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干嘛,有什么话站那儿说!”孔泾源急忙阻止赖御。
孔泾源也瞧清了,这来的几人都听着此人的话行事,能掌驭这些奇人的人定不简单,孔泾源有几分自己的思量。
“好好好。”赖御敷衍的应下,反正离得也挺近了,便停住脚步,随手从腰间掏出一块泛旧的玉珏摆在了孔泾源的面前。
“骁战……”见此玉珏,孔泾源瞪大了眼睛。
虽未亲眼见过骁战将军本人,可他的传说听了不少,世上无人敢自称骁战将军的,除非他本人。
孔泾源惊诧的是,骁战将军与想象中很不相同,如此年轻,而且没有该有的盛气凌人,反而平和太多。
差些就错过了,那骁战身旁的,岂不就是……
“嘘。”赖御作嘘状,收了玉珏,小声道,“心里明白就行,不用说出来。”
孔泾源收敛起心神,木讷的点了下头,面色立即来了个大翻转,推开挡在前面的一众卫兵,来至赖御面前作揖道:“不知将军来此,有失远迎,这就带你们去大营休息。”
“大人,可是他们杀了人。”一旁的随从不知孔泾源发生了什么,只提醒了一句。
“杀个人怎么了,这可是骁……”
“这个娃娃没有死,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救活他。”赖御急忙打断孔泾源的话,朝那随从笑道,又看向孔泾源,“不论是谁,无故杀人就要偿命。”
孔泾源仰着脖子,嘴角微微下撇,别开目光不再接话了。
赖御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无视那张臭脸,笑道:“快困死了,带我们去大营吧。”
天色渐黑,不觉已至傍晚。
再孤寂的地界,也有袅袅人烟相称,少了几分陌生多了几分热络。
没走太久,赖御一行人便到了漠中的大营。
远远儿的站在山丘往下望,大营一座又一座的连绵数公里,在金黄的晚霞格外磅礴,犹如一场浩大战役来临的前夕。
“啊,我要晕了。”赖御双腿一软,顺势倒向一旁的叶秋白。
叶秋白边将赖御贴上了的脑袋向外掰,边微喝道:“你这不挺好的,别耍赖了!”
“许久未来过大营,还真不太适应。”赖御稍稍抬头,兀自嘟囔了一句。
叶秋白的手停了下来,不再推搡赖御。
征战多年的将军,对大营都会有别样的感受,赖御自然不例外。
十指染血,对于赖御这样视死如归的人来说,是一种无以言说的痛苦吧,大营的一切,仿佛不再是昨日那个所向披靡,杀敌如麻的骁战将军所能承受的。
哦,亦或是,不是今日这个大漠客赖御所能承受的。
叶秋白自行明白了几分,赖御为何不愿提起那段往事,宁愿葬身在大漠,也绝不会大都,不是恨不是失望,是恐惧。
叶秋白无法感同身受,只能默默的配合着让赖御去适应。
赖御看似玩笑着无谓着,其实脆弱的很。
叶秋白能感知出,也或是,赖御在自己面前并不想去隐藏。
“走吧。”叶秋白抬手抓上赖御的衣袖,带着他向丘下走去。
该来的总是要面对,更何况赖御身后还有那么多人依傍着,叶秋白想,现在不能与赖御并肩,那就从现在起,努力去攀附这座高峰。
两人在前,一行人习惯的跟在身后,霞光将几人的影子拖的绵长,一路上打打闹闹,很快隐没在一片大营中。
营群已掌起了灯,不变的是烟火气和饭香味,偶尔飘来几声豪笑。
孔泾源带着几人来至主营。
营中早就摆满了几桌吃食,好似窥探到几人要来一般。
“公子,你坐这儿。”孔泾源顾不得旁的,先给叶秋白引了一桌。
叶秋白斜眼一瞧,那桌在主桌的一旁,离着孔泾源很近。
“坐吧。”叶秋白顺势将手旁的赖御推了进去,又一撩袍子,坐与赖御身旁。
小小的单人桌愣是挤进了两人。
望着紧挨着的两人,孔泾源讪讪收回手指,无言坐到主桌上。
其他几个也黏着坐在一起,明明六桌的量,空了一大半,非得挤在一起坐。
“听说城里发生了一件案子?”孔泾源刚坐定,赖御便问起这件事。
“啊,是,发生了一串失踪案。”孔泾源单手撑着脑袋,偏头望着叶秋白,兴致蔫蔫的回复着赖御。
“咳!”赖御干咳了一声,身子前倾,中断了孔泾源目光所及之处。
孔泾源腰板一正,坐直身子,缓回了神情。
赖御这才继续道:“听说是能幻化成人的黑虎吃了这些人?”
“嗯,是。”孔泾源晃着酒杯,依旧心不在蔫。
见状,赖御起了身,端着酒壶走至孔泾源面前,徘徊着道:“这黑虎吃人的第一晚有人撞见了,这不假,可是之后的失踪案,为何又说是黑虎所致?”
酒壶往桌上一嗑,惊得孔泾源打了个激灵,困倦的眼皮开了几分。
“漠城虽人员纷杂,可从未发生过人连续失踪的案子,那黑虎吃了一次人后便有了这等事,很难不让人去怀疑。”孔泾源放下酒杯,认真了几分,与赖御辩驳道。
“好。”赖御拍了下手,继续道,“案发那晚,据存活下来的人说,黑虎是以兽型吞掉了人,看来黑虎并不忌惮以原型示人,那黑虎体型庞大,高十余丈,但凡出现必会引起动静,可之后的失踪案是悄无声息发生的,这你怎么看?”
“或许……或许那黑虎被人惊扰了,便不愿……”孔泾源解释了一番,自觉无理,眼珠转了一转,又转了个话茬道,“前几个月发生过一次死亡数十人的血案,也是那黑虎所为,看来那野兽嗜血成性,杀人毫无章法,谁又能猜出他会以什么手法再杀人呢。”
“哦?”赖御兴致又提了几分,问道,“数十人的血案?在大漠可是少见,快说一说。”
孔泾源呷了一口酒,眼神有些飘忽,快要招架不住,草草回道:“在一座客栈的后山上发生的,时间太长,记不住旁的了。”
“客栈!”
在坐的几个听闻,一同喊出了久违的名字。
☆、万恶之城70
第七十章
“客栈!”
“啊!”孔泾源被几人的反应下了一跳,手腕一抖,杯中的酒水撒了一桌子,道,“对,客栈,漠眼东侧有一处荒芜的地界,那儿有个姓赖的开了家客栈,那命案就是自那儿发生的。”
赖御嘴角一撇,再次逼近孔泾源,依靠着桌边道:“那就奇怪了,我可听说那几个人是被刀剑砍死的,而且好像是个无尾案,将军你可真精明,将这两个案子放一起就给破了。”
“你那是道听途说,不是砍死,就是被黑虎咬死的,当时我也在,那场面惨不忍睹,很是血腥。”孔泾源圆谎道。
赖御嗤笑一声,而后又忍不住的大笑起来,颤抖着身子来至叶秋白面前,指着孔泾源问道:“你当时在现场有看见他吗?”
“没有。”叶秋白直接了当道,说毕,质疑的目光向孔泾源投去。
孔泾源稍稍反应一下,当日听说叶宏图破的案,而叶秋白是叶宏图之子,难道他也来过?
暗觉不好,孔泾源忽然猛灌了一杯酒,显然醉了几分,胡乱指着周遭道:“今日就聊到这儿吧,天儿不早了,都睡了吧。”
“睡觉?孔少,我们还没聊完呢。”赖御上前一步,阻挡了孔泾源的退路。
孔泾源面红耳赤,站在高台上俯视着赖御,见他的样子,是不打算结束今晚的话茬。
孔泾源向一旁的随从示意了一个眼神。
那随从上前一步,欲打算冲破赖御的阻挡。
“小赖,时候不早了,别在这儿白话了,快些结束!”底下的三道忽而起了身,紧绷着语气与赖御道。
赖御回转了一个眼色,不悦的让出了道路。
那随从急忙上前扶住孔泾源,将他带出大营,又一招手,来了几个小厮欲带着几人去歇息。
一气呵成,不给赖御其他动作的机会。
赖御也作了罢,走至三道身旁受训。
三道严着脸,低语了一句:“任务要紧,旁的别插手了。”
赖御点头应下,少有的恭顺。
自从大都来时,赖御便发觉,三道愈发着急寻找玉玺。
三道处事老练,看的长远,这般着急定有他的道理,赖御不去背他的意味,面上便听从了他的安排。
相处十年,三道也对赖御了解个透彻,知道他不会这般轻易顺从,心里定是有别的想法,更清楚的知道,自个儿是管制不了他的,便转了个眼神,看向叶秋白。
“我管制不住他,他与你好听你话,今后就多靠你了。”三道十分诚恳,又凭他所思语重心长告诫道,“人无完人,英雄也有弱点,摘除掉儿时的崇敬,好好用你的心去体会。”
叶秋白情感淡薄,三道这番无边无际的话,让他陷入无尽的思索和困扰,忘记了回复。
三道点到为止,抱起依靠在腿边快要睡过去的五迷,跟着一小厮向门外走去。
赖御追在三道,气愤喊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旁的赖御不在乎,最怕三道向叶秋白揭自己的老底。
阿束不能有弱点……
三道充耳不闻,抱着五迷离了大营,留下满营的尴尬。
慕青在一旁看了半天,忍住了没去插嘴,等冷静下来后才上前劝道赖御:“老赖,别跟那怪老头生气,天儿不早了,早点跟小叶休息去。”
说毕,又腾出一只手将赖御往叶秋白那儿推了一把。
赖御不解气的朝三道离去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讪讪来至叶秋白身旁。
见着叶秋白后,气全消尽了。
叶秋白也不思索了,皱着眉头望着赖御,还是太年轻,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也不知怎么消退情绪。
赖御恰恰相反,事过了便忘,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想什么呢,跟我回房去!”朝叶秋白招了招手,随即大喇喇的走出大营。
叶秋白还一肚子心事,憋的难受,慢吞吞的向门外走去。
“小叶侍卫。”慕青在门口叫住了叶秋白。
叶秋白抬头,一双程亮无洁的眼睛眨了两下,一头雾水的看着慕青。
慕青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不等叶秋白问,慕青便道:“老赖那臭不要脸的,眼光真贼,找了个白如稚子的人。”
平日里,叶秋白可是被赖御拴得极深,慕青也是头一次与他这般聊天,这一聊,便全然探清了叶秋白的底子。
“正是好年华……”神情一转,慕青又伤感了一句,望向了怀中昏迷的丁澈。
像叶秋白这般大时,慕青也不赖,身属名门正派,及冠之后便是无量前途,可是……
都是自己的选择,慕青从没后悔过,只是对不住澈儿了。
叶秋白全然探不清慕青为何这般,在变换的情绪中,叶秋白迷惘了。
“你也别纠葛那老头说的话了。”稍稍收敛神情,慕青回到正轨,劝慰道,“时间短了经历少了,有些东西是看不出来的,想也没用,别说你了,就是我也未察觉赖御有何弱点,在我心中,他是无坚不摧的完人。”
慕青一席话,正中叶秋白的心,确实,赖御没有弱点可寻。
“但……”话锋一转,慕青又道,“那老头说的也对,人无完人,或许是老赖藏的深,我们未发觉,也或许是我们这帮没心没肺全然指望他的人没去发觉。”
说至此,慕青一顿,哂笑了自己:“能伴在赖御身旁的终究不会是我们,我们也不配去窥探他的弱点。”
叶秋白这听懂了些,兀自摇了摇头,否认了慕青的想法。
慕青也摇了摇头,笑道:“你不一样,我能看出,老赖对你的感情不一样,他很信任你也很想去依赖你……”
“不!”叶秋白急忙否认。
慕青打断道:“三道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他让你去体会赖御,找到他的弱点,而后和他一道走下去……”
“小孩,怎么还不跟上来!”没等慕青说完,赖御便在不远处嚷嚷起来,走了大半天了不见人跟上了,赖御又倒退回来。
“顺其自然,而后不离不弃。”拍了拍叶秋白的肩膀,慕青留下最后一句便和丁禧离开了。
前脚刚走,赖御便凑了过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叶秋白从那一丝丝的领悟中回转过神来,木讷的摇了摇头,而后嘴角一裂,露出十分假的微笑。
赖御更加疑惑,审视的目光望着叶秋白。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叶秋白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这一句。
顺其自然,那就从阿束走的那日顺下去吧。
紧张地抓上了赖御的衣袖,叶秋白磕磕巴巴道:“走……走吧,我们回去睡……睡觉,阿束。”
叶秋白愈说愈小声,最后那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字,差些被吞进嗓子眼里,好在赖御听到了。
“哎~走,回去睡觉!”赖御极大声极浮夸的应下了,引得一旁的随从身子一颤,困倦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再一晃神,两人已经出了大营。
随从急忙跟上,带着两人拐了几个弯来至住处。
进了房门,赖御挡住了随从欲进的步子,遣走他后便关了门,凑上前来与叶秋白小声道:“我们出去走走?”
“走走?”叶秋白提声道,“只是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