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了。我也是......我没办法的,要是不乖乖听他的话,你就要被赌场的人带走了。”
“他?”温岩眉头紧皱:“他是谁?”
温煦扬吸吸鼻子:“他自称是你表弟。”
温岩拿手弹了他额头一下,似乎对温煦扬的单纯一根筋很是无奈:“数十年前闹饥荒的时候,我便是师父从死人堆里抱来养大的,有记忆时就只当紫铜谷才是我的根,现在又哪来的表弟?”
温煦扬眼睛睁得大大的,红润润的小嘴也张得大大的。
半晌回神后,很大声的道:“什么?”
哎哎......所以说有些事说出来很简单,就是当事人自个儿把事想复杂了而已。
由于太过震惊。还有温煦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可以说清事情真相的关键时刻,两眼一翻又给晕了回去。
所以......
......
简单和温岩说清来意后。他对于外界谣言说紫铜谷灭门惨案一事,表情上很是疑惑。
连连摇头否了这件事。
正好我就刚才温煦扬话里提到的白银堡三字很是感兴趣:“温兄,那个你家少谷主方才提的,这个白银堡是做什么的?”
温岩道:“和紫铜谷做的一样的营生,听师父说过,很早以前两家就作为竞争对手,在生意上常争个你死我活的。”
原来是这样。
那么外界抹黑温煦扬形象这点上,要真有白银堡在其中掺和,其原因猜来并不怎么复杂。
只是。
其中几点还有令人怀疑的地方,那就是......
这时薛千看了天色,道:“时候不早了,甄姑娘,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和北方兄他们知会一声吧。”
我透过窗户看了外面天色。天色晴蓝,日色黄灿,明明才过晌午,有些奇怪薛千话里怎么会说时候不早?
不过既然他开口要走,我自然是点头道:“好。”
薛千对旁边坐在椅子上悠哉喝茶的刘奇道了声:“刘兄你既有话要同温兄谈,那在下就和甄姑娘先回去了。”
温岩疑惑的看了薛千和刘奇一眼,听到薛千要走,松了握着温煦扬的手,准备起身送客。
正迈出门。刘奇声音自我身后响起。
“薛兄,万分小心。”
薛千头也不回的:“剩下的就有劳刘兄了。”
☆、第三十二章 初见千奚
离了温岩住处一段距离后。
薛千突然一把将我抱起,向前疾飞起来。
我只听到刚才站的地方有破声的呼啸入地音。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薛千此时全力加速,向着我们入住的客栈疾飞而去。
“薛兄......”声音随着风声吹散,还带着我的疑惑:“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慌张?”正要转头,就听薛千急忙一句:“别回头。”
虽是不明所以的。我还是在此刻选择相信薛千:“哦。”
......
薛千脚下不停换着步法,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耳朵传来的呼啸音不停,还有入土声。尽管好奇,我还是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势。不久当看到客栈的影子时,听薛千一句:“北方兄,有劳了。”然后感觉身体一轻的同时,人已被远远扔了出去。
咦?咦咦咦???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鬼魅般的影子拿着长剑向我逼近,谁知另一道修长的身影比他更快的接住我。
接我的大师兄带着我避过长剑,接着将我往后一甩,手中长剑与那道影子开始了数招极快到甚至看不清动作的交手。
“又是你们。”大师兄眉宇含霜,语气不耐:“跟了我一路,到底有完没完?”
那人黑衣蒙面,沉默寡言。只知挥剑动手,且招式狠辣致命,刁钻刻薄。
大师兄此时脸色凝重,话不多说:“老实,来人都是高手,你向客栈快跑。跑——”随着最后大师兄一声大喝,我双腿自然反应的向着客栈快速跑去。
跑。
我只知要跑。背后传来的危机感提醒我必须快跑——
身体一个贴地翻滚,躲过了当头砍来的长刀。
心道好险的同时,也顾不得多想,连滚带爬的起来又是拼了老命的往前狂奔。
背后冷芒将至,眼前只感到眼睛被刺目的银色闪了一下后,就听后方噗嗤一声,有什么被砍断的声音。还有一个沉稳有力,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姑娘,你无事罢?”
抬头去看。
来人看似只有四十左右的年纪,剑眉入鬓,高挺鼻梁,眼角纹路是有,正好印证了他轮廓间沉淀下的沉敛稳重。一身水墨色长袍衬得他身姿越发英挺,随着风满灌袖,凛凛出尘,配着他自身气势,宛如一把锋芒逼人的宝剑。
总觉得这人莫名还有些眼熟。
再仔细看看。冷汗直冒。口里张合着前掌门几个字,就是怎么也喊不出了。
幸好他注意力未在我身上。只道一声:“此处危险,速回客栈。”我连连点头,向着不过十步距离的客栈处再度奔去。
身后高手过招,掌风阵阵,剑声交鸣,危险重重。
以我能力,冲上去完全是送死。就只这一点,我不敢多有鲁莽。
毕竟我还没到嫌自己命长的时候。
奔回客栈里面时。一摸额头,满手湿汗,心内担忧没有武器傍身的薛千,去看时又不见他的身影在。
看不见他我有点心慌,下意识的便去寻周围有没有趁手的武器......这时左右扫了客栈的一楼,才发现现在的客栈岂止是寂静无人,甚至连桌上客人吃完的盘碟都未来得及撤下。
难道是......我们走时这里就发生了意外?
脑子里忽然想起刘奇之前说的,在我们刚从无人山下来时,他猜出我们三人的身份,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于是才借了夭夭之手,故意弄出一场混乱来。
其实那时我也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我们。
大师兄又说那些人跟了他一路。
难道是顾忌有花若水和凌飘飘这两位高手在么?那为何要等我和薛千走后才出手。
还有刘奇。看样子他知道些什么?薛千和我一离开温岩家就受到了袭击,难道他一人在那就可以抵挡住袭击的人吗?
我隐隐有感觉。这些人什么都知道,貌似不知情的就只有我一人而已。
难道是因为我太弱?
或者说另有隐情?
“闪开。”随着一声大喝。我下意识抬头去看的同时,被人狠狠往外一推,随着一声闷哼,再就是猛烈的掌风向前,接着就是一个身影被狠狠拍出去,撞了许多桌子椅子后,直到撞到木梯上喷了一大口血后,身体歪倒地面不动了。
“薛千。”看到薛千捂着胸口半跪在地,模样看来十分痛苦。我大惊之下,连忙上前去摸他的手腕。
他脸色惨白,嘴角还有血迹。勉强露出笑容似乎是在宽慰我:“没事的,你......咳咳,咳咳......”
“怎么可能没事?难受就别逞强了。”我几乎是吼了他一句。难以控制的去平复胸腔里的惊慌,在随着查看他并没有伤到肺腑心脉后才真真算松口气下来。
没事的......
没事的......
像咒语一般在脑海重复着。
我怔怔的看着眼前薛千那对望着我含了笑意又温柔至极的眸子时。一下没忍住,狠狠将人抱在了怀里。
“甄姑......”
“我不是。”我语气很重的说了这么一句。
薛千没说话。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否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但当我抱着薛千时,嗅着他身体似是自带的淡淡花木香气时,那股紧张无措的心情才算是平静了下来。
“不要说没事的。”我感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在触到那头柔软滑腻的青丝时,这股颤抖也随着心情而慢慢平复下来。
薛千没有回抱我。他只是很平常的回:“好。”
以我现在的想法是。
薛千果然是个男人啊。
不似女人的纤细柔弱,抱他入怀,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来自男人的坚韧厚实。
“难过的话就说出来。千万......不要强忍着。”
当时想对久病的阿娘阿爹说的话呵。许多年后,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诉说对象还是个男人。还真是......
真是......
不知道为什么想笑。又想哭。
完成了一桩心愿。才知道说出来有多轻松。
再回想起来,仿佛无关轻重一样,甚至连自己都怀疑起来。方才,难道不是自己在做梦?
搞不清了啊?说出来,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原不过就是一句——
不过如此。
我真的,搞不清了......
......
重新放开薛千,并站起身来。
他面容如以往的温柔宁和,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薛兄。”我露出笑容,和往常一样带点憨憨的,又再朴实不过的样子:“你这救了我第三次了,这恩情我怕是要还不起了。”
就着我伸向他的手起身。
薛千俊美的脸上漾起明朗笑意:“那就不要还了。”
“真的不要?”手心里湿湿的。大概是刚才我擦额上的汗时留下的吧。
“嗯......”他似乎是在思考一般。只一小会儿:“那就请甄姑娘帮我一个忙吧。”
所有的焦虑于那句甄姑娘而消散。又因那句甄姑娘升起更多的不适感。
我努力令自己如平常一般:“什么忙?”
“在我寻回记忆之前,甄姑娘能否一直陪在我身边。”
那双平时温润的眸子如今既执着又坚定的看着我。隐隐期待中,似乎还有一丝不安。
同我一样。
只不过出发点大概不同?
师父的话貌似就在耳边。
需端需放下,要是舍不得......就藏紧了,对谁都好。
我一直觉得自己愚钝。不止武学,还有待人处事上,尤其是感情这块。
因我自己觉得自身愚钝。所以才会把一切都推给是错觉。
包括现在。
我努力幻想着青青师姐对我温柔笑着的模样,温柔唤我甄师弟的声音。
我努力幻想着......自己与薛千说清缘由,他愿意原谅我隐瞒一事,我们是朋友,最后甚至成了最好的兄弟。
如我们行来这一路,彼此扶持,互相安慰,在分道扬镳时会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且行且散,无须太过感伤。
我道我愚钝。
我便对薛千道:“好。”
在那眸子里的星芒更盛时。心内那股奇异的苦楚消失不见。我终于还是忍下了甄姑娘这几个字。
还有......
为什么不给我个说清是汉子身的机会这件事???
☆、第三十三章 薛千的失落
随着清渺空灵的萧声响起——
外面的打斗才真正算是结束。
一行人进来。为首的便是我差点喊出前掌门三字的千奚。
以及——
在他旁边手执玉箫,头戴帷帽,身姿窈窕的步雨箬。
其后便跟着垂头丧气的凌飘飘还有照旧面无表情的花若水。再后就是明夕和我大师兄。
明夕进门,弯身先去探地上那人的鼻息,又捏住两颊看了口中,起身道:“他咬毒自尽了。”
花若水淡淡开口:“暗杀楼此次动作不小。”
千奚面色不变:“出动前十的一半高手,尤其是其中一人逃走,那人恐要提前动手。”
凌飘飘毫无惧色:“我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的,来什么挡什么?就当再演一遍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怕他作甚?”
提及二十年前这几个字眼。千奚和花若水沉默起来。
后千奚注意到沉默一边的薛千。正当他皱起挺眉,将要开口时,被旁边步雨箬拽了一下袖子:“具体情况你不是都听元宝说了。无须再问。”
千奚只好闭嘴。
步雨箬几步来到薛千面前,撩开帷帽垂下的白纱,露出里面的绝美样貌来。
我见了。顿觉眼前一亮。
不同于花如尘的妩媚妖丽。她眉眼似含烟霞,悠远绵绵,只施淡妆,清丽天成。吹弹雪容配着一袭同样白如雪色的素白长衫,似谪仙缥缈不可亲近般,平白令人生出不敢冒犯的自惭形秽。就看她芊芊玉指执着一支翠色玉笛。白绿对比,赏心悦目。
步雨箬开口,先轻唤声:“时秋。”清泠婉转的嗓音里,既有相见的欣喜,亦有不为人知的心疼在。
她似乎鲜少会笑。只见了薛千后,那股笑意才慢慢柔柔的漾起。温柔又诚挚,徐徐而动人。
薛千不懂自己为何见了她后,生起莫名的熟悉亲近感。
他看她伸手,为他拂去衣襟上的尘灰,罢了只道:“好孩子。”
动作轻快熟稔。还未等他感受她便已收手。
“明夕。”
“夫人。”明夕恭敬的侯立在她一边。听步雨箬道:“我累了。”
明夕连忙道:“房间已经为夫人备好。还请夫人随属下移步前往。”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步雨箬刚才明明是在看薛千,却又在不经意间细细打量审视了旁边的我一眼。
也许不是错觉。我看她放下白纱,人却站在我面前不动。
明明透过白纱看不清后面的人是什么表情?偏偏又觉得那对淡漠瞳子亮起一团含着温度的炬光。
“你是凌不飞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