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还有我们。”钱小花和李秋月挤进来。
谢琅眉头微皱,“谢广刚才喊你们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我们,我们刚吃过饭。”钱小花想说,刚从媒婆家回来。话到嘴边连忙咽回去,“三郎叔,再,再重新算一下。”
谢琅白了两人一眼,把她们两家加进去,平均分一下刚刚好,就把账本推过去,“这么多,给钱吧。”
“那么多是多少?”钱小花想也没想就问。
谢琅乐了,钱小花直觉不好。而没容她开口,就听到谢琅说,“连多少钱都不知道,还不乐意让你儿子上学,就不怕你儿子将来同你一样?”
“我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想到这么多。”钱小花往四周看了看,见她小儿子跟过来了,一把把孩子拽过来,“给我念一遍。”
小孩下意识看谢琅。
钱小花朝他后脑勺一巴掌,“看他干什么?他又不给你出束脩。”
“我教他习武。”谢琅道。
钱小花噎住,一见小七在他身后站着,“小七,多少?”
“笨!”小七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钱小花抬手指着他,“这个小——”
“小什么?”谢琅看着她,“想清楚再说。”
钱小花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到底多少?三郎叔,再不说我可走了。”
谢琅睨了她一眼,轻轻吐出一个数字。钱小花看了看手里的铜板,难以置信,“一半就够了?”
“让你一个人出不够。这就是人多的好处。”谢琅道。
钱小花咧嘴笑笑,“三郎叔就是聪明。”抬手把钱给他,“给我。”
“给你什么?”冯英忍不住问。
谢琅拿起脚边的纸,把钱小花她男人的名字写上去,又把钱数填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能看懂吗?”
“我儿子看得懂。”钱小花第一次体会到让儿子跟夫子学文识字的好处,喜滋滋接过去,拽着她儿子就走,“回家给娘念念。”
谢琅无奈的瞥她一眼,就给冯英一张。
“我就不用了,给她们。”冯英道。
谢琅:“都有。”指着手下的那叠纸,“我准备了四十份。”
“你准备这么多干什么?咱们村有小小孩的人家还没这么多。”冯英道。
谢琅笑道:“给你们亲戚准备的。回头亲戚再把孩子送过来,就跟他们说一个月要多少钱。想要孩子跟着学,也得出那么多钱。”
“你这个钱归谁?归你,明年请夫子就不用出钱了?”冯英好奇地问。
谢琅摇了摇头,“我不要你们的。明年的明年再说。”
“钱给我们,夫子岂不是他们请的?”冯英又问。
谢琅点头,“不高兴?”
“高兴,高兴。我明日就回娘家问问,我兄弟要不要把孩子送过来。”冯英道。
谢琅顿时想翻白眼,“孩子来了,在谁家吃住?”
冯英没话了。
谢琅叹了一口气,一边给旁人写一边说,“做了好几年买卖,你眼皮子怎么还这么浅。”
“这个,得怪我爹娘,没给我一个聪明的脑袋。”冯英道。
谢琅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冯英转身出去。
谢琅虽然这样说了,后来还是有人把亲戚的孩子接过来,跟村里的小孩一起上课。
养蚕里有钱小花那样的,有冯英那么碎嘴的,也有厚道的。至于那些厚道的人家有没有要亲戚的钱,谢琅不得而知,但他估计没要。
话说回来,谢琅打算收豆子的前几天把红薯收了,但他担心遇上暴雨,红薯在地里发芽,还是趁着晴天把红薯收下来。
一半切成红薯干,一半分别放地窖里和西边偏房里。
红薯晒干被东方朔领来的官差拉走,谢琅家的豆子也熟了。
谢琅把豆子收上来,地犁好晾晒的第二天,刘彻过来了。
当时谢琅正在院里剥棉花,见他进来就忍不住问,“养蚕里有你的探子吧。”
“吾真想过在养蚕里放一双眼睛。”刘彻拿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看一眼他的动作,就捏一个棉花拨开,“可惜你们村的人排外。”
谢琅:“有不排外的村子?”
刘彻噎住,瞪他一眼,棉花扔框里,发现屋里很安静,“谢小七呢?”
“还未放学。”谢琅道。
刘彻:“你都让东方朔教他了,还让他去村学?”
“跟夫子学认字。还有许多字不认识。”谢琅瞥他一眼,“今日不是休沐,陛下怎有空过来?”
刘彻叹了一口气,“北面有消息了。”
“仲卿?”
刘彻摇了摇头,“独独他没有消息。三郎,他会不会……”
“陛下心中是怎么想的?”谢琅问。
刘彻不假思索道:“朕信他。”
“草民也信他。”谢琅道。
刘彻看了看谢琅,他脸上不见一丝焦急,又想到谢琅视卫青如亲兄,心中大安,“有什么吃的没?”
“什么?”谢琅没反应过来。
刘彻把剥了一半的棉花扔给他,就往灶房去。
谢琅转向充当柱子的八名侍卫,什么情况?
“寝食不安。”领头的侍卫无声地说。
谢琅摇了摇头,起身洗洗手,去堂屋端出来一碟东西。
“何物?”刘彻立刻把葡萄赏给离他最近的侍卫。
谢琅:“红薯干。有些硬。”
刘彻捏一块,小心咬一口,外面硬里面软,甜丝丝的,“你做的?”
“是的。昨天做的,别吃光了,给小七留点。”谢琅道。
刘彻去灶房找个碗,倒出来一半,又拿一串葡萄出来,“洗过没?”
“没有。”谢琅实话实说。
刘彻又给离他最近的侍卫。
侍卫没伺候过人,不禁看向谢琅。谢琅再次起身,翻出剪刀,把葡萄剪下来,一个一个洗干净,洗满满一盆,送到刘彻手边。
刘彻正好把红薯干吃完,接过葡萄直接把皮吐到盛红薯干的盘子里。
谢琅眉头微皱,“陛下吃好了给草民洗干净。”
“吾又不是没洗过。”刘彻说着,看一眼谢琅,“小气鬼。”
谢琅还有许多棉花没剥,懒得同他打嘴仗,“陛下晌午想吃什么?草民跟小七说过,陛下再来就给他做大盘鸡,陛下要是也想吃,草民等一下就得去买鸡。”
刘彻看了看手里的葡萄,“吾现在不饿。”
谢琅心想,你现在是不饿。
“杀鸡做好,要一个时辰。”
刘彻看一眼自己的侍卫,“过来帮三郎把棉花剥了。”
侍卫正打算分食刘彻方才赏的那串葡萄,听到他的话也想学谢琅翻白眼。可惜他们不是谢琅,他们不敢。
谢琅立刻站起来,把位子让侍卫,去堂屋拿几个铜板,就去村里买公鸡。
滚烫的热水浇到公鸡身上,谢琅让侍卫去拔鸡毛。不等侍卫开口,又说,“我得蒸饭,洗菜。”
闲着无事可做的侍卫立刻端着盆出去收拾鸡。
刘彻钻进灶房里,见谢琅从橱柜旁边的袋子里舀一瓢白米,顺嘴问,“你买的?”
“不是。”谢琅道。
刘彻心中一动,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你种的?”
卫青跟谢琅说过,刘彻怀疑谢琅变出来的果子都是谢琅仙府里种的。谢琅便说,“去年的陈米。陛下吃,草民就不和面烙饼了。”
刘彻抓一把看看,晶莹剔透,跟珍珠似的,比今年上市的新米还要好,“吾吃这个。”
谢琅看向他,“鸡肉配饼更美味。”
“那你把这袋给吾。”刘彻指着他脚边的米袋。
谢琅眼前一黑,顿时想骂人,“这是米,不是灵丹妙药。”
“吾就要米,不要灵丹妙药。”
谢琅心累,“我算怕了你了。那这个还做不做?”
“煮栗米给他们吃。”刘彻压低声音说。
谢琅无语,把米倒进去,舀一瓢栗米,“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皇帝。”
“吾也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仙人。”刘彻道。
谢琅的回答是去煮栗米。
刘彻搬着凳子坐在他身边。
谢琅不禁皱眉,“陛下还有事吧?”
“三郎终于不装傻了,朕甚是欣慰。”刘彻颇为感慨道。
谢琅又不想搭理他。
刘彻得了个没趣,“我的马吃了你给的草,就不爱吃别的草料,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我家屋后还有。过些天把种子收下了,草晒干陛下都带回去吧。”
刘彻:“那点草喂几天就没了。”
“所以?”谢琅歪头看着他。
刘彻指着大米,“你有种子,肯定也有那种草。”
谢琅就知道他会这样说,“陛下该如何解释?”往外看一眼。
“东方朔来拉。”刘彻道。
谢琅真心服了,“草民甘拜下风。”
“三郎,三郎,不好了!”
刘彻霍然起身,“故意的是不是?!”他不来屁事没有,他一来不是不好,就是出事,“我是欠他们的钱,还是欠他们的情?”
“息怒,息怒。”谢琅连忙把柴火塞里面,让侍卫帮他看着,出去就问,“什么事?”
“白罴又来了!”
刘彻忙问:“什么东西?在哪儿?”慌忙跟上谢琅。
谢琅打开门,刘彻看到白虎身旁站着一个棕色大熊。刘彻慌忙把谢琅拽到身后,抄起旁边的铁锹就砸。
第121章 家小事多
谢琅攥住他的胳膊,“不可!”
刘彻猛然转向他,“不可?”
“这个熊我认识。”谢琅夺下铁锹扔到一旁,指着虎子身边的白罴,“以前来过。”
刘彻扭头看看熊,回头看看谢琅,又转身看看熊,“来过的意思是?”
“等一下再同你解释。”谢琅往后使个眼色。刘彻退到一旁。谢琅把两扇门全打开,果然,另一边站着猴哥和小狼,“进来吧。”就看向村里人,“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起初看到猴哥进村,我们也没在意。谁知仔细一看,它仨中间还夹着一个白罴。我们正想把牲口牵屋里,就见它们四个直直地往西去。就是往你家来。我们想告诉你,又不敢绕到它们前面,只能远远的跟着它们。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谢琅想一下,“你说你们先看到的是猴哥?”
“对的。猴哥走在最前面。”
谢琅扭头看看猴哥,“肯定是它领来的。这个死猴子,上次还是饿的轻。”
“饿?你可不能再饿它们了。上次饿的虎啸狼嚎,吓得我家的羊两天没吃草。”
谢琅:“我随口一说。成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忙去吧。”
“要不要我们帮忙把它赶出去?”闻讯赶过来的谢伯文。
谢琅往里面瞥一眼,“那么多人,不用。”
谢伯文勾头看看,“王大公子”的随从一个比一个高壮,放心下来,“要帮忙喊一声。”
“我会的。”谢琅虚掩上门,长叹一口气。
谢琅刚才示意刘彻回屋,刘彻并没有离开,等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就问,“怎么一回事?”
谢琅双手叉腰,把先前在山上遇到黑熊,被白罴碰个正着,白罴追到村里的事大概说一遍,“肯定是又饿了。碰到猴哥领着虎子和小狼去打猎。这只不要脸的白罴想分一点,猴哥跟它说生的不如熟的好吃,就把它领来家了。”
“熊还能听懂猴语?”刘彻不大相信。
谢琅:“鬼知道。可是听不懂,现在又怎么解释?”指着正跟着猴哥进屋的白罴。
“会不会是因为你?”刘彻试探道。
谢琅摇了摇头,“我以前连只鸡都没养过。”
刘彻想起来了,谢琅仙府里没有飞禽走兽,只有地上长的和水里游的,“它这是想在你家住下?”
“它想也没用。猴哥懂人事,虎子和小狼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没了野性,不会伤人。这只白罴说不准。”谢琅打量一番自己的院子,“估计也看不上我家。”
刘彻跟着他走到东偏房,也就是那三只的房间门口,看到猴哥给白罴一个苹果,惊讶道,“它吃素?”
“杂食动物。没有肉连竹子都吃。”谢琅说着掰一个相对嫩一些的竹子扔进去。
靠墙坐下的白罴伸出左手拿起竹子,啃一口苹果就咬一口竹子。谢琅顿时确定,它真饿了。
侍卫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说,“白罴吃东西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谢琅见他们都不惊讶,“你们见过?”
“以前随陛下上山打猎的时候碰到过两次,它们不伤我们,我们还以为它们没看到我们。”一名侍卫道。
谢琅指着白罴,“它看得到,只是比熊还懒。”说到懒,谢琅扭头看一下葡萄架,果然,树叶都快掉光了,“天热的时候它们可以在一个地方躺一天。这次能跟猴哥过来,也是今天凉爽,饿极了。”
“秋高气爽,山上的东西那么多,按常理也饿不着它。”刘彻看向谢琅,“吾总觉得它想在你家住下。”
谢琅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家太小,它看不上。”
“它看起来不嫌弃。”刘彻指着啃完一个苹果,又冲猴哥招手的白罴。
谢琅见状,瞬间不确定了。可他一想以后每天要煮两瓮肉,颇有几分自欺欺人,道,“不会的。习惯了山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它受不了拘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