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谢琅连忙喊:“等等,前里正家在东边,不在西边。”
“我们去北面给你摘棉花。”
谢琅又想骂人,“这么热的天,棉花壳上的叶子都干了,一碰就落到花上面,怎么摘?给我回来!”
第65章 棉衣棉被
众人恍然大悟,道:“忘了。”
“干脆把棉籽一块忘记得了。”谢琅没好气道。
众人尴尬地笑笑,那可不成。
“快点!”谢琅指着不远处的草席,“去掉棉籽的棉花都放在那上面晾晒。”转向姚桂芝,“伯娘教我缝被褥和衣裳,我想用棉花给王公子做两条被褥和一件棉曲裾。”
姚桂芝点头,“应该的。不说他帮你管上面的官要十贯钱,凭他送你一见狐皮大氅,也该回送他一件棉衣。只是王公子会喜欢吗?”
“我听人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王公子知道是我亲手缝的,粗布麻衣他也会喜欢。”谢琅才不想给卫青缝衣裳,他是担心那个不要脸的皇帝收拾他。
得知他亲手给他小舅子缝一件衣裳,那个不要脸的想责罚他,卫青也会帮他求情。
姚桂芝见白色的花和棉籽分开,就问,“晒干就好了?”
“不行。”谢琅摇了摇头,“我得想个法子把这些花弄一块,就像缠在一起的蚕丝一样。”
姚桂芝掰扯一下棉花,“这怎么能缠在一起?”
“我暂时还没想出来。先把这些分出来再说吧。”谢琅道,“离冬天还早,我还有时间。”
谢建康小跑过来,就问,“三郎,你真要把棉籽分给大家伙儿?”
“三郎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
谢琅抬起头,四周全是脑袋,导致他又没找到说话的人,“你们都让开一点,我都快被你们围的喘不过气了。”
众人往后退一步,而且是一小步。
谢琅很是无语,“都不用做油皮了是不是?也不用搭做竹纸的棚?家里的牲口和孩子都喂饱了?”
年轻的媳妇一哄而散。
谢琅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每次都得我数落你们几句才行吗?”
还未离去的人露出不甚好意思的笑容。
谢琅转向秦红,“嫂子,今年帮我腌缸寒菜。”
“留着做臭豆腐?”秦红问。
谢琅点了点头。
众人疑惑不解,想问谢琅,见他忙个不停,就转向秦红。
秦红:“三郎除夕前用腌寒菜的水泡豆腐,只泡两三天,那个臭味就跟豆腐放了半个月似的。三郎说用寒菜水泡出来的豆腐比放半个月的好,人吃了不容易出事,就打算自己腌一缸。回头把寒菜捞出来,留着冬天泡豆腐。”
众人齐刷刷看向谢琅。
谢琅赶在他们之前开口,“真的。我还试过把豆腐切成这么大一块。”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一下,“不放任何东西,搁柜子里半个月变臭了可以直接吃。对了,我还试过把豆腐冻成块跟猪肉一起炖。”说到这点,就转向姚桂芝,“就是伯娘给我送的那板豆腐。”
“我去你家拿板子的时候不见灶房里有豆腐,还以为你炖了给它们仨吃了。”姚桂芝道,“没想到是冻起来了。放在哪儿冻的?”
谢琅家的羊圈矮,由于黄鼠狼经常光顾,也没老鼠敢往上面去,谢琅就往身后指一下,“院里羊圈顶上。”
“难怪我没看到。”姚桂芝不禁说。
谢建康忍不住问,“那咱们也能做臭豆腐了?”
“人别太贪。”谢琅睨了他一眼,“我家遭贼有猴哥。你家遭贼可没有。”
正想着什么都干的众人老实了。
有命赚没命花又有什么用呢。
谢琅其实不是担心村里招贼,而是担心村里人忙起来,放三天即可拿去卖的臭豆腐,放了一个月才想起来。
人都有侥幸心理,此时的人又特别珍惜粮食,存在侥幸心理,吃出事来一个家就散了。
如今可以做腐竹,可以做纸,还有棉花,日后还可以纺线织布,养蚕里的妇人还会养蚕,这么多赚钱的行当,完全没必要碰不安全的。
谢琅见他又把众人劝回来,放心下来,就指着棉花说,“这东西城里好像没有。真能做成被褥,又比蚕丝便宜,朝廷肯定出高价买咱们的。”
“为什么?”姚桂芝问。
谢琅:“给当兵的用。”
众人明白了。
姚桂芝忙问:“那咱们把粮食收上来就全种这个?”
谢琅笑看着她,“咱们村多少地?”
姚桂芝下意识回想。
谢建康忍不住说:“三郎的意思他没这么多棉籽。”
“对哦。你才四亩地。”姚桂芝不禁拍拍脑子,“我这个脑袋也不行了。”
谢琅起身,让谢大郎帮他脱棉籽,“别拍了。小心越拍越严重。”
姚桂芝僵住,扭头就瞪谢琅。
谢琅可没搭理她,揉揉肩膀就对前里正谢建康说,“称吧。”指着众人,“站齐,一个一个来。这个棉籽先不要告诉外人。明年种多了,再告诉你们家亲戚。”
“告诉他们干什么?”
谢琅叹气,“棉花不是纸,做好了可以搬屋里藏起来。你们不讲,他们就敢半夜里来偷。咱们养蚕里那么大,每个路口拴两条狗也防不住。再说了,这东西真能做成被褥,朝廷也会让咱们告诉别人。告诉外人,不如主动把多余的棉籽给亲戚。”
“三郎说得对。他们再找你们借钱,就让他们多种几亩棉花。”谢建康道。
谢琅点了点头,“以前说你们只能看到眼皮子底下的,还嫌我说话难听。现在呢?”
“现在,现在也不是我们眼皮子浅。”
谢琅笑了,还敢反驳了,“是什么?”
“是你脑袋转的快。”
谢琅顿时噎住,“这是承认自己笨了?”
“我笨,你大伯一家也笨。”
姚桂芝立刻接道:“我是挺笨的。”
堵谢琅的人瞬间说不出话来。
谢琅笑道,“行了。别叨叨,过来我跟你们说怎么种。”
“不是直接种?”
谢琅拿起一个棉籽,“壳太硬,要用水泡一下。然后弄块泥巴把棉籽放进去,一个里面放两个就行了。放在屋后没有太阳的地方,还得在上面搭个薄薄的草席,免得被烤坏了。瞧着快干了,就洒点水。差不多就这样吧。我只种过两次,不太懂。你们自己摸索。能种出一半,明年就不用愁了。”
去年谢琅种的颗粒无收。
这样讲虽然很不负责,但村里人也不能要求太多,因为他是真不懂。去年还拿着棉花花到处问,怎么不结果。
“这么说今年你也不打算卖?”姚桂芝问。
谢琅指着棉花,“看起来多。除了送给王公子的,顶多还够我和小七做两条被褥和棉衣的。我和小七都长高了,不做棉衣,今年也是拿钱买人家卖的厚衣裳。”
大概是生活好了,谢琅和小七这大半年来长了不少。
姚桂芝想劝他把裤脚和袖口接长一点都不好劝。因为谢琅即便听他的,去“王公子”家,穿着另接的衣裳也不合适。毕竟谢琅现在不缺钱,没必要让王公子误以为他去“讨饭”。
“三郎,这个我们帮你弄,你想想怎么把这些白色的花弄在一起吧。”秦红开口道。
谢琅点头,“是
得想啊。”
棉花交给众人,第二天谢琅教会众人育苗,就琢磨弹棉花的东西。
那东西谢琅小时候见过不少次,大概四五天,谢琅就把弹棉花的工具做出来了。
棉花晒在门外,他门口每天都有许多人,讨论他的棉花,以致于谢琅拿着弹棉花的工具出去,村里的女人就笑他,“你怎么把自己的弹弓拿出来了?”
谢琅白了她们一眼,就试着弹棉花。
起初女人们笑的前仰后合,后来慢慢发现他真能把棉花弄在一起,纷纷走过去让谢琅让开,她们帮谢琅弹棉花。
谢琅从不跟她们客气。然而,东西看着轻松,每个人上手一盏茶的功夫就叫着累。
弹棉花本就是体力活,她们累,谢琅就喊村里的男人。
村里的小麦是春小麦,六月底才收割,而此时毛竹还没泡好,村里人除了做腐竹,就是用树皮,麻衣等物试着做纸。
男人们一听谢琅找他们弹棉花,纸也不做了,纷纷过去帮忙。可他们还是弄了十来天才把谢琅的棉花弄好。
村里人不敢相信,谢琅在姚桂芝的帮助下缝棉被的那天,村里人还在他身边叽里咕噜的说,“棉花这么难弹开么?”
“怀疑我做的东西?”谢琅问。
“肯定不是。”姚桂芝道,“她们的意思能不能做个更快的?”
谢琅摇头,“我只想出那个。嫌那个累,你们自己再想想。对了,脱棉籽的东西只有一个。到秋棉花收上来,我谁都不借。”
“为什么?”众人齐呼。
谢琅指着她们,“你们这么多人,我先借谁?”
众人无言以对。
“让你们家男人过来跟我学。或者拿钱找村里会木匠活的老人做。”谢琅道,“还有弹棉花的那东西。”
忙着棉花的事,谢琅最近就没去学堂。谢琅时间多,第二天上午便教村里的男人做脱棉籽和弹棉花的工具。
下午继续缝被褥缝衣裳。
六月十八日,村学休息,朝廷也休息。
上午,谢二郎从城里回来,谢琅用他家的驴和车,载着小七和两条被褥一件棉衣以及两捆竹纸前往卫青家。
如同上次一样,门房打开门也不去通禀,就把他往里迎。
谢琅这次没有大步流星进去,而是小声问,“陛下不在吧?”
“陛下等君已久。”
草!
谢琅低咒一声,抬头看去,院子里站着一人,不是别人,就是皇帝刘彻。
谢琅张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彻笑眯眯走过来,“吓傻了?”
“这里其实是未央宫吧?”谢琅呆呆地问。
“噗!”
谢琅转过身,卫青从门外进来,“你,你不在家?”
“我随陛下刚出来就看到你和小七了。”卫青笑着说,“陛下见你拉着车行的慢,不许为兄过去帮你,还先行一步。”晃一下手里的东西,“我去给小七买点东西。”
孩子每次过来都吃他自家做的东西,卫青挺不好意思,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七,“西南夷那边产的。”
小七抬头看着谢琅。
“拿着吧。”
小七收下来就说,“谢谢仲卿爷爷。”
“不客气。”卫青看着仆人拉进来的板车,“纸做出来了?”
谢琅深吸气,看一眼刘彻,本着早死早投胎的心思,开口道,“仲卿先看看吧。”
“担心吾治你的罪?”刘彻瞥了他一眼问道。
谢琅摸摸鼻子,你知道还说。
“草民没犯错。”谢琅硬着头皮道。
刘彻冷哼一声,走到板车边解开绳子,拿起纸,顿时惊得张大嘴。摸摸又捏捏,随即朝自己身上掐一下,不是做梦,猛然转向谢琅,“谢三郎!”
第66章 暴跳如雷
小七慌忙抱住谢琅的大腿。
谢琅一看到刘彻就猜到他会发火。不急不慢的抱起小七,往卫青怀里一塞,“陛下先看看那包东西。”
刘彻听出他潜意思,看到那包东西他会恨不得剁了谢琅。
“这一包?”刘彻指着最大的布包。
谢琅指着最小的那包,“那个。”里面装的是弹好的棉花。
刘彻拆开布包,摸到软乎乎的东西,不解其意,“何物?”
谢琅走过去又打开一个布包。
卫青:“衣裳?”
“草民给仲卿做的。”谢琅看向卫青,“针线活不行,仲卿穿的时候外面再罩一件。”说完双手呈给刘彻。
刘彻接过去摊开,顿时明白衣裳里面软绵绵的东西就是那白色的东西,“这不是蚕丝?”
“是地里长出来的。像种小麦似的种下去的。”谢琅说完,往后退一步。
刘彻愣住,反应过来,指着谢琅,咬咬牙,半晌憋出一句,“吾弄死你!”
“哇……”小七大哭出声,“三爷,呜呜……三爷……”伸手就要谢琅抱。
卫青和刘彻皆被吓到。
谢琅叹了一口气,接过小孩,拍拍他的背,“你刘爷爷跟我说笑呢。”
刘彻想说,吾没说笑。看到小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咬牙切齿地指着谢琅,“你,你很好!这么多好东西,你竟然先把豆腐公之于众。”
“陛下请容草民禀报。”谢琅见他又要问罪,连忙打断他的话。
刘彻放下手,“说!”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谢琅脱口而出。
刘彻噎的久久无语。
待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忍不住问,“这是你该关心的事?”
“不是。这些也不是草民应该操心的事。”谢琅瞥一眼光滑的纸和白花花的棉花。
刘彻又噎住了。
素来崇拜刘彻的卫青此刻都想笑他,“陛下,三郎的这张嘴,恐怕只有主父偃和东方朔加一起才辩得过他。”
“他俩也不行。”刘彻指着棉花和纸,略带嘲讽,“他俩从未见过这东西。知道是他做出来的,恐怕会对他俯首称臣。”
谢琅连忙说:“草民不敢!”
“你都敢欺君,还有何不敢?”刘彻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