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秋急的哭出声,“那可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吴天看向因血蛊没有被引渡而绝望的男人,不忍的开口,“王爷,血蛊不会进入同一个人体内两次。”
萧皓轩瞬间失神,目眦尽裂,死死盯着着夏晨欢,如坠冰窟。
不,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萧皓轩悲痛欲绝,几近狂乱。胸口涨到要爆开,内力无法控制的喷薄而出,将房中瓷器统统震碎。
若不是吴天和敛秋习得内功,怕已被震的吐血。
蓦地吴天眼睛一亮,不自觉的笑起来,是绝处逢生的喜悦。
他眼中犹疑一闪而逝,跪地请命,“我有一办法可保王妃性命。”
萧皓轩猛地看向吴天,眸中燃起希望,“说!”
“王妃有滑胎之兆,产道已开始打开。我可以用银针将血蛊逼入胎儿体内困住,再将其引产,保王妃无事。”
吴天知道自己这话已犯下谋害皇嗣之罪,他急切地接到,“如果不这样,大人孩子……”
“即刻施针!”萧皓轩没有丝毫迟疑,如同被从地府拉回来,心脏重新开始跳动。
他神色坚定凌厉,冷声补充,“保住王妃,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吴天不再耽搁,迅速备好银针和用药。敛秋则带着丫鬟们烧水剪布,已供引产之需。
一切准备就绪,吴天最后禀告宣王一句,“王爷,我要施针了。”
萧皓轩凝视着夏晨欢,“嗯”了一声,眼里根本装不下别人。
吴天迅速在夏晨欢的神庭、风池、曲骨、中极、神阙、鸠尾、气海、太渊、涌泉九大穴位按不同深度扎进银针,再输入内力相逼,将血蛊引入胎儿体内困住。
与此同时夏晨欢身上的腐烂以看得见的速度愈合,不过须臾便完好如初。
紧接着吴天在期门、章门、商曲三穴烧艾,心俞、肺俞、肾俞、三里、三阴五穴扎针,使产道大开,胎儿下滑。
“王爷,请把王妃上身抱起,利于引产。”
萧皓轩扶起夏晨欢,从背后撑住他,将对方的头按在自己左胸膛上。一手揽紧他的腰,一手抚在发间。
吴天则用布条固定住王妃的脚,以免他醒来挣扎。夏晨欢要醒着,肌肉才能蠕动推出胎儿。
血蛊转移,不多时夏晨欢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精神恍惚,一时回不过神,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本能的叫了声,“王爷……”
萧皓轩嘴角上扬,指尖发颤,哑声到,“是我”,话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感激。
没有什么比夏晨欢更重要,包括孩子。
画面接连涌进脑海,自己分明引过血蛊,怎么还能醒来?
“啊!”
夏晨欢惊叫出声,下身一瞬疼痛至极。他能感觉到孩子在下移,正挤出子宫。
夏晨欢转头想看正面,被萧皓轩牢牢按住脑袋,可还是用余光瞟见了自己腿间的吴天。
夏晨欢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一张脸瞬时煞白。
他惊恐地望向萧皓轩,死死抓住男人的衣领,疯狂摇头,恐惧的大喊,“不要!不要!王爷,不要这样!不要杀他!不要!王爷,别不要他,别不要他!”
萧皓轩眼眶湿润,张了好几次口都没有声音,终是嘶哑的说了句,“他已经保不住了。”
夏晨欢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像是一只失去幼仔的狼在哀嚎,愤怒而悲伤,“不是的!是我引了蛊,该死的是我,是我!不是他,不是他!”
夏晨欢无法忍受让孩子替自己去死。是他自私,不顾孩子引了血蛊,现在怎么可以用孩子的命换自己的命,怎么可以独活。
萧皓轩同样凄入肝脾,只能抱紧怀中人,让他无法乱动,颤声反复说,“不是你的错,不是,是我没保护好你们,是我,是我的错……”
引产痛苦不堪,但身体的痛远及不上心理的千分之一。一种无以名状的疼痛随着血液升腾,进入心房,深入骨髓。
夏晨欢动弹不得,却能清楚感到孩子一直下移。他尖厉而嘶哑的哭声极度苦涩,“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走…不可以…不可以…我该陪他…孩子…孩子……”
萧皓轩几近窒息,他觉得自己太残忍,再说不出一句话。
夏晨欢全身搐动,泣不成声,一声声悲嚎令人闻之心碎。不仅几个丫鬟哭泣不止,连吴天都泪眼婆娑。
胎儿终于整个滑出后穴。几乎同时,夏晨欢猛抽一口气后昏了过去。
他的孩子没了,被他害死了。
萧皓轩惊慌的去摸夏晨欢的颈脉,确认他只是晕过去后方闭眼咬牙,紧紧箍住怀中人,难掩悲恸。
吴天飞快处理好夏晨欢的下半身,清理、止血、上药,上前给人号脉。
“王妃已无大碍,调理一些时日便可痊愈。”
萧皓轩仍旧闭眼不语。
吴天含泪接过敛秋手中用丝布包裹的死婴。胎儿口中含了金丹,可保躯体不腐烂,但通体发黑,已无回天之力。
“王爷,王妃此胎是个双儿。”
萧皓轩终是睁开眼看向婴孩。他很小很瘦,皮肤发黑,却已经成型,隐约看得出五官精致。
只一眼,肝胆俱裂。萧皓轩口中涌上腥甜,他垂眸压下胸口涌动,声音嘶哑,“退下吧,把他放入晶棺。”
吴天领命,快速退了出去。
萧皓轩将夏晨欢放回床上,这人没有一丝血色,光是看着就让他心如刀割。
男人一动不动的凝视了夏晨欢片刻,随即面无表情的起身,留下一句“照顾好王妃”,出了内殿。
萧皓轩脸色阴沉至极,一直走到庭院中央才停下。他双目腥红,煞气四散,衣珏纷飞。体内真气奔腾乱涌,找不到出口,随时可能暴溢。
顾遥红着眼眶进院时恰好就碰上这个场景。
他得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刚才遇到吴天,知晓了夏晨欢的情况,也看到了那个孩子。
皓轩此刻已快走火入魔,控制不了内力,会自伤或伤及他人。
顾遥冲到萧皓轩面前使劲摇晃他,顾不上会被其周身真气震伤,用尽内力传声大喊,“皓轩!萧皓轩!萧皓轩!清醒点!清醒!”
萧皓轩黑眸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人。他从极怒中回神,咬牙运气两周身,控制住了内力。
再睁眼,双眸平静无波,冷冽至极。
顾遥拉着萧皓轩到亭内坐下。他眼眶湿润,心痛如绞,干涩地开口,“皓轩,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你……”
萧皓轩眸中满是嗜血戾气,冷声打断他,“江离在哪?”
“他被白忱打成重伤后逃走了,现在书剑盟、文理阁和朝廷都在搜寻江离,他跑不掉的。”
萧皓轩听罢暗眸不语,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顾遥实是担心,劝到,“这本是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扯你们。你好好陪着晨瑜,白忱、小九、你父皇和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萧皓轩看向顾遥,面无表情,冷酷狠绝,“他向晨瑜出手的那刻,就已变成和我的恩怨。”
顾遥一窒,说不出反驳的话。
萧皓轩语气越发凌厉,“不止江离,这背后还有其他人。江离说他收钱取人性命,虽然不是真实动机,但他没必要编一个理由,应该是确有其事。”
顾遥瞳孔放大,蹙紧眉头,“买凶杀人?”
萧皓轩点头,脸色愈沉,“而且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也可能是冲晨瑜。”
江离当时对夏晨欢的态度很不寻常,让人生疑。
顾遥脑子转的飞快,肃然郑重,“我会特别留意,并全力支持你彻查。”
萧皓轩眯了眯眼,“对外要做出宣王和宣王妃可能已重伤身亡,而父皇尽力掩饰的假象。越遮掩,越扑朔,买凶之人越相信我们是真的死了,才会露出马脚。”
顾遥同样是这个想法,“我知道了,你之后就留在别院,朝堂上楚屹和我会处理好。”
萧皓轩点头默认,不再开口,眸中哀痛漫溢,夹杂着嗜血恨意
涉及之人一个都别想逃过!
夏晨欢今日所受丧子之痛,萧皓轩要百倍千倍的还给他们!
番外.前言(同吾生番外,可不购买)
萧皓轩永远忘不了和顾遥的第一次见面。
他浑身是伤,正躲避扫帚棒的毒打,皮开肉绽,咬紧牙不肯出声。
蓦地,笞打停下了。萧皓轩睁开眼,一个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人正笑着看他。
那一刻日光从顾遥身后照下,萧皓轩真的以为他是一个仙女,上天派下来救他的仙女。
后来他知道顾遥不是仙女,却一直深信顾遥是上天给他的救赎。
那日萧皓轩有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第一次吃到好吃的点心,第一次有了名字,第一次体会到开心……
对顾遥来说,这或许只是举手之劳的善意。他并不知道第一次对萧皓轩意味着什么。
萧皓轩从记事开始就是一个人,无父无母,只有人每天会来看他一眼,给他一点食物。吃不饱睡不暖,但这都无所谓,他仍旧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孩,自卑且天真。
萧皓轩再大一些,旁人开始对他讥讽责骂,视他为蝼蚁,对他拳脚相加。
萧皓轩变的怨念愤怒。骨子里的倔强让他反抗,可越反抗伤的越重,
后来知晓自己的身世,他更加的恨,恨萧楚屹,也恨自己的出生。他不甘这样被萧楚屹遗忘,承受谩骂侮?瑁运凳椤K潦椋っ髯约旱哪芰Γǜ聪舫伲?
直到遇见顾遥,萧皓轩才知道什么是温暖。顾遥就是他的温暖,他的光,他的救赎。
顾遥会给他带好吃的,陪他锻炼身体,教他写字,教他读书。
顾遥永远都笑着看他。这个人笑起来太美,让萧皓轩冰冻的心一点点化解。除了恨与愤怒,他懂得了愉悦、感激、兴奋、爱……
萧皓轩仿佛这时才成为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盼望着每一天的到来,和顾遥在一起的每一天。
所有的美好都是第一次,也是唯一。萧皓轩生命中所有的温暖都来自顾遥,顾遥就是他的唯一。
除了顾遥,其他人对萧皓轩来说都无所谓,包括萧楚屹。
萧皓轩很幸运,他遇见顾遥的时候还小,没有被定了性。顾遥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一个以身作则的老师。他教会萧皓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会彻夜与萧皓轩讲人生大义,做人之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被他照顾着,关爱着,萧皓轩不再愤怒,不再为仇恨而活。只要是顾遥希望的他就会去做,他想成为一个像顾遥那样的人,一个配得上顾遥的人。
可是萧皓轩也是不幸的,他遇见顾遥的时候太小,还不明白自己对顾遥的情感。他不明白自己的依恋和爱,等他能理解的时候,却已被那人掐灭在萌芽之中。
顾遥从来只把萧皓轩当成孩子,自己的孩子。他照顾他、宠爱他,教导他,看着他成长起来,成为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顾遥心里感激、高兴,没有丝毫异样的情感。
萧皓轩以为他会和顾遥永远在一起,两人逃出王府,浪迹天涯,该是多么快活。
直到萧楚屹出现,打破了萧皓轩所有的期想。从此,顾遥眼里多了那个人,心里多了那个人,再不是只有他。
萧皓轩不恨萧楚屹,但他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顾遥,恨自己不能把他从萧楚屹身边解救出来。
但萧皓轩太在乎顾遥,他不会违逆这人的任何话。顾遥留下,他便留下。
可顾遥陪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以萧楚屹为先。
萧皓轩面上不露分毫,只是一刻不停的读书练功。他要让自己变强,强大到可以保护顾遥,变的像萧楚屹一样强大。不!要比萧楚屹更强大。
每日顾遥来看他的时候,是萧皓轩最开心的时候。可顾遥越来越多的为了萧楚屹受委屈受伤,也越来越多的说起萧楚屹,带着敬仰,带着笑意。每每这样的时候,萧皓轩便胸闷的喘不过气。他不喜欢顾遥为了那人付出,为了那人露出开心的表情。
可萧皓轩从不反驳顾遥。他甚至对萧楚屹改观,观察萧楚屹,想知道这人到底为什么能吸引顾遥。
连萧皓轩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越来越不苟言笑,懂得韬光养晦,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顾遥只叹是血缘的力量,却不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萧皓轩是一个敏感的人,从小的环境让他最懂察言观色。更何况顾遥是他最在乎的人,没有人比萧皓轩更能察觉顾遥的变化。
顾遥说起萧楚屹时不再只是称赞,而是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浅笑,连发呆的时候眼神里都是化不开的情深。
再后来,顾遥连自己都不能欺骗。那悲伤又爱恋的表情,他从未对萧皓轩露出过。
那一刻,萧皓轩就知道顾遥爱上了萧楚屹。那一年,萧皓轩只有十一岁,他就把连自己都不明白是不是爱情的情愫永远埋葬了。
萧皓轩当然也希望顾遥爱的是他,可对萧皓轩来说,顾遥不仅仅是想得到的人,更重要的,他是萧皓轩生命里的唯一。
因为这个唯一,只要顾遥快乐,萧皓轩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放弃自己的爱恋,甚至离开顾遥,让他能远走天涯,得其所愿。
顾遥不在的三年,萧皓轩眼里只有学习和政事。就像顾遥期望的那样,他要做一个心怀天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