸命令下来,袁基录马上就可以募兵了。从此以后,蜀地的军政两权即将握于他一人手中。
  “这简直……简直不可理喻!”虞长明用力空挥了一下拳头,无比愤慨。他愤慨的原因已不只是为了阆州的安危,“那些狗太监疯了吗?!各地都能募兵,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窦子仪的嘴唇也有点白。他思索片刻,喃喃道:“恐怕是北方的形势比我们听说的还要糟糕了……”
  朱瑙点头以示同意:“一是北方太乱,二是各地驻军乃何大将军旧部,不服阉党。阉人怕死,病急乱投医,就想了这么一昏招用来续命吧。”
  眼下蜀地虽也混乱,可与北方比起来,已是秩序井然了。北方战火烧了多年,越烧越旺,已经烧到离京城不远的地方了。而何大将军死后,阉党虽然在政事上取得上风,可军事上却岌岌可危。京师的驻军掌控在阉人手中,可各地的驻军却都是何大将军的旧部,别说听从阉党调遣了,好些地方部队在听说何大将军去世的消息后直接就揭竿造反了,还筹划着要进京杀太监呢。
  如此形势下,阉人的确是保命都来不及了。他们不是不知道放开兵权肯定会导致地方割据、兵祸四起,问题是他们别无选择。只有把原就污浊的池水搅得更加稀烂,让更多的势力参与进纷争之中,对准他们的矛头才有可能被削弱。
  阉人做的美梦兴许是让地方的造反军、原有的驻军、地方大员新招募的军队等势力自己乱斗,他们就能在京中高枕无忧。可但凡清醒的人都知道,阉人的结局已然写好,只是早晚的问题。因此朱瑙才说,他们是在续命。
  窦子仪担忧道:“府尹以上大员可自行募兵……若果真如此,我们的形势恐怕不妙。我们占领阆州不算,如今还拿下了剑州。成都尹必定会视我们为心腹大患,募兵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付我们。”
  虞长明也是忧心忡忡。他们固然可以无视法令,也自行募兵。事实上朱瑙先前就打着厢兵的旗号养了几百私兵,这些兵早已和普通的厢兵不同,就是真正的军队。但他们就算把阆州、剑州甚至渝州全算上,也只有三个州。袁基录有的可是整个蜀地!他们要怎么与袁基录相比?
  朱瑙道:“不急。他便是现在立刻招兵,练都得练上几月才能用呢。我们有的是时间。”
  虞长明眼睛一亮,立刻道:“我们有时间做什么?”
  他以为朱瑙已有主意,没想到朱瑙不紧不慢道:“我们还有时间想对策呀!”
  虞长明:“……”这不是等于没说么!
  然而就算是朱瑙,这消息也是刚刚才送来的,他亦不可能马上就想出必胜之策。
  朱瑙道:“行了,你们先去剑州吧。在这儿耽误这么久,他们该觉得奇怪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刺激,窦子仪都已经完全不为要接手剑州的烂摊子而紧张了——开玩笑,一个剑州算什么。后头还有一个成都府等着他们呢!
  队伍开拔之前,朱瑙叮嘱虞长明道:“你稳定了剑州的局面,尽快回来。”
  他的语气虽是平静的,虞长明却听出了几分凝重的味道。他点点头,翻身上马:“放心,我快去快回!”
  他一蹬马腹,领着整齐的队伍出城,投入茫茫旷野,头也不回地朝着剑州的方向驰去。


第81章 这是徐少尹的投名状
  澶州校场。
  只听蹄声如雷,校场的东面驰来一排的骑兵。那些骑兵人人手握一张长弓,忽听一声号令:“搭弓——”
  众人齐刷刷从背篓里取出箭矢,一面骑马,一面朝着西面的一排靶子张弓瞄准。
  “放——”
  众人齐齐放箭,密集的箭矢如雨般朝靶子射去。
  簇簇声响了片刻,上靶者约有半数。
  骑兵射完箭立刻纵马离开,下一排骑兵跟上,随着号令声,又是一阵箭雨。
  随后第三排骑兵上场。
  当几排骑兵全部射完靶,从校场上退下,东面忽然又蹿出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上骑着一男子,身材颀长,皮肤白皙,相貌极是俊美,眼角还有一颗泪痣。看那人长相,更像个书生,却不像武人。然而他骑术极好,两手不牵缰绳,却在马上坐得稳稳的。离靶约还有五十米远时,他从背篓中取箭,拉弓便射,动作极是随意。射完一箭,又取一箭再射。行云流水般,转瞬已射出十支箭矢。
  马驰到校场尽头,他减速停了下来。
  围栏外的士兵定睛一瞧,顿时发出如雷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哇——!!”
  “谢将军!谢将军!谢将军!”
  此人骑行间射出十支箭,中了十个靶,几乎箭箭都射在靶心上!如此骑射本领,怎能不让人惊叹?
  谢无疾被士兵们一阵喝彩,神色仍是淡淡的,倒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
  他吩咐道:“继续练。”
  于是骑兵们重新列队,进行下一轮的骑射训练。
  谢无疾跟在队伍的最后,忽见校场外一名士兵跑了过来。他微一凝眉,从马上跳了下来。
  那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谢无疾身边,神色慌张:“将、将军,刚才,刚才京城传来消息……出、出大事了!”
  谢无疾却不着急:“慢慢说。”
  士兵深吸了两口气,终于稳住呼吸,道:“朝廷下了命令,以后,府尹以上的地方官员可以自己募兵了!”
  谢无疾眉峰微挑,脸上仍不显情绪。片刻后,他冷笑一声,道:“狗急跳墙。”
  报信的士兵比他激动得多,咬牙切齿地骂道:“那群狗阉!难怪何大将军死后,他们就一直克扣我们的粮饷,上书催就推三阻四地找借口。我们在这里出生入死,镇压叛乱,他们却只想着怎么断我们的后路,巴不得致我们于死地!要是有一天这些狗阉落到我手里,我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说到粮饷,谢无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郁。因一颗泪痣的点缀,他的神色不见恨意,倒像是忧愁。
  忽然,又有一人朝校场跑来,谢无疾远远一看,正是自己派出去征粮饷的长史午聪。
  午聪跑了过来,神色讪讪:“将军。”看他这样子,便知任务完成得不怎么顺利。
  谢无疾道:“如何?”
  午聪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单子,交给谢无疾。这上面写的是他从各家征来的粮食的数量。
  谢无疾接过,方才传消息的士兵也凑上来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又是暴跳如雷:“三百斤?五百斤?这些豪绅是在打发要饭的吗??”
  谢无疾喜怒不形于色,将一张单子看完,问道:“薛家还是什么都不出么?”
  午聪尴尬地点头。
  这些单子上记的都是本地的大户人家。他跑遍了这些大户人家征讨军粮,最后只要来了千来斤的粮食。这对于他们五千多人的军队来说实在少得可怜。至于谢无疾口中的薛家,乃是本地最大的豪强,富庶异常,澶州近四分之一的田产全是薛家的。然而这薛家也是最抠门的一家,数月来,军队多次派人上门求粮,他们只在谢无疾亲自去讨的时候抠抠搜搜给了一点。其余时间,都是分文不出。
  谢无疾没说什么,只将那单子还给午聪,道:“我现在去一趟薛家。”
  午聪忙去牵了匹马,跟着谢无疾一起往薛家驰去。
  ……
  谢无疾到了薛家,那是个墙高近五米的大宅。门口的仆从见了他,大吃一惊,忙迎上去:“谢公子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先进院子里歇会儿吧,我马上去叫薛公。”
  谢无疾利落地跳下马,大步向里走去:“不用。我自己进去。”
  午聪也下马跟上。
  他们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一会儿就已穿过回廊。那仆从一路小跑,居然愣是追不上。
  路上遇到的人见了谢无疾,忙纷纷行礼。谢无疾目不斜视,一路进到主院。
  薛富正在院里晒太阳,忽听外面脚步声,扭头一看,谢无疾和午聪已到面前了。他大吃一惊,坐直身体:“无疾,你怎么来了?”
  谢无疾走到他的面前,先行了一礼,然后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午聪则在他背后站定。
  薛富看看谢无疾,又看看午聪,和蔼地笑道:“一路过来渴了没有?午时厨房里炖了点燕窝桃胶,给你们盛点?”
  谢无疾却恍若未闻,平静道:“舅舅,我是为了军饷的事来的。”
  薛富脸一沉:“无疾,你这孩子实在不懂事。你在这里驻军,平日也不知多来看望舅舅,难得来两趟,张口就问我要钱粮?”
  谢无疾道:“恕外甥失礼。若非走投无路,也不来麻烦舅舅。”
  薛富不满地摇头:“若是你自己问我要东西,一万两银子我也给得你,算不了什么。可军粮军饷……这该是朝廷出的,哪有让我出的道理?”
  谢无疾道:“舅舅知道,阉人把持朝政,军饷已经一年没拨了。”
  薛富皱眉:“那也该本地官府给。”
  谢无疾道:“官府已经没钱了。”
  薛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那就去民间征收啊!反正朝廷的钱原本也是那些农户和商人交的税钱。你直接管他们征不就是了?”
  谢无疾道:“百姓早被官府盘剥尽了。若再问百姓收缴,必会有大量人去投靠反军。前日就叛逃了一个村子。”
  薛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让富人出吧。这澶州还是有几户富人的……”
  他话还没说完,被谢无疾打断了:“向他们征了。可他们见舅舅每次都不出粮,便以为我心软,照顾亲眷。于是他们都托了关系来跟我打招呼,有攀上我远亲的,有搭上我副将的。每次征讨,他们只肯拿出几百斤粮,实在不够军队吃用。”
  薛富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他们不肯出钱,倒成我的不是了?”
  谢无疾从头到尾说话都是平平的,薛富问一句,他答一句,不见喜怒。倒是薛富被他说得总是生气。
  谢无疾又用那样无波无澜的语气道认错:“外甥不敢。”
  薛富哼哼。
  谢无疾又道:“舅舅,军队的存粮已经告磬。一旦断粮,必定军心不稳。反军的进攻虽已被我击退多次,可他们仍然贼心不死,伺机再来。若澶州被反军攻陷,他们必会到处烧杀抢掠。到时澶州人人难以自全。”
  薛富不以为以:“什么反军,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说实话,便是没有军队驻守,我也不怕他们。我建了高墙,修了堡垒,又有家仆上千,还怕他们抢我?倒是另外几个富户,他们该拿军饷出来,让你保护他们。”
  谢无疾道:“且不说反军。一旦军队真的断粮,这几千士兵连我也压不住他们。他们极有可能哗变,变军为匪,做出难以收场的事。”
  薛富一愣。这他还真没想过。谢无疾的军队军纪一向不错,虽然来讨要粮草,也是客气地要,没发生过纵兵抢粮的事。
  他听着听着,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无疾,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威胁我?”
  谢无疾道:“外甥不敢。此皆实情。”
  薛富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确实有可能发生。这军队虽说训练有素,到底是一帮血气方刚的男人。要是真饿得嗷嗷叫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到时候他也会遭殃。
  他点头嘀咕道:“既然真危急了,是得想办法弄到军粮。”眼珠转了转,又道,“我给你出个主意。那些富户既然舍不得出钱,你索性来个杀鸡儆猴,直接抢他一家。其余几家怕了,也就老实了。”
  谢无疾听了并没多大反应,问道:“舅舅还是不肯出么?”
  薛富垮下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傻小子!你说你当了将军图什么?不就是为了保谢家、薛家的荣华富贵么!军队缺粮,你反倒问我来要,不是本末倒置了?你有没有拿我当亲舅舅?”
  谢无疾垂下眼,睫毛遮住泪痣,看起来像是真被说得惭愧了。
  薛富训了外甥一顿,大概觉得外甥来一趟,真什么都不给也不好。于是他叹道:“唉!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恐怕是你手下那些兵猴子逼着你。要不就当是为了帮你解燃眉之急,我给你拿一点,让你缓几天。然后你好好想想怎么去弄军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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