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坐到小刘据对面,“你会?吾不会。”
“我教父皇啊。”推到中间,小刘据把棋子放好,“父皇,这样,这样就可以啦。”
刘彻:“这个简单。”
谢琅走到卫青身边小声说,“打个赌,不出两炷香,他就能把你大外甥气哭。”
卫青忍住笑说,“哭了得你哄。”
“我,我出去看看。”谢琅到外面就坐到小刘据身边,“不可以这样下。”拿走小刘据手里的棋子。
刘彻皱眉,“谢三郎!”
“据儿,输了很正常,你父皇比你大近三十岁。”谢琅摸摸小刘据的脑袋,“赢了三叔明天还给你做肉吃。”
小刘据的牙有点稀,肉塞牙,他不是很喜欢。然而,谢琅做的香又软,小刘据可以吃几块。小刘据又喜欢谢琅,爱屋及乌,以至于听到他的话很是高兴,“我会赢的。”
“赢了再说。”刘彻睨了谢琅一眼,“还在这儿干什么?给据儿当军师。”
谢琅起身回屋做排骨。
这时的猪都是草、豆渣等物养大的,猪肉香,也不好做,锅里的水干了肉才炖烂。
谢琅把排骨盛出来,就出去喊小七和霍去病。然而,到门口先看到小刘据苦着脸,眉头深皱,刘彻笑吟吟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种情况谢琅料到了,可他亲眼看见还是感到无语。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人和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下棋,赢了也能沾沾自喜,也是没谁了。
谢琅装作没看见,冲西南角喊,“小七,去病,吃饭了。”
大门打开,一高一矮俩少年从外面进来。
“什么时候出去的?”谢琅好奇,“去外面干什么?这么冷的天,外面连一个人都没有。”
小七:“咱家的鸽子跑了一只。我和去病叔叔拿弓箭追没追到。”
“怎么会跑?”谢琅忙问。
霍去病接道,“笼子没关严实,它使劲钻钻出去的。”
“应该是我早上给它们换水的时候疏忽大意了。现在关严实了没?”谢琅问。
小七点头,“我用麻绳系上了。”
“那洗手吃饭吧。”刘彻给谢琅五只鸽子,而且都下蛋了。谢琅原本打算过几日去城里或者叫养蚕里的人帮他寻一只抱窝的老母鸡,再孵几只鸽子。这事谢琅同小七讲过,刚发现鸽子跑了小七也就没告诉他,能逮到就逮到,逮不到就算了。
小七和霍去病追鸽子的时候,也同霍去病提了一下。霍去病知道谢琅当真不在意,弓箭放窗台上就去打水,“据儿,不饿吗?”其实是对刘彻说的。
小刘据盯着棋盘,不敢相信,“我又输啦。”
“跟你父皇玩,你能赢今天的太阳就是打西边出来的。”霍去病擦擦手就往灶房里钻。
小刘据抬头看着刘彻,可怜巴巴喊道,“父皇……”
“你哭他也不会让着你。”谢琅端着菜出来,“棋盘收起来,咱们就在这儿吃。”
刘彻站起来,“为何不去屋里?”
“没外面暖和。”霍去病端着糕出来,看到桌子上酱红色排骨,深吸一口气,“真香!”
卫青拍掉身上的灰尘,洗着手看过去,“烧肉好吃。”
“我觉得排骨好吃。”霍去病给刘彻一个大板凳,就去拿糕。
谢琅又端两碟出来,“你们仨吃这些。我和陛下、仲卿吃另外两碟。”
“有何不同?”霍去病好奇地问。
谢琅:“没什么不同。你们想怎么挑就怎么挑,想怎么戳就怎么戳。剩的给小狼吃。”
刘彻看一眼满满两碟排骨和烧肉,“不够他们吃的。”
“够了。”谢琅夹一块软软的红烧肉放小刘据碗里,“吃这个。”
小刘据盯着油乎乎的大肥肉,皱紧小眉头,“我想吃糕,三叔。”
“不喜欢?你吃一点点,不好吃我以后都不做了。”谢琅指着肉皮说道。
小刘据很是无奈地说,“好吧。”咬一点点肉皮,不塞牙也不腻,小刘据惊了,“三叔,好香啊。”
“那你吃肉皮,肥肉给小七和你去病哥哥吃。”谢琅说话间把皮肉分离,皮夹了放小刘据碗中,肉给小七。
霍去病连忙捂住碗,“我不要。”
“不要是你没口福。”卫青开口道。
霍去病:“我——”扭头看到他舅父夹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眼皮猛一跳,“舅父,你口味何时变得这么重?”
“不错!”刘彻把嘴里的红烧肉咽下去,“看起来肥腻,其实并不腻。”夹一块木耳,“这个比肉的味道好。不怪你放那么多进去。”
霍去病不禁咽口口水,“你们是在演给我看吗?”
卫青撩起眼皮看他一下,吃饱了撑的演给你看。
“小七,真好吃?”霍去病用手肘碰一下小七的胳膊。
小刘据忍不住说:“好吃的。”
“你不喜欢肥肉就吃菜。这个菜好吃。”小七夹一点黄花菜,“跟糕不搭。要是有碗米饭,或者炊饼就好了。”
刘彻:“那你别吃了,去蒸米饭。”
“我都快吃饱了。”小七道,“下次蒸。三爷,下次何时做?”
谢琅想一下,“我把做法交给你,你想吃就做。”
小七心中暗喜,“天天吃也行?”
“你不腻?”刘彻指着油汪汪的肉问。
小七摇头,不腻。
刘彻嗤笑,打心眼里不信。
“他正长身体,还到处跑,吃过就饿,一天三顿也不腻。”谢琅指着自己面前的盘子,“过会儿饿了就自己热两个炊饼。”
小七点点头,就问霍去病,“你吃不?”
“他们得回家。饿让他们回家吃去。”刘彻替霍去病说。
小七装作没听见,直勾勾盯着霍去病,等着他回答。
霍去病苦笑,“肉顶饿,糕也顶饿,吃饱了一时半会不会饿。”
“据儿,你呢?”小七找坐在他另一边的小孩。
小刘据摇了摇头,“我不饿的。”
申时左右,卫青和霍去病离开,刘彻会隔壁上林苑,小七就往灶房里钻。
谢琅倍感好笑,“这么快就饿了?”
“有一点点。等我热好饼,就差不多了。”小七洗洗手,就把炊饼往屉子上放,“据儿,你吃不吃?”
谢琅看一眼坐在板凳上,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小孩,“他都吃瘫了,再吃晚上就睡不着了。”
“小七不难受吗?”小刘据说着就瞅他的肚子。
谢琅:“他不知道什么是难受。”走到里面,把晌午没做完的排骨倒入干净的铁锅里面,“这边也点着。”
“做排骨汤?”小七忙问,“那我不吃炊饼了。”
谢琅无语,“一时半会儿做不好。”
小七如今也会做饭,知道得半个时辰,只能老老实实烧火。
“你还没吃饭?”
谢琅心中一惊,猛然转身,“东方朔?你,等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大将军说门没闩。”东方朔见桌子上趴在一个小孩,“谁——太,太子?”
小刘据坐直,“我不是太子。”
“皇长子,您怎么在这儿?”东方朔慌忙往四周看,不见刘彻,“陛下在屋里?”
谢琅指着隔壁,“批阅奏章。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出城办点事,从你家门口经过想着有好几日没给小七讲文章了,就过来了。”冲屋里努一下嘴,东方朔问,“没吃饭我就不讲了。”
谢琅:“又饿了。”进去叫小七起来,“我来烧。”
“可是我饿啊。”小七一动不动。
谢琅笑道:“饿的时候人的记性最好,事半功倍。”
“真是骗起人来连亲孙子都不放过。”小七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只能站起来,“去屋里?”
谢琅:“就在院里。据儿,来我这里。”
小刘据不想动弹,可是他更不想听东方朔授课,磨蹭到谢琅身边,就往他身上倒。
谢琅连忙把他抱在怀里。陶瓮里的馒头热透了,小刘据也睡着了。
谢琅不想让小七知道馒头已熟,直到陶瓮底下的柴火星熄灭,旁边铁锅里飘出排骨香,谢琅才抱着小刘据出去。
“三爷,我的炊饼好了?”小七忙问。
谢琅点一下头,把小刘据放他房里再出来,就看到桌子上多了半盆菜和一个大馒头。
“小七,你先生还在呢。”谢琅提醒他。
小七去屋里拿一副碗筷和一个馒头,推到东方朔面前,“先生,一起吃。”
第166章 油腔滑调
东方朔立刻找谢琅,“三公子……”
“城门何时关?”谢琅问。
东方朔看看日头,“还得一个时辰。”
“那你吃点吧。吃饱再给他讲。不让他吃,他肚子总是叫,你也没法讲。”谢琅想起盆里是晌午剩的菜,“那个是陛下吃剩的。”
话音刚落,东方朔就去洗手。
谢琅被他的动作吓一跳,想笑又觉得不厚道,干脆去灶房看看排骨炖的怎么样了。
“这个肉真烂。”
谢琅勾头看一眼,东方朔夹一片木耳放入口中,“木耳如何?”
“好吃!”东方朔感慨,“难怪陛下喜欢。三公子做的吧?”
谢琅:“是的。大将军烧的火。”
东方朔的手抖了一下,黄花菜掉菜盆里。
谢琅又想笑,“汤汁更美味。”
小七掰一块馒头放里面蘸一下,塞嘴里就忍不住点头,“好吃!”
“三公子,你说得对。”东方朔道。
谢琅没听懂,“什么对?”
“不论什么事,做到极致都能流传千古。”东方朔好奇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写本做菜的书?”
小七接道:“有啊。我写了。”
“你?”东方朔转向小七,怀疑自己听错了。
口中的骨头吐掉,小七点一下头,“是的。三爷说要当成传家宝传给我的后代。”
“传家宝?”东方朔不禁皱眉。
谢琅盖上锅盖,出来说:“金山银山都有败光的一天。技艺在身,只要手脚能动,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饿死。”
东方朔仔细琢磨一番,不禁感慨,“还是三公子想得远。”
“那是因为你不会。我除了会做菜,还会打铁和做木匠活,比你清楚有门技艺多重要。”谢琅道。
东方朔摇头,“如果我是三公子,一定会让小七入仕,而不是让他写食谱。”
“所以你不是我三爷。”小七道。
东方朔噎了一下,见谢琅去烧火,瞪一眼小七,压低声音说:“我是你老师。尊师重道,乃我大汉传统美德。”
“这话是我三爷说的。”小七把菜往他面前推一下,“先生还吃不吃?”
东方朔晌午吃的早,这会儿也饿了,菜好吃,又是卫青烧火做出来的,东方朔不舍得错过,“吃,吃光让你没得吃。”
红烧肉油多,肉上面还有肥肉,吃不惯的吃两块就觉得腻得慌。东方朔嘴上这样讲,又吃两块就吃不下去。
小七见他夹菜的动作慢下来,才敢大口大口的吃。剩的一点油汤,小七掰个凉馒头放进去搅拌一下,端到后面给小狼吃。然而,小七走后,菜到了虎子口中。
虎子把小狼的饭盆舔干净,晃晃悠悠到前院发现谢琅在灶房里,就坐在灶房门口盯着他看。
谢琅疑惑不解,“你怎么了?”
“它大概想吃肉。”小七道,“我给小狼没给它。”
谢琅忍不住问,“它晌午没吃?”
“吃了。比咱们吃的还早。”鸽子“越狱”的时候,那四只的饭就做好了。小七道,“你给它盛点排骨汤。”
谢琅:“去把它的饭碗拿来。”
小七把饭碗拿来了,猴哥和小狼也来了。
谢琅不禁庆幸早上给奴仆的钱多,买的排骨多。
给这三只盛一勺排骨和两勺汤,就让小七端去后院。省得虎子想吃些有盐有味的,又来这边堵他。
小七分两次把它仨的饭碗端过去,自己也想吃排骨。可他见东方朔还在等他,就朝自己脸上拍两下,让自己清醒清醒,去听东方朔讲文章。
谢琅到小七房里把小刘据抱出来,捏捏小孩的脸把他闹醒,就让小刘据随他去喂鸽子。
“三叔,鸽子在那儿。”小刘据突然开口。
谢琅下意识往鸽子笼看去。
“在那儿。”小刘据抓住谢琅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指给谢琅看。
谢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禁睁大眼睛,伸长脖子,仔细看了又看,真是鸽子。
“这是怎么回事?”
小刘据疑惑不解,“什么事啊?三叔,我们不喂鸽子啦?”
“喂,喂!”谢琅笑道,“我们现在就喂。”往地上洒一些小米粒,就往鸽子笼走去。
小刘据奇怪,“鸽子不在这边。”
“我们走了,鸽子就来了。”谢琅拉着他到鸽子笼旁边,栖在树上的鸽子一动未动。
谢琅把东方朔送走,拐到西边院墙处,不出他所料,地上的米粒没了。鸽子还在树枝上,仿佛米不是它吃的。
谢琅乐了,他家动物都成精了。
“三爷笑什么?”小七很奇怪,“咦,这只鸽子怎么又回来了?”
谢琅:“它嫌院里太闷,出去转一圈心里舒服了,就回来了。”
“这只鸽子成精了?”小七很怀疑,“您又骗我。”
谢琅朝他脑袋上胡撸一把,“明日把这只送给据儿。你们无需见面也能来往。等等,据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