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冀拼上最后一口气回到文理阁向孙左使报信。孙左使立刻调出文理阁高手,加上黄启带领的两千宣王府兵和三千巡防营官兵奔赴燕山,剿灭魔教余党,搜寻保护宣王和王妃。
钟冀进城时,书剑盟哨口便即刻报与白忱知晓。他一瞬猜出事态,带上盟中高手御风向燕山疾驰。
白忱全速行进,将众人远抛在后,寻着打斗的痕迹和尸体一路来到崖边。
往日里不论喜怒,白忱嘴角总是挂着浅笑。但此刻他面色阴沉,肃然鹤唳,持剑随时防备偷袭和攻击。
路上并没有见到萧皓轩和夏晨欢的尸体,刚才江离向下眺望的姿态让白忱猜测皓轩跳下了悬崖。
崖底是深潭,白忱相信皓轩会活下来。
搜山之事自有书剑盟,文理阁和巡防营的人负责,他要做的就是拿下江离。
白忱眸中燃气暗火,冷笑一声,“你与孟扶阳还真是一丘之貉,只会伤害无关之人。”
江离紫瞳一瞬发红,面目狰狞,震出恐怖的煞气,怒吼悲号,“闭嘴!你不配叫扶阳的名字!”
如飓风呼啸,树枝应声而断,唯有白忱一动不动的矗立着,面色自若。
白忱丝毫不掩饰鄙夷的神情,“叫他的名字我还觉得脏了我的嘴。”
孟扶阳不顾白忱意愿,为了得到他用尽恶毒手段,甚至对萧楚晔下毒,白忱自然弃之如敝屣。
可孟扶阳是江离一辈子爱之深,求不得的人。
江离紫眸中是疯狂的仇恨和不顾一切的绝望,他要为扶阳报仇!死亡远远不够,他要让萧楚晔和白忱痛苦不堪,失去最在乎东西。
萧楚晔和白忱是为“家国”两个字活着的,尤其是萧楚晔。
杀死萧皓轩和夏晨欢,让萧楚晔痛失家人,一辈子愧疚,无法面对燕皇和皇后。
再借此拆穿夏晨欢替嫁之事和夏皇买凶杀人的真相。夏国欺骗隐瞒在先,导致宣王身亡在后,大燕必然与夏国开战。
届时生灵涂炭,烽烟四起,国家百姓再陷水火。
好!真是太好了!
你们害死扶阳,我便用整个天下给他陪葬!谁都别想好过!
江离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是疯了,在孟扶阳死在他怀中的那天就疯了。
白忱脸色愈发暗沉,放出内力直击江离。
江离瞳孔放大,既怒又惊,“当年你为萧楚晔渡了蛊,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功力!”
白忱刚才说不止练到七层并不是唬自己的,若他突破了九层,那……
白忱眼神一凌,“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极速冲向江离。
两人瞬间焦灼在一起,剑锋相撞,冷光闪烁,戾气四散。
另一边,断崖崖底。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夏晨欢咬牙闭眼,紧抓住男人胸前的衣领。
“扑通!”
萧皓轩放出真气减缓坠落速度,加之潭水缓冲,两人落进水中的力量并不大。
不过一刹,深潭再次绽开水花,男人抱着夏晨欢飞跃出水面,将人稳稳放在地上。
夏晨欢浑身湿透,呛进两口水,接连猛咳了几下才缓过来,大口喘气。
萧皓轩用尽最后的内力烘干两人衣物,这样行走时才不会留下踪迹。
他脸色难看至极,跪在夏晨欢旁边,微微发颤,虚弱的开口,“你没事吧?”
夏晨欢忙摇头,死死盯着男人,忧心如焚,“王爷没事吗?您刚才受了内伤……”伸手便去摸对方手腕。
萧皓轩避开夏晨欢的手,再控制不住体内阴气,猛地吐出大口鲜血,向前扑到在地。“王爷!”
夏晨欢一霎脸色惨白,魂飞魄散。立刻扶起萧皓轩,颤抖着为他把脉。
越探脉,夏晨欢越惊恐。脉象极弱,且有数不清的微力乱窜,搅的血脉不通,五脏俱损。
夏晨欢从未遇过这种情况,甚至无法和医书中任何一种毒药对上号。他只知道男人情况万分危急,而自己毫无办法。
萧皓轩在那血雾融进皮肤时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控制了经脉,他动用内力后更是立即遭到反噬。此刻内力全无,静脉俱损,五脏六腑疼痛至极。
萧皓轩看向夏晨欢,声音很小,眼神却坚定不容拒绝,“你往北找寻洞穴…藏起来,沿途用树枝…在不显眼的地方摆出朝东十字,会有人找到你的。”
夏晨欢一愣,男人要他一个人走吗?
夏晨欢死命的摇头,“不!我和王爷一起走!”
萧皓轩板了脸,声音变冷,“走,这是命令。”
他每一刻气息都在衰弱,恐怕走路都很困难。山中还有花间教众,夏晨欢必须掩蔽起来等待救援,此刻的自己只是累赘。
况且这回凶多吉少,何须再救一个将死之人。
这是夏晨欢第一次这般强硬,眼神没有一丝恐惧和波澜,一字一句说的冷静,“我要和王爷在一起,您不走我也不走。”
萧皓轩看进那双碧眸,剧痛的胸口一瞬涨到不行,终究没有把那些理由说出口。他知道夏晨欢无论如何不会离开自己,就算失去性命,就算用孩子相逼。
萧皓轩眼神一凌,有了决断。
他掏出胸口的小瓷瓶,将里面药丸尽数吃下。此乃治疗内伤的圣药,却只能让此刻的萧皓轩撑住一时。
“扶我起来,得离开这里。”
见对方不再赶自己走,夏晨欢眼眶湿润地扬了扬嘴角,随即神态坚强,立刻扶起萧皓轩。将男人的左臂架到自己肩上,用力撑住对方向前走。
两人走不了太快,萧皓轩辨别方位,找寻记忆中的洞穴。
每百步夏晨欢便在草丛中留下一个十字树枝。
他身子本就沉,架着男人更是双腿打颤,却一步步走的稳。
夏晨欢不停瞟向男人,眼睁睁看着萧皓轩的生气一点点流失,心痛如绞,把内唇咬到出血都浑然不觉。
他强迫自己冷静,飞快的在脑海里搜寻对应症状和可能有用的草药。
萧皓轩清楚自己的状况,已到极限。但为了夏晨欢和孩子,他凭借着不可思议的意念向前迈步,用精神控制身体,强大到可怕。
他们没有花费太久便寻到了覆满藤蔓的山壁下隐约现出的洞穴。
夏晨欢眼睛一亮,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扶着萧皓轩进入洞穴。
几乎同时,男人的神智崩塌,轰然倒地。他最后看了夏晨欢一眼,像是要把人印在心上,然后再不动弹。
夏晨欢一瞬窒息,肝胆俱裂,握紧男人的手臂低喊,“王爷!王爷!”
刹那惶恐后,他立刻按上萧皓轩的脉搏,指尖发颤。
不过一分,夏晨欢托着肚子冲出了洞穴。
他顺着来时路找到方才记下的苎麻、防风、白微、鹤草四味草药后,快速跑回洞穴,跪在萧皓轩身边,把草药塞进口中不停嚼碎。
小腹隐隐作痛,夏晨欢却顾不上了。
他安抚的摸着肚子,附身把唾液和着药汁喂进男人嘴里。吐掉渣滓后又塞入下一口,直到喂完所有药汁。
夏晨欢按上男人的脉搏。脉搏稍强一分,但血脉越发不畅,微力乱涌。
就在他无措之时,萧皓轩的皮肤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由内向外涌出暗红色的血泡,极度瘆人。
夏晨欢一窒,如坠深渊,终于知道萧皓轩中了什么。
根本就不是毒,是比毒阴狠百倍的血蛊。
传闻里苗疆最为阴狠的蛊术,已百年未曾现世。
中此蛊者要受经脉俱损、血液俱阻、五脏俱裂之痛,最后腐烂而亡。
他不知道萧皓轩刚才是怎么忍住痛苦的,竟丝毫不露。
夏晨欢双眼通红,目眦尽裂,哽咽到几近窒息,凄入肝脾。
血蛊无术可解,无药可医,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且必须是血脉相亲之人,所以才被称作血蛊。
若夏晨欢独身一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替萧皓轩去死,可他无法引过血蛊。
而此刻夏晨欢肚里有男人的血脉,他可以引过血蛊,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会和他一起……
夏晨欢的心脏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他从喉咙发出凄厉的嘶鸣,痛不欲生。
萧皓轩一动不动的躺着,腐烂面积渐渐扩大,再晚一点就无回天之力。
夏晨欢终究是落下泪来。他颤抖的抚上肚子,愧疚到绝望,一声声悲戚至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动起来,像是在说:娘亲我不想死,不要让我死。
夏晨欢闭眼咬牙,骨毁哀立,不敢再碰它。
他从男人腰间拔出匕首,飞快划破自己的手掌,又划破萧皓轩的手掌,毫不迟疑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血液相接,夏晨欢可以感觉到万千乱流迅速窜进自己体内,一瞬筋脉俱裂,肝肠寸断。
夏晨欢侧倒在地,面目扭曲,张开嘴无声的尖叫,却依旧没有松开男人的手。
同时,萧皓轩身上的腐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痊愈,不过两分已完好如初。
夏晨欢痛苦至极,浑身痉挛,但仍旧死死盯着男人。
血蛊的阴毒之处就在于中蛊后无药可解,蛊转移后瞬时无事,连原本存在的疾病和内伤都会以毒攻毒的被治愈。
果然,片刻后萧皓轩就睁开了眼。
夏晨欢扯出一抹笑来,终于放开了男人的手,气若游丝地叫了声,“王爷……”
萧皓轩仿佛死过一回,挺身而起看向身旁之人,刹那恍然。
记忆在进入洞穴后戛然而止。此刻自己内力深厚,没有任何不适,而夏晨欢面色惨白,痛苦之态溢于言表。
萧皓轩一刹红了眼,将夏晨欢紧抱入怀,颤抖着抚上他的脸,痛入心骨。
“你…你……”男人话语嘶哑,喉咙紧缩到无法呼吸。
萧皓轩不知到底是什么,但夏晨欢肯定帮他渡了那东西。
你…你…怎么这么傻。
第48章 血蛊(2)
只一瞬,萧皓轩立即冷静下来,将夏晨欢抱在怀中冲出洞穴,一跳跃上苍天大树,御风向燕京疾驰。
黄启带领的巡防营正封锁燕山,搜寻围剿魔教余党,一寸寸缩小包围圈。
文理阁左使孙叔则与阁中高手、书剑盟教众用上乘轻功寻着痕迹来到崖边。他们猜测王爷王妃落下崖底,于是毫不犹豫的下崖搜寻,果真在潭边发现了文理阁的十字标记。
众人大喜,沿着记号向洞穴逼近时,忽见深林上空跃出一人,正是宣王!
孙叔欣喜若狂,跃身追赶,虽无法贴近萧皓轩,但看清了他怀中之人。
孙叔心头一沉,马上高声传音,“王爷,吴天已至燕山近郊别院!”
孙叔能十年一日坐稳副使的位子,思虑最是周全。他见情势危急,担忧王爷和王妃可能重伤,当即就让人将吴天和药材带到近郊别院。
江湖风云,刀剑无眼,有时候晚一分便是生死之别。
萧皓轩听罢眼中亮光一闪而过,搂紧夏晨欢向别院疾驰,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落于殿外。
“砰!”内力一震,门窗应声而开。
殿中吴天和敛秋正焦急地来回踱步,被巨大声响吓的不轻,齐齐看向门口。
两人瞬间惊恐失色,大叫出声,“王妃!”
萧皓轩看都不看旁人一眼,快步走进内室,把夏晨欢放在床上。
作为一个大夫,吴天迅速镇定下来,上前为夏晨欢把脉。
夏晨欢忍受着非人的苦痛,面目扭曲,却宁愿将牙齿咬碎都不叫一声。他精神恍惚,无法思考,眼里只有男人担忧的面容。
经脉阻滞,五脏六腑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开。夏晨欢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凝视着萧皓轩,挣扎着想说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我没能…遵守约……”
话语未完,夏晨欢再无意识,闭眼不动。
这人被诊出有孕那日,萧皓轩答应他保夏国平安,夏晨欢则许诺保护好他们的孩子,让其平安出生。
此刻他在乎的竟是这个。
萧皓轩抚上夏晨欢的侧脸,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双眼通红。
他看向还在号脉的吴天,一瞬泠冽,“怎么样了?”
吴天头一次面露难色,眉头紧锁。夏晨欢已奄奄一息,但这脉象奇异,他竟拿不准病因。
萧皓轩脸色更黑两分,冷声解释,给吴天更多判断的信息。
“我中了花间教七煞天罗放出的暗器,血雾融进体内。本已昏厥濒死,是他划开手掌把毒渡了过去。”
吴天听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不顾礼仪按上萧皓轩的手腕。
宣王脉象强健有力,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如此诡谲。加之不用内力相逼,而是以血液相接的引渡法,对应上夏晨欢的脉象,只有一种可能。
吴天难掩悲痛,艰难地开口,“王妃中的是血蛊。”
萧皓轩一愣,并不清楚血蛊是什么。
“血蛊是失传已久的苗疆秘术,中蛊之人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最后腐烂而亡。此蛊无药可医,唯一的解法是将其引入另一人体内。”
就像要应证吴天的话,夏晨欢外露的手臂突然开始冒血腐烂。
吴天话音刚落,萧皓轩立刻用内力划开手掌,并紧握住夏晨欢手心渗血的刀口。
同一刻,一旁泪流满面的敛秋叫到,“我来!将蛊引入我体内!我愿意的!”
吴天悲戚地摇头,“那人必须是血脉相连之人。王妃是因为怀了王爷的骨血才能引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