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游景玥也没有多问,乖乖听话,去找江奎叔。
温琅去洗了个手,接过游景殊递给他的手帕,将手上的水渍擦干。
“走吧。”温琅将手帕塞给游景殊,半点没有自觉这手帕已经脏了。
“嗯。”游景殊丝毫不介意,将手帕收起来,和温琅并肩往外走。
孟析觉正好从外面回家,后脚温琅和游景殊就到了。
“孟老板,你要的那批货,今天到了。”温琅喝了口茶水对孟析觉说道。
他忙了一下午,正好有点口渴,上等的茶被他牛饮,一旁的丫鬟忍不住笑了笑,这游公子生得霞明月映,怎么娶的夫郎这般粗鲁。
而且这哥儿未免也太高了吧,都快和自家少爷差不多高了。
“你看明天方便吗?我亲自过去一趟。”孟析觉没想到温琅动作这么快,他以为至少还要等上半个来月。
“方便,那就明日巳时吧。”温琅说。
孟析觉并无异议,答应下来。
“温老板的新店要开张了?”孟析觉问道。
“嗯,七日后,届时还请孟老板赏脸,光临小店。”温琅笑吟吟的说道。
孟析觉应下,又说会带家人前去。温琅今天的目的达到后,便要起身告辞,谢绝了孟析觉留饭,又让人拿了几个礼品盒给孟析觉。
“这是我店里的招牌,你尝尝,若是喜欢我叫人再送些过来。”温琅心说还有什么广告比凤雀台的东家亲自开口更给力。
等温琅和游景殊离开后,孟析觉的小妹过来,好奇的看着这几个漂亮的盒子。
“哥哥,这是什么?”
孟析觉走过去,将盒子打开。
“哇——好可爱呀,白白胖胖的。”小妹开心的拍了拍手。
一盒里面只有六个,包装却很精美,就算吃完了也舍不得扔掉。
“温记。”孟析觉的手指抚过上面的标记,他拿起别的礼盒看了看,发现上面都有同样的标记。
电光火石间,孟析觉明白过来温琅的用意,以后但凡是别人看见这个图案都会明白,这是温记的东西。
也很好的和那些仿造的店铺区分开来。
他唇角噙起笑意,越来越深,此时他不得不承认,温琅很有经商头脑。
说来也巧,温琅和游景殊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安胤恒,看样子,安胤恒应该是去找孟析觉的。
“景殊,温琅,你们这是从析觉家出来?”安胤恒从马上下来,和他们俩说话。
“对啊,刚出来,正要回家去,你这是去找孟老板?”温琅看安胤恒的眼神,有几分揶揄。
安胤恒挠了挠后脑勺,瞪了游景殊一眼,“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游景殊还未开口辩解,温琅就先开口道:“诶,我要为我家景殊辩解一下啊,不是他告诉我的,他一个字也没告诉我,是我聪明机智,自己猜出来的。”
“不可能!”安胤恒大声否决,复又心虚的嘀咕,“我觉得我很收敛……”
温琅笑吟吟的看向他,说:“五皇子殿下,你听过那句话吗?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
他顿了顿,在安胤恒疑惑的眼神中,开口说:“爱。”
这个字让安胤恒瞬间睁大眼睛。
“爱是藏不住的。”温琅握住游景殊的手,冲他笑了笑,游景殊眉眼含笑,碰了一下他的唇。
回过神来的安胤恒:“……”
“你们克制一下,这是在街上。”
温琅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说:“反正周围也没有别人。”
天色已晚,这附近住的几乎都是达官显贵,这会儿路上根本没有行人。
“这不是你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理由。”安胤恒不开心的瞪着这两人,看他们甜甜蜜蜜就想起自己和孟析觉前路未卜。
三人说了会儿话,正要分别的时候,安胤恒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之前你让我盯着点的那个案子,有结果了。”
温琅怔了怔,才想起安胤恒说的是之前那个当街打人的事情,温琅当时还以为是人贩子假装是女人的亲人。
“嗯,怎么样?”
安胤恒垂下眼睫,神情有些不忍的说:“那对母子俩说的有一半是真的,周慧芳的确是他们家老小的妻子。”
“周慧芳没有偷人对不对?”温琅目光沉静的说道。
“嗯,周慧芳母亲以前和李氏,也就是周慧芳现在的婆婆曾在同一户人家当仆妇,周慧芳当初和她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她母亲生病,弥留之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李氏趁机带着大儿子去探望周慧芳的母亲,又说自己很喜欢周慧芳,想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儿,周慧芳的母亲听信了李氏的话,以为要娶自己女儿的是李氏的大儿子,便答应下来。”
“等周慧芳嫁过去才知道,她嫁的是李氏的小儿子,而非大儿子。”
说到这里,安胤恒的脸上隐隐露出愤怒的神情,温琅和游景殊眸色一凝,看来问题就处在这小儿子身上,不过李氏这种行为完全是在骗婚。
“他小儿子该不会有残疾吧?”温琅猜测到,因为周慧芳和李氏的小儿子有一个孩子,应该不是那方面的问题。
安胤恒摇摇头说:“比那个更严重,李氏的小儿子有疯病。”
温琅陡然间想起,当时李氏的大儿子把周慧芳的孩子抱过来后,周慧芳非常害怕那个孩子,而且那孩子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一个猜测从他的脑子闪过。
“周慧芳的孩子,该不会也有疯病吧?”
第104章
安胤恒神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温琅眉头微拧问道:“李氏的丈夫也有疯病吗?”
“对,李氏当初是被她父母卖给她丈夫的,她起先也害怕生下的孩子患有疯病,但老大是正常的,后面才生了老小,结果老小和他父亲一样。”
“李氏看着自己小儿子年纪不小了,想着自己生下的老大是个正常人,心存侥幸,给小儿子安排了亲事,没想到周慧芳生下第一个孩子就患有疯病,周慧芳发现孩子不对劲儿之后,逐渐崩溃,想要逃走,之前也被抓回去过两次。”
游景殊闻言,眸色微凝,道:“受害人最终成了加害者。”
温琅点点头,同样感慨万分。
“这案子最终怎么判的”温琅比较关心这个问题,周慧芳娘家已经没人了,但她都敢只身一人逃跑,应该很愿意和李氏的小儿子和离才是。
安胤恒叹了口气说:“李氏说当初她和周慧芳的母亲说想把周慧芳娶回家当儿媳妇,但是并没有明说是做大儿子的媳妇儿,是周慧芳母女俩自己误会了,也怪不得她。周慧芳虽然很气愤,可当时的确是这样,这样算起来李氏构不成骗婚,最主要的是他们家不愿意和离。”
他的眼神暗了暗,说:“你们知道我朝其实并不支持和离,即便现在和离不用遭受牢狱之灾,可想要和离也不容易,更何况男方家里坚决不同意。”
温琅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所以周慧芳被李氏母子俩带回去了?!”
“嗯。”安胤恒点了一下头。
温琅瞬间就想口吐芬芳,这不是要把人逼死吗。
游景殊蹙着眉,问道:“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赵大人?”
“是他。”安胤恒也不意外游景殊能够猜出来,刑部的人里,当属赵慎出最古板,他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和哥儿的天职就是孝顺父母,伺候公婆,遵从丈夫,一切想要反抗丈夫,甚至和离的哥儿和女子都是不知检点,应该灌猪笼。
“那就不奇怪了。”游景殊和温琅科普了一下这位赵慎出赵大人。
温琅听完后,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这是直男癌吧,病入膏肓,立马就要升天的那种。
“我收到消息说,今早李氏母子和周慧芳已经回家了。”安胤恒说。
温琅想起周慧芳当时那么害怕,决定明天去探望一下周慧芳,就算和离不了,也能帮一下周慧芳,让李氏不敢再像以前那么磋磨周慧芳。
只可惜,周慧芳没能等到温琅去探望她。
次日一早,温琅就听见出去买菜的下人说,今早有一户人家门口吊死了一个女人,舌头吐得老长。
当下温琅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等他和游景殊赶过去的时候,周慧芳的尸体已经被人从门上取下来。
李氏母子俩吓得面色惨白,周围围观的人纷纷对他们指指点点。
“就是这母子俩把人逼死的啊。”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我就住在附近,惠芳最是勤快不过,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就这样她婆婆还成天打骂她,真是恶毒!”
“天可怜见的,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享受过,丈夫是个疯子,生个儿子也是疯子,换我我也不想活了。”
“听说这案子是赵大人审的,死活不让周慧芳和离呢,昨儿一早回来的,今儿早人就没了,我看那赵大人也脱不了干系。”
“呸!要我说赵大人做得对,要真和离了,没了名节,还不如死了干净。”
“就是,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那些和离的女人都该浸猪笼,就西街那个卖豆腐的女人,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怪不得她男人要和她和离,也不知道勾-引谁呢,这种荡-妇就该有点自觉死了才好。”
“没有吧,她男人不是好赌成性,又爱喝酒,醉了后还会打人吗,还是她亲哥把她男人打了一顿,逼着她男人和离的,我看她现在日子倒是好多了。”
“不知羞耻,你这么向着她说话,该不会也想和你男人和离吧?”
即便死了人,依旧阻挡不了周围的闲言碎语,温琅皱起眉头,脱下肩头的披风,走过去盖在衣衫褴褛的女人身上,将她狰狞的死相盖住。
周慧芳死不瞑目,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看得出她有多恨。
“难不成是周慧芳的姘头?”
“什么姘头,你仔细看看,是个哥儿呢。”
“哥儿长得这么高?我男人都没他高。嫁不出去吧。”
游景殊走上前牵住温琅的手,说:“报官吧。”
“嗯。”温琅点了点头。
有人认出游景殊,也有人认出了温琅就是当初帮忙拦住李氏的好心人。
这件事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仅仅是在少数人心头划上了一道口子。
安胤恒得知这件事后,神情呆滞的坐了一下午,他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事情,或许不在少数,这天下可能有千千万万个周慧芳。
而他身为皇子,却无能为力。
他开始陷入自我折磨中,若是他去找了赵慎出,或者他出面要求李氏家里答应和周慧芳和离,周慧芳是不是就不会死?
晚上游景殊提了一壶酒来找他,两人坐在房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游景殊给安胤恒讲了方柳儿的事情,讲了丁桥的事情,讲了黎乐的事情,还和他提到了巾帼不让须眉的王小姐。
安胤恒听得很诧异,他见过游景殊口中的那些人,可他完全想不到,他们的背后竟然还有这些故事。
“他们现在的确重获新生,但如果没有温琅相助,我想他们大概死了也不会有人悔悟,即便有温琅将他们庇护在羽翼下,他们也经常听到难听的话,指责的话。”游景殊娓娓道来。
“可他们没有错。”安胤恒想的不错,这世上很多他看不见的地方,的确有千千万万个周慧芳。
“他们当然没有错。”游景殊喝了一口酒,清辉洒在他的白玉般的面庞上,他负手而起,有遗世独立之风。
安胤恒喝得有点多,眼神飘忽的望着游景殊,心头忽然生出一股浓烈的想要改变这种现状的**。
他是皇子,龙子龙孙,生来就比旁人尊贵,如果连他都视若无睹,那些枉死的人,又该如何伸冤?
游景殊沾到安胤恒面前,对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目光沉静的注视着他:“要和我一起,干一番大事吗?”
安胤恒望着游景殊,心潮彭拜,好似忽然间回到了他们小时候,一起偷偷干坏事,新奇又激动。
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一把握住游景殊的手,“好。”
……
向来不问朝政的五皇子,突然站出来在早朝上参了刑部尚书赵慎出一本,当即太子看过来的视线就阴郁起来。
赵慎出是太子的舅舅,安胤恒之前和太子合作过,这会儿突然参他舅舅一本,一时间太子心里千回百转。
莫不是老五也想出手和他抢那个位置?
为什么?
太子心头思绪万千,最终落到一个人身上。
难道是因为游景殊回来了,老五觉着自己有帮手了?
赵慎出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在朝堂上辩驳起来,“周氏已嫁做人妇,甚至为万鹏生下了一个孩子,幼子无辜,如何能离得了母亲。”
“那周氏怕是意识到自己不配为□□,为人母,羞愧难当才悬梁自尽的吧。”
安胤恒听见这话怒不可遏,炮语连珠,细数起那些因为赵慎出乱判,被折磨到死的女子和哥儿。
这些都是他和游景殊去翻了案宗,一件件找出来的。
那些哥儿和女子虽然没有像周慧芳那样立即就悬梁自尽,但最后不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就是一段时间后被折磨死了。
一桩桩案子,听得朝堂上的官员们纷纷皱起眉头。
太子想站出来为舅舅说话,他外祖父却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不准乱动,太子不得不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