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黄袍上的那双手,锦锐面色一怔,而后微微扯动嘴角,笑道:“谢妹的嘴巴依旧这般甜。”
谢香梅迫不及待的向与锦锐诉说满腹的心事,手上忽的多了一股力道,将她的手从锦锐身上甩开。
一身凤袍,铃铛挂饰满身的钟陵婉从锦锐身侧出现,无视着刚被甩走的谢香梅,挽上锦锐的手臂,与锦锐笑道:“皇上,我已经准备了午宴,将军几个一路奔波也累了,不如去后宫边吃边聊。”
锦锐微微点头,松开了钟陵婉手臂的牵制,向赖御走去。
钟陵婉与谢香梅一道,眼巴巴又无故气恼的盯着锦锐的去向。
“阿束,我们去后宫聊。”走至赖御面前,锦锐伸手去扯赖御的衣袖。
赖御一个转身,避开了锦锐,双手交叠在脑后,朝身后的几个道:“不是都饿了吗,快去吃饭吧。”
慕青推开挡在身前的俞尧,掐着腰,边向后宫走去,边幽怨道:“可不是嘛,都快饿死了,还有闲工夫在这儿说话。”
慕青在前开了条道,身后几人对视一番,便跟了上去。
“香梅,跟上!”赖御朝愣在原地的谢香梅喊了一声。
谢香梅兴致蔫蔫儿的跟上了。
赖御则插到三道身前,紧跟着叶秋白身后,与一众前拥后抱的去了后宫。
人都没了,锦锐的心思也不在了。
笑脸立即收拢,丢下身后的一众,疾步匆匆的去了后宫。
俞尧看了一眼黑了脸的钟陵婉,小心翼翼的跟在了锦锐身后,一众随士也谨慎的略过钟陵婉,跟上了锦锐
“娘娘!”看着远去的人群,一旁的丫鬟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声钟陵婉。
钟陵婉侧身朝丫鬟低吼道:“喊我干嘛,还不快过来扶上我!”
丫鬟弓着腰,麻溜的搀扶起钟陵婉。
钟陵婉强忍着怒气,向着后宫而去。
锦锐一向不给钟陵婉面子,钟陵婉已经习惯。
只是突然多了个女人,还是让锦锐主动出手的女人,钟陵婉有了丝恐慌。
一批人分了三波才到了后宫。
慕青几个是饿极了,不管位置,找了个近处便坐下动了筷子。
叶秋白习惯了的跟着一众随士向宴后走去。
紧盯着叶秋白的赖御立马拉住了他,问道:“你去哪儿?”
不等叶秋白反应,赖御便拉着他坐到主桌的一旁:“以后跟我坐一块,别乱跑。”
位置太靠前,而且还是坐在赖御身旁,叶秋白本想回绝,谁知赖御突然用力将他拽到座位上,不等起身,锦锐打后方赶来,目光紧盯在赖御与叶秋白身上。
叶秋白便不敢再动,低着头,讪讪坐于此。
“我还想让你与我坐一道呢。”走至锦锐面前,锦锐毫不遮掩脸上的不满,直接了当道。
叶秋白紧绷着身子,好似所有的错都归于自己身上,却又不知怎么开口解释。
“开什么玩笑,你是君王,我怎能与你坐一起,别胡闹了。”赖御也是,带着一丝闫肃,毫不迟疑的拒绝。
且不说两人的关系如何,赖御愿不愿意与锦锐坐一起,就锦锐现在的身份,赖御更不可能与他太亲近,以下犯上的罪名,赖御担不起第二次。
感知到叶秋白情绪的的转换,锦锐便不再央求,看了眼身旁的叶秋白,揪着眉头入了主桌。
钟陵婉随后赶来,坐在赖御对侧。
☆、忍气40
第四十章
往日平静的宴上,因着慕青几人变得热闹起来,整个大堂的氛围也松弛下来。
唯有三道,一直心神不宁的向周遭打探着,寻了一圈后略有失望,又兀自倒酒小酌,与这欢腾格格不入。
三道向来沉闷寡言,有自己的心思,便没太引起周遭人的注意。
锦锐坐在上阶的主位,举着酒杯,斜视向赖御那一桌。
叶秋白正夹着身旁的菜往嘴里塞,不言语也不乱看,十分认真的在吃饭。
一旁的赖御则聒噪太多,端着酒坛,伸出半个身子,不知与谢香梅在聊什么,很是欢实。
两人看上去没有任何交集,想来也不能,叶秋白这般闷的人,赖御怎么能受得了。
想着,锦锐悬着的心松了一半。
“谢妹!”颇为愉悦的放下酒杯,锦锐喊了声谢香梅,欲插入两人的对话。
赖御与谢香梅停下聊天,齐看向锦锐。
何止是他们,整个大堂都安静下来,身为天子,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锦锐没有比此刻更想扒下这龙袍,轰走满堂的人。
他只不过是想与赖御聊上几句罢了。
整肃了身子,锦锐又恢复了紧绷,拿捏着腔调,问道谢香梅:“多年未见,过的可还好?”
谢香梅未想过锦锐会在满堂人面前喊自己,刷的红了脸,急不可耐回道:“非常好!”
同样红了脸的,还有坐在对面的钟陵婉,紧握着手中的筷子,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面无表情的紧盯着谢香梅。
“那就好,那就好。”锦锐微微点头,没了聊下去的兴致,再往赖御哪儿一瞥,赖御不知何时贴近了叶秋白,徒手抢了他刚夹的花生仁塞进口中,不嚼烂,还半展出来朝叶秋白炫耀。
叶秋白熟视无睹,伸手将赖御的脸拔开,又向碟里伸了一筷子,夹了粒花生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着。
赖御不再皮闹,小口嘬着酒,目光再也未离开过叶秋白。
心头的火气蹭的窜了上来,锦锐扔下手中的筷子,朝俞尧喝道:“再去给骁战将军拿壶酒!”
俞尧虽不知所以,但立马就作了反应,拎起一旁侍女端着的酒壶,径直朝赖御端去。
这小皇帝性子阴晴不定,反正麻溜伺候好就行。
赖御接过酒杯,向瓶口处闻了一遭,打趣道:“不是不让我喝酒了吗?今儿怎么上酒上的这么频繁。”
赖御不正经的语态,让锦锐又软了心思,与赖御笑道:“你这不立功了吗,今儿便让你放松下,今夜之后可不能再饮酒了。”
赖御转动着酒壶盖子,没再回复锦锐。
酒,不能停。
赖御,谁也管不了。
“为何要召香梅回宫?”半响,赖御突然问道锦锐。
只顾得喝酒了,竟把这等事给忘了,谢香梅算是赖御带来大都的,赖御可得问清楚了。
这一问,紧张了谢香梅,惹恼了钟陵婉。
皆翘首企盼,等着锦锐回应。
赖御又绕到了旁人身上,这让锦锐兴致差到了极点,加之有些微醉,锦锐完全没了心思,敷衍道:“父皇对不住谢家 ,我来替他还债罢了。”
这一答,谢香梅心中五味杂陈,想到是这个原因,但听后又不想承认。
端起酒杯,谢香梅呷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水直通肠胃,烧灼的微痛。
钟陵婉也如谢香梅一般,心绪不宁的按住脑袋揉上一番。
大堂又恢复寂静。
倒是一直在夹菜的叶秋白停了筷子,与赖御耳语道:“皇上当政十年,若想还债,为何不早些召她来宫?”
赖御玩弄着手中空了的酒杯,沉默半响,问道叶秋白:“那你觉得锦锐有何用意?”
旁观者清,再加之叶秋白情感淡薄,能看的更清晰些。
“若不是为了情谊,那便是谢姑娘本身的用处了。”叶秋白继续分析,“谢姑娘医术精湛,这是我所知晓的,至于其他,那就不清楚了。”
赖御依旧玩转着酒杯,细细品着叶秋白的分析。
“在我印象里,香梅的医术并不是很好,但未见过的这些年里,确实长进了不少,这也只是偶遇她才知晓的,锦锐怎么会……”赖御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叶宏图能第一时间赶来龙岛召唤谢香梅,那便是做足了打算。
揉了揉鼻根,赖御不愿去多想。
正犯着难,上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叫嚷声。
闻声,赖御惊诧一番,好像是三道?
兀的抬头,果不其然,三道不知何时上了小高台,与俞尧拉扯起来。
锦锐带着几分醉意,侧目望着这两人。
外围的侍卫已经拔剑,向大堂这边赶来。
“这老头疯了!”慕青放下手中半啃的猪蹄 三步并两,急忙向上阶跑去。
丁禧紧跟在身后。
两人赶来时,三道正红着脖子朝俞尧吼着:“快说!那孩子在哪儿!”
慕青一听便明了了,三道问的正是五迷。
本是来拉架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慕青转向俞尧,揪着他的衣领,更大声的吼道:“问你话呢,哑巴了还是聋了,快说!要不然扒了你的皮!”
俞尧频频摆手,被吓得说不出话,无助的向两侧望去。
只见到锦锐微醺的眸子中带有一丝愠怒。
锦锐头一次见有人敢无视他,还敢在他面前这么粗暴。
不悦了几分,锦锐起身,朝几人道:“那小孩犯了大罪,已经入了狱。”
“入狱?”三道惊诧,“他还只是个孩子,能犯什么大罪?”
慕青掐起了腰,准备与锦锐好好争论一番。
“他私自溜进阮颜殿,企图偷走大堂里的画像……”怕几个不明,锦锐又道,“那画像是我父皇亲手所做,阮颜殿就是为了供奉画中人所建,你们说这偷画之人算不算大罪?”
听锦锐说毕,慕青放下了手,气势全无,兀自嘟囔了一句:“五迷为何要偷画呢?”
更为沉默的是三道,在锦锐提到阮颜殿的画像时,就已无言语。
“那孩子在哪儿?”
沉默之际,赖御从后方赶来,问道锦锐。
锦锐眼睛乱瞟向一侧,不再回复赖御。
赖御又肃言道:“何必为了死人而杀死一条生命,先皇尚且不明,怎么到你还这么糊涂!”
锦锐身子一怔,好像被揭了伤疤般,又气又恼,朝赖御低吼道:“他们怎样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落个不孝的名义!”
说毕,锦锐转身,朝还受着惊吓的俞尧喊道:“带将军去狱里提人!”
俞尧心魂未定的应下,伸手给赖御引路。
赖御瞥了一眼还生着气的锦锐,没再多言,迈步走出后宫。
几人跟上赖御,疾步匆匆向狱里赶。
离宫这都多久了,也不知道五迷怎样了,这般小的孩子怎能忍受得了。
几人走后,锦锐发狂了般,抬手掀翻了身后的酒桌。
吓得钟陵婉一颤,愣在桌上不敢上前,静言瞧着锦锐发癫。
周遭的随从低眉垂目,许是习惯了锦锐这般阴晴不定的暴怒性子,等他疲倦着倒在椅子上时,才纷纷上前替他整理。
拖着半醉的锦锐回了后堂休息。
等锦锐走后,钟陵婉这才扔下手中的筷子,骂了一句疯子,气冲冲的离开。
大堂只剩静默的随从收拾着一片狼藉。
路上,俞尧带着几人绕了数不清的弯儿入了数不清的门才来至牢房。
牢房立于皇都偏侧,铜墙铁壁,守卫森严,一众随士警惕的望着前来的几人。
俞尧先将赖御几人安抚在原地,兀自上前与最前头的将军小声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将五迷扔到牢房里,俞尧便没再管了,这月数将过,牢房环境又极差,连俞尧都不敢保证五迷的生死。
“还活着。”前头将军不知俞尧避讳着赖御几个,又大声与俞尧说道,“我还以为那孩子活不过三天,没想到数月过去,还这般□□,没死就不错了。”
“嘘嘘~”俞尧作嘘状,提醒着将军,那将军不明所以,疑惑望着焦急的俞尧。
这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俞公公今日怎这般尿怂样!
赖御早听清两人的对话,上前搭上了俞尧的肩膀。
俞尧身子一颤,不敢回头,念道:“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反正还活着,你可别怪罪我……”
“带我进去。”赖御没有怪罪俞尧,还算平和与他道。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五迷。
至于怪罪,俞尧还达不到被怪罪的资格。
而真正要怪罪的,赖御又不能去找那画像上的死人去讨,只好无奈作罢。
听赖御这般,俞尧松了口气,又赶忙向守牢的将军要了钥匙,带着赖御几人进了牢房。
牢房里一路的哭丧哀嚎,几人皆置若罔闻,一心只想找到五迷。
越往深处走,牢房越是幽暗潮湿,一股子尿骚味和屎臭味扑面而来。
熏的几人不得不捂住鼻子,面容都揪成一团,迎着头皮向里走。
牲畜棚也不过如此吧。
伴着这股子臭味,三道心头涌上了怒意加许久未有过的愧意。
强忍着怒气,三道催促着俞尧,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小儿不知恼41
第四十一章
牢底终日不见光,走了小段便觉得湿痒难受,顶上吊着的烛火微微弱的打了下来,照亮了一群狰狞着的面孔。
许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呆久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几人步伐匆匆,随着牢头来至一处小偏室,四面围合,与周遭的嘈杂隔绝开。
那牢头边开着锁边道:“这孩子看似柔弱,实则硬实的很,来这数月,给他什么便吃什么,不哭也不闹,我见他可怜,便找了处踏实点的地方给他。”
听毕,最前头的三道张了张嘴,半响才道了一句:“多谢。”
牢头摆了摆手,愤愤道:“我看这小孩挺乖,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还得投放到牢里,你这个当爹的也算是有本事,能把他从这儿带出去,以后可得好好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