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猴半夜醒来吃一把香蕉,早上还不甚饿,看到它饭盆里满满一盆肉,不禁看向谢琅,这个奇怪的人类疯了?给它这么多。
谢琅正是见它食盒里少了一把香蕉,才决定把肉全捞出来。见金猴看着他,故意指着盆,“吃吧。”
吃不饱的金猴吃了一块肉就吃不下去。可是,可是这么多肉看得见吃不下去好难受啊。
金猴趁着谢琅打扫牛圈的时候,从墙上翻出去。
“三郎,你猴哥跑了。”
谢伯文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你猴哥还差不多。”谢琅嘀咕一声,就大声说,“我知道。”弯着腰继续打扫牛圈。
谢伯文见门开着,便走进来,“你不担心?”
牛羊吃饱就被谢琅牵出去,鸡鸭也没闹,小孩正坐在树下看竹简,导致院里很安静。谢琅刚才听到动静,扭头看到一个猴屁股,就猜到猴子要干什么。
“吃太多,出去遛弯消消食回来继续吃。”谢琅道。
谢伯文惊讶,“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谢琅笑道。
谢伯文指着东南方向,“往那边遛弯?”
“那只猴只信小七,村里人它一个不喜欢,包括我。”谢琅道,“没有小七跟着,你用鸡腿引它,它也不往村里去。对了,你今天去城里不?”
以前是秦红去。自从谢伯文回来,几乎都是他或者他弟谢仲武去。
本来今天应该谢仲武去的,因为昨天是他去的。听谢琅这样问,谢伯文直接说,“等一下就去。”
“帮我把鹿鞭卖了。”指着灶房外洗脸台上面的东西,“在那个小罐子里。”
谢伯文不禁问,“不给那个王公子?”
“上次给他的还没用。”这种玩笑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哪天打个王公子没见过的,再给他送过去。”
谢伯文拿起来,顺嘴说,“他什么没见过啊。”
“山珍海味肯定不稀奇。改天我上山找找,或者叫猴哥进山看看。”谢琅拎着牛粪出来,就对谢伯文说,“出去吧。院里臭。”
“我也要。”小七扔下竹简站起来。
谢琅乐了,“你在门口等我。我把羊圈打扫干净,咱们就去学堂。”
“你每天都打扫?”谢伯文问。
谢琅点头,“我担心里面太脏,牲口生病。生病也没什么,万一是瘟疫,人也得被传染。”
谢伯文神色微变,“你说得对!回头我得跟你嫂子说,我们家的驴圈和羊圈也一天扫一次。”
“其实只是打算也不妥当。”谢琅道。
正准备回家的谢伯文立刻停下,等他继续说。
谢琅没法解释消毒,就说他听人讲,术士炼丹用的石灰可以杀死牲口圈里的虫。
这种说法谢伯文还是第一次听说,“王公子告诉你的?”
“不是。我买东西的时候听到的。”谢琅道,“石灰那东西也不甚贵,隔几天用一次,买一块回来可以用好些天。”
谢伯文:“直接用?”
“那种很硬的石灰得加点水,变成石灰粉才可以用。”其实就是熟石灰。谢琅道,“牲口圈打扫干净,洒一点水,然后用布包着手,把石灰洒上面就行了。”
谢伯文疑惑不解,“为何要用布包着?”
“你买一块回来浇点水就知道为什么。我解释不清楚。”谢琅可以解释,但养蚕里的人更相信眼见为实,“反正城里有卖的。”
谢伯文犹豫一会儿,“那我回头试试。”
午时,谢琅领着小孩到家门口,谢伯文就冲他招手。
谢琅领着小七过去,谢伯文把卖鹿鞭的钱给谢琅,就指着院里,“石灰我买来了。”
“嫂子给我一瓢干净的水。”谢琅道。
秦红立刻去屋里舀水。
谢琅把水倒在生石灰上,谢伯文一家三口就听到呲呲的声音,还带冒烟的。秦红吓得连忙问,“着了?”
“没有。”谢琅看向谢伯文,“还敢用手抓不?”
没有亲眼看到,谢伯文觉得无所谓,可见石灰还会冒烟,忍不住吸溜一下嘴,“人的手要是放进去,得烫伤吧?”
“烫伤?”谢琅轻笑一声,“直接给你烫出肉香。”
谢伯文打了个寒颤。
秦红担忧道,“这样就可以用了?”
“干了就行了。”谢琅道,“就是因为这东西这么厉害,才能杀死牲口圈里,咱们人的眼睛看不见的小虫子。”
谢广不禁说:“三郎叔懂得好多。”
“你像我这么大懂得比我还多。”谢琅笑着说。
秦红看一眼谢广,“有你一半就好了。”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去过长安城呢。”谢琅道,“也没机会跟夫子学文识字。”
“三郎!”
谢琅皱眉,“又是谁啊。”
“听声音好像前里正,你出去看看。”谢伯文道。
谢琅叹了一口气,冲小七招招手,到外面一看不止谢建康,还有他叔,顿时恍然大悟,“你们是来看耧车的?”
谢建康的叔忙问:“好用不?”
“这两天事太多,我给忘了,现在就试。”
谢琅打开门,去木器房把耧车拿出来,又去最东边的堂屋里舀一瓢麦粒倒入耧车里,就让谢建康在前面拽一下。
谢建康很想知道耧车好不好用,直接倒着走。
谢琅有心提醒他别摔着,一见他头发都白了,又把话咽回去。免得谢建康误以为他嫌谢建康不懂事,拿年龄回怼他。
谢琅把耧车提起来一点,抽掉堵着耧眼的东西,麦粒哗啦啦流下来。
“成了?!”谢建康的叔惊呼。
谢琅点头,“看样子像。我家屋后有点空地,去那边试试?”
“走。”老者夺走耧车,就让谢琅再去舀一瓢麦粒。
谢琅端着半瓢麦粒跟上去,在谢仲武家门口烘腐竹的女人立刻跑过来。
谢琅注意到这一幕,简直无语,这些人,以前也这么积极,哪轮得到他带领他们脱贫致富奔小康。
“不去烤油皮,都跑过来干什么?”谢琅明知故问。
“看看你做的什么。”
谢琅:“改良过的耧车。咱们村以前就有,没见过?”
谢建康都没见过,年轻的媳妇哪能见过。纷纷摇头说没有。
“这东西被我做成了,五十文一个,买不买?”谢琅把麦粒倒耧车里,由着谢建康叔侄二人摆弄耧车,他跟村里人谈生意。
“木头和铁我们出?”
谢琅顿时放翻白眼,“我出,你敢要吗?”
“你敢给我就敢要。”
谢琅笑道:“我没钱了,我家猴哥你养?”
说话之人脸上的笑僵住。
“不给钱,还不帮我养猴哥,打算让我割肉喂猴哥啊。”谢琅说着,看到打东南边来了一个黑影,眼中一亮,抬手指着东南,“猴哥来了。不养也成。跟我家猴哥谈妥就好了。”
第57章 物肖其主
围着耧车的众人语塞。
有人正想开口,眼角余光瞥到越来越近的东西,惊得张大嘴。
旁边人见到正想问怎么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难以置信,“三郎,你猴哥?”
怎么说它它就到啊。
“是的。”谢琅顺着她的手指看到金猴越来越近,冲众人努一下嘴,“跟猴哥聊聊?”
众人下意识后退,离他远一点。
谢琅顿时想翻白眼,冲快到跟前的金猴喊,“猴哥!”
金猴停下来,抬头看到谢琅,抬起爪子丢过来一个东西。
众人惊呼一声,谢琅面前多了一只兔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猴哥抓的?”众人忙问。
谢琅捡起来,看向金猴,“你上山打猎去了?”
金猴听不懂人语,见兔子到谢琅手里,拐个弯翻到院里。
众人看了看谢琅手中的兔子,又看看金猴消失的方向,用极小的声音问,“你猴哥平时脾气也这么大?”
“物肖其主。脾气不大,跟着他也变大了。”谢建康突然开口道。
众人打量一番谢琅,连连点头,“您言之有理。”
谢琅翻了个白眼,“有理个鬼!它才跟我几天?再说了,是我管它叫哥,不是它管我叫哥。”
“它想叫你哥,只是它没法说出来。”谢建康又说。
谢琅伸手攥住耧车,“还我!”
“别理他。”谢建康的叔笑道,“这东西好用。三郎啊,赶明儿给我做一个。对了,这东西可以种豆子吗?”
谢琅点头,“可以。得容我调一下。”
“那你明天就给我做。多少钱你算一下。我回去就让我家孩子把钱送过来。”老者口中的孩子是指他孙子,“健康,你要不要也做一个?不做咱们两家用一个。”
没钱是得共用一个。然而,托谢琅的福,谢建康一家最近赚了不少钱,买得起一个耧车,“再让这小子给我做一个。咱们两家加一起几十亩地,用一个耧车,再用着用着坏了,不够耽误正事的。”
谢琅伸出两根手指,面对着村里的女人们,“两个了。现在离收麦子不足二十天,我上午得去学堂,晌午得伺候我家那几个小的,只有下午有空。到割麦子那天顶多能做五个。也就是说还有三个机会。你们确定不做?”
“骗谁呢。”
谢琅嗤一声,“这个耧车是大爷帮我做的,你们问他老人家,我做了几天。”
“三郎做十天才做好。”谢建康的叔道。
女人们齐刷刷看向谢琅。
谢琅抿嘴笑看着众人,还做不做?
“我,我,给我做一个!”
谢仲武的妻子见人都往后面去,她不爱凑热闹,就没过来。可烘干房里的东西都快好了,还不见回来,谢仲武的妻子忍不住,到后面正好听到谢琅那段话。
谢仲武的妻子连忙挤开人群,道,“三郎兄弟,给我们家做一个。”
谢琅再次伸出两根手指,“还剩两个。对了,我大伯还不会,就算我教他,也顶多做三个。因为他不会木匠活。”指着耧斗,“这些得我做。也就是说我和我大伯加起来只能做五个。超过五个,一百文一个。”
“你,你怎么还坐地起价?”
谢琅心想,谁让你不配合。
“我才十七,也不缺钱,没必要为了多赚五十文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你们若加五十文,看在乡邻乡亲的份上,我可以为你们拼一下。”谢琅说出来,就用一副“我都这么好了,你们就别这么多事”的模样看着众人,“担心我坐地起价,就赶紧决定。过时涨价。”
“你是咱们养蚕里的里长。”
谢琅朝谢建康那边努一下嘴,“他当里正的时候,是给你们做耙了,还是给你们做耧车了?别不知足啊。正是因为我是里长,才只要你们五十文。不信问大爷,以前的耧车多少钱一个。”
“是一贯还是两贯,我记不清了。反正比三郎做的贵多了。”谢建康的叔说。
谢琅笑看着众人,还没想好。
都是些女人,给家里添个这么大物件,她们不敢决定。想回家问问家里的长辈,又担心她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过来找谢琅做耧车。
谢琅见一个个面露迟疑,拎着耧车就往家去。
众人下意识跟上去。
谢琅猛然停下。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猝不及防,险些撞到谢琅身上,“怎么了?”
“该我问你们吧。一个个不回家,也不去烤油皮,跟着我干什么?”谢琅回头问。
当然,当然是盯着他别给人家做耧车。
可是这话不能说,否则谢琅又得数落她们。
“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指着西边的大路。
“对对,又不是你家的。你可以走,我们不能走?”
谢琅气笑了,“行,可以。”到家门口,快速拐进屋里闩上门。
慢了一步的女人们望着紧闭的大门傻眼了。
“三郎!”
谢琅充耳不闻,放下耧车走到小七面前,“看什么呢?”
“我在写字,三爷。”小孩知道谢琅去后面有事,便没跟过去,乖乖的坐在院子里摆弄他的竹简。
谢琅拿张草垫坐在他身边,“我看看你写的。”
“三郎里长,开门。”
“出什么事了?”
谢琅听到谢伯文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看到大门紧闭,没人能进来,就把小孩抱在怀里,指着夫子这几天刚刚教过的字,“认识吗?”
小孩认不全,谢琅此话一出,小孩整个人僵住,唯恐他下一句是,不认识不准吃肉。
“认不认识都不知道?夫子刚刚教过的,不认识我也不会罚你。”谢琅道,“因为有的我也不是认识。”
小孩放松下来。
谢琅再次开口问,“认识吗?”
“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说完,小孩就看谢琅。
谢琅笑道,“那咱们把不认识的圈出来,明天问夫子。然后再把认识的写一遍,就去给三爷烧火。三爷给你做煎饼吃。”
“煎饼?”是什么啊。小孩望着谢琅。
谢琅佯装思考,“煎饼就是煎的饼。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不会做。”
“啊?”不会做就敢做给我吃。小孩睁大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谢琅摸摸他的小脑袋,“做坏了给牛吃。快点说哪个字不认识。”
人都不可以吃,牛可以吃吗?
小七下意识找他们家的牛,没找到。牛还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