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脚跑出来的谢建业担忧道,“跑了怎么办?”
“敢跑我就带着小狼去找他们。小狼鼻子灵,循着气味能找到他们。”谢琅胡诌道。
小偷不敢相信,“你家还有狼?”
“狼狗。”谢琅道,“没听说过狗鼻子最灵?”
小偷每天只顾钻营怎么偷人家的东西,被人发现后怎么反咬一口,哪知道这个。可他见谢琅十分笃定的模样,胳膊被接上,反而不敢跑了。
夜里闹这么一出,谢琅再次醒来天已大亮。
打开门,他家那三只和上次一样,又蹲在门口等他起床。
这次谢琅没用手指金猴,到厨房就切开一个西瓜,一半放柜子里,一半切成四块放金猴盆里,方便它拿着啃。
随后谢琅才去洗漱,做饭,喊小七起来吃饭。
喂饱牛羊,谢琅打开房门,就见那俩小偷还在树上,四周围满人,像看稀有动物似的。
谢琅忍俊不禁,牛羊拴好走过去,“没见过偷儿长什么样?”
“没见过敢去你家的小偷。”秦红笑着说。
又困又饿的小偷看向秦红,为什么这样说?还有他不知道的?
秦红:“三郎是我们养蚕里最厉害的人。别看他这么瘦,个不高――”
“嫂子,我长高了。”谢三郎的身高是谢琅不愿提起的痛,偏偏村里人就爱拿他身高说事。还时不时喊他小三郎。
谢琅为了证明他没胡说,立刻拽一下穿在外面,方便干活的粗布裤子,“你看,去年的衣裳,短了。”
秦红仔细看一下,又打量一番谢琅,惊讶道:“还真是。什么时候长高的?”
“天天吃你给的油皮和豆腐长的。”谢琅道。
冯英不禁说:“不是吃肉?”
“吃土还差不多。有那只猴儿在,你觉得肉能轮得到我吃。”谢琅白了她一眼,说话都不动脑子,“我顶多喝点汤,啃个鸭脚和鸭脖。你说我吃肉,不如说我家猪油多,我做饭比以前舍得放油。”
“她不懂,别跟她说那么多。你家经常吃肉也是最近几天才吃。几天又长不高。”姚桂芝觉得是油皮和豆腐的功劳,“三郎,我得去城里了。现在走不?”
谢琅点头,“你拉着这两个小偷。我坐秦红嫂子的车跟在后面。小七,跟谢广一起去学堂,等你回来,我就回来了。”
小孩点点头,乖乖巧巧道:“我知道,三爷。”
“真乖。”谢琅回屋把他的东西拿出来递给谢广,就把门锁好,押着小偷去城里。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是送盗墓贼,这次是送小偷,别说廷尉,连衙役都忍不住问谢琅,“下次送什么?”
“下次送强盗。”谢琅道。
衙役惊讶道:“真的?”
“当然是假的。强盗不可能。毒妇有一个,她要害我,那下次就是她。”小偷已老实交代,他们是听谢大郎的前妻姚兰花说谢三郎有钱,才去谢三郎家。
衙役也听到了,“那个叫姚兰花的?”
谢琅点点头,“但愿不是她。毕竟给我大哥生了两个孩子,是我侄子和侄女的亲娘。”说完,叹了一口气,就告辞了。
出了廷尉衙门,谢琅见天色还早,就犹豫是去东西市逛逛,还是去卫青家转转。
卫青家他不想去,不自在。可是去东西市又担心被卫青碰到。
朝中小吏卫仲卿很闲,说在东西市撞见他一点也不夸张。
谢琅纠结好一会儿,直奔北门而去。在门外等半个时辰,才坐上姚桂芝的车,同他一起回去。
到家已午时两刻,小七在谢广家里玩。谢琅接到他回家就做饭。
这次那三只没在门口等着。盖因谢琅早上做的多,吃撑到的三只还不甚饿。
不饿谢琅也得做个荤菜,他和小七得吃。
谢琅便杀一条大海鱼,用油煎一下加水炖。
鱼炖出味来,三只精神了,站在灶台边,仰头望着谢琅,仿佛在问,“还没熟啊?”
“你们仨不是猴也不是虎,更不是狼。”谢琅指着它仨说道。
小七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啊?”
“吃货!”谢琅吐出两个字,掀开锅盖,拿出饼,给小孩舀半碗,给自己盛一盆,掰两个面饼扔锅里,就把锅里鱼肉和汤的全盛给猴子、虎子和小狼。
谢琅以前跟小孩说过,鱼有刺,吃的时候小心点。
小孩见虎子也吃鱼,担忧道,“三爷,虎子还小,会被刺卡到的。”
“我刚才把里面的刺全挑出来了。”谢琅指着一下盛放脏水的陶盆,“在那里面,等一下我倒粪坑里。”
小孩勾头看到,“我碗里也没有啦?”
“没有也不可以吃太快。”谢琅道,“吃太快会拉肚子的。”
小孩不疑有他,小口小口慢慢咽下去,等他的半碗吃完,金猴的一大盆也吃光了。
谢琅见猴儿把盆添的干干净净,还抬头看他,心中一突,“你不会还没吃饱吧?”
“猴哥,我的给你。”农家的陶琬大,半碗肉和汤,小孩吃的完。但谢琅做的死面饼很好吃,小孩吃了半块面饼,汤喝不下去,说着就倒猴儿盆里。
金猴埋头砸吧砸吧干净,就回窝躺着。
谢琅看到它肚子鼓鼓的,顿时无语,“这个蠢货。”
“谁呀?”小孩不禁问。
谢琅指着猴儿,“你猴哥个憨货,觉得我做的鱼好吃,撑的走不动还要吃你的。”
“啊?猴哥吃饱了?”小孩睁大眼睛。
谢琅点头,“吃饱了。再给它一点,那个憨货就把自己的肚子撑炸开了。”
“猴哥真憨。”小孩看看金猴,又看看自己的碗,“以后不给猴哥。”
谢琅:“不能给。否则胖成猪,小偷再来咱家,你猴哥抓不住小偷,还会被小偷抓起来。”不等小孩问,就说,“太胖跑不动。”
“那,那我给猴哥减肥?”小孩望着谢琅说。
谢琅看看猴儿枯黄的毛发,堪称小鸡爪的爪子,总觉得现在给它减肥太不人道。
人道?
一个猴儿跟它讲什么人道。
谢琅:“我刷好锅,把咱家的牛羊圈和鸡窝鸭圈打扫干净,咱们一起给猴儿减肥。”
“好的。”谢琅这几日忙,小孩好久没跟谢琅一起玩了。听到这话小孩也不出去,搬个草垫坐在灶房门口,看着谢琅忙活。
牲口圈收拾干净,谢琅把衣服晾在绳上,又把晒干的木柴放灶房里,已过去半个时辰。
小七也靠着墙睡着了。
谢琅抱起小孩,让他趴在自己怀里睡,就喊猴子、小老虎和小黑狼随他出去。
锁上大门,谢琅就喊谢广拿着弓箭砍刀去查看他们设的陷阱。
谢伯文本想跟着,听到“陷阱”二字,又见谢琅带着小七,不可能往里面去,就转身回屋帮秦红做油皮。
有金猴跟着,没有东西袭击谢琅,他上次遭袭的那边的陷阱里也没猎物。
两人到东边抓住小野猪的地方找一下,才找到一个灰毛兔和小野鸡。
有好过没有。
谢琅抱着小七有些累了,不想亲自打猎,便和谢广直接下山,往东南边去,查他挖的大坑。
四个坑里什么都没有,坑底下的竹箭还是他们初放进去的样子,谢琅好生失望,不得不和谢广打道回府,“野猪学聪明了啊。”
“它们知道麦子还没熟。”谢广回头看一眼竹林,又转过身冲不远处的麦田努一下嘴,“再过二十天麦秆全黄了,野猪就下山了。”
谢琅忙问:“再过二十天割麦子?”
谢广算一下时间,春小麦生长周期大概一百天,他们清明种下的,得六月底才能收,“差不多二十天。不过具体得看麦粒。麦粒软就得过几天,不然就割下来,再赶上下雨天,两天不晒就发霉了。也不能太干,不然一碰麦秸,麦穗就会掉下来。那样就得一个个捡了。”说着猛然想到,这点他三郎叔比他还清楚。担心谢琅笑他,连忙转移话题,“还从东边进村?”
谢琅正在感慨,怪不得前世都机械化了,他还能听到抢收这个词。冷不丁听到谢广的问话,下意识说,“对!”
“三郎!”
谢琅心中一凛,抬头看去,又是他二嫂,“怎么了?!”这次又是他娘的谁。
第54章 狼心狗肺
冯英被他不耐烦的样子吓得猛然停下,期期艾艾道:“不是我。也不是你大伯伯娘,也不是姚兰花。”
“那还能是谁?”谢琅问出口,福至心灵,“是我那个‘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舅父,还是跟我家断往好几年的姨母?”
冯英陡然睁大双眼。
“三郎叔猜对了?”谢广惊呼一声。
冯英咽口口水,点头道,“……两个都来了。”
“草!”谢琅低咒一声。
冯英没听清,“你说什么?”
“三郎叔说了句脏话。冯英婶子,只有他俩,还是连他们的丈夫和妻子也来了?”谢广问。
冯英下意识看谢琅,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才敢说,“一家大小都来了。”
“什么?!”谢广震惊,“三,三郎叔,怎么办?怎么办?”
趴在谢琅怀里呼呼大睡的小七不安地动了一下,谢琅连忙拍拍他的背。小孩揉揉眼抬起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喊,“三爷……”搂住他的脖子,倒头继续睡。
谢琅把小孩递给冯英,“你们和谢广从南边绕去大伯家,我从村东头走。”指一下猴子,又指一下冯英怀里的小孩,“跟上。”
金猴不懂人语,但它看得懂人的手势,见谢广和冯英往南边去,立刻招呼虎子和小狼跟上去。
谢琅往西拐,从村东头进村。
烘干房附近的村民见他两手空空,比知道猴子带着狼去他家还稀奇,“今天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后面的山又不是我家后院,哪能回回都有东西。”心情极其不好的谢琅白了说话人一眼。
说话的人也不生气,因为他就是故意问的,“不是你家后院,是你家牲口圈。”
“滚!”谢琅大步往西去。
说话的人吓一跳,指着谢琅,“他,他这是怎么了?一句玩笑话都开不起?”
“你不知道?三郎里长家来了好大一群人。听说是他舅父和断往几年的姨母。肯定是知道咱们养蚕里的日子好,三郎里长家有钱,来找三郎里长借钱借粮。你说他心情能好?没打你一顿都是急着回去应付那些亲戚。”
刚刚说话的人连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啊。冯英急的上山找他,我拦着冯英问的。”
“那你还在这儿站着?帮忙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年龄大的留下盯着油皮,年轻的男人女人扛着铁锹、锄头、扫帚跟上去。
谢琅听到砰砰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好笑又无语,“你们这是干什么?”
“帮你打架。”打头的男人说出来还挺直胸膛,仿佛在说,你看咱这身板,帮你打两个绝对没问题。
谢琅叹气,“那是我舅父和姨母。”
“那又怎样?又不是你爹娘。闹到廷尉衙门,廷尉也不管。”
谢琅张了张口,竟发现无言以对。
此时民风彪悍,不止养蚕里。衙门连这点小事都插手,非忙得脚不沾地。
“我不说打,你们可不能擅自动手。”谢琅提醒他们。
众人点头,“这点我们知道。”
谢琅还是不放心,脚步也变慢了。可再慢总能走到尽头。
平时一炷香,被他拖成一盏茶,还是到家门口了。
果然如冯英所说,他舅父舅母,大表哥表嫂和未成家的二表哥来了。他姨夫和姨母也带着他们的大儿子儿媳来了。
家里的孩子倒是没来,可能是担心抢东西的时候孩子碍事。
谢琅刚才跟村里那样讲,是担心有孩子,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如今见连他便宜姨母家的表弟都没来,谢琅放心下来,走到面前就问,“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们不能来?”和谢三郎的母亲三分像,身高七尺,麦肤色,四十来岁,身材消瘦的郑云斜着眼看谢琅。
谢琅轻笑一声,“我娘以前跟我说,走亲访友要上午去,下午过去不吉。因为奔丧的人才下午去。你们这是盼着我死,好把我家的牛啊羊啊全牵走,房子也占为己有。”
“三郎,不可以这样和你姨母说话。”谢建业连忙开口提醒。
谢琅睨了他一眼,“你跟谁一家的?”
“你大伯老糊涂了,别搭理他。”姚桂芝拽一下谢建业,就冲谢二郎使个眼色,把爹拉走,别在这里裹乱。
谢二郎伸手攥住他爹的胳膊,“爹,病没好就在家好好养病。”
“我没病。放开我。”谢建业道。
谢二郎认真道:“谁说你没病?昨儿巫师还说你的疯病都进脑袋里了。”连忙从谢大郎使个眼色,快来帮忙。
“噗!”养蚕里的众人笑喷。
郑云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抬手指着谢琅,“别以为你爹娘不在――”
“我就以为我爹娘不在,没人管得住我。”懒得跟她废话,谢琅直接打断她的话。
郑云噎了一下,就找她大哥。
谢三郎的舅父郑杰笑着说,“三郎,误会了。什么牛啊羊啊,我们要你这些干什么。真想要,去年你娘走的时候,我们就开口了,哪能等到现在。”
“你开口有用吗?别看我大伯刚才替你们说话,你动我家一根羊毛,他都能跟你拼命。”谢琅说着,冷哼一声,“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忙着浇地种田的时候你们不来,这时候来安的什么心?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我就不说了。没事就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