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若听闻自家父亲对何撩还没那种明确的心思,安心不少,对待何撩也就不像刚才那样冷着脸,神色稍缓:“我怎么听说,我爹晚上都跟你同住一屋了?”
何撩老脸一红,望天望地望窗外的风景,就是不看张华若,顾左右而言他:“我和你爹这件事是我主动在先,我向你保证,要是你爹能回应我,我一定能好好对他,都这把年纪的人了,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个喜欢的人,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抓住这份感情,不会让上天赐给我的这份缘分轻易溜掉。”
何撩说的既诚恳又真心,张华若瞧着何撩,注意着他的表情、眼神和动作,知道何撩虽然在岔开话题,但是现下说的这番话应该是真心吐露,不似作假。
“光有一颗真心可不够,要是你对我爹是一颗真心,对别人又是一颗真心,左右在你心里都是真心,却不是我爹要的真心。”
“……小少爷可真看得起我,我何撩这颗心也就这么大,还能装的下几个人?”
张华若突然发问:“你老家在哪?”
何撩猝不及防地直接回答:“鏖州。”
张华若又问:“家里几口人?”
何撩明白张华若这是要盘户口查他底细,想着自己要是因为在这种小事上造假让张华若不再信任自己,实在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所以都乖乖回答:“两位长辈都已驾鹤仙去,家里只留下五兄弟,我是老五。”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们五兄弟已经很少有联络,爹娘死后,四位哥哥各自成家,我年纪最小,不想麻烦他们照顾我,便早早搬出家一个人漂泊江湖。”
张华若看着他:“原先家里做的什么?”
何撩仰头想了想,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离开家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十多年前的事的确有些模糊了,加上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比较放荡不羁的少年郎,不操心家里的事务,更不操心家里的产业,现在只能依稀想起来一点:“米粮生意?主要都是前三位哥哥在打理,我也记不清了。”
张华若适时的,再次把话题拐回原先那个问题上,问的轻飘飘,还沉浸在久远回忆里的何撩一时不察,竟乖乖的脱口回答。
张华若问他:“我爹为什么会到你屋里住?”
何撩答道:“大家都这个年纪了,有点需求也是……”
顿住,赶紧捂住嘴!
张华若一改刚才已经和善些许的态度,再一次漠然地对视着何撩,何撩苦哈哈地再给自己倒一杯茶,试图用茶杯挡住自己的脸。
糟了糟了,谢仪说其他事都可以跟张华若说,唯有这件事一定要对张华若保密,谁都不能说出去免得让张华若知道,对了,当时谢仪给自己编的理由是什么来着,是……下棋?
何撩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假装泰定自若地放下茶杯,说:“谢仪就是想找一个人唠唠嗑说说话,大晚上的多无聊,他就过来找我下棋。就是这点需求,还能是什么呢,小少爷你可别想太多。”
张华若冷淡地轻哼了一声,反问:“何先生以为我误会了什么?”
何撩拿着茶杯盖在那拨弄着茶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瑟瑟发抖:“就是这么提上一句,这不是觉得刚才那句话有歧义嘛,要是小少爷没有误会什么自然是最好,我和谢仪真的就只是下下棋赏赏月,喝点小酒谈谈人生,我们俩年龄相仿,有一些共同话题是多么正常一件事。”
张华若右手握成拳,放在唇前,就这么静静看着何撩,看上去既是像在思索何撩说的话是真是假,又是像在……考虑怎么杀人抛尸,不留痕迹。
突然觉得周身温度降下了好几个度,何撩默默地抖了抖,心里苦笑不已,他竟然被才十八岁的小年轻吓成这样,张华若认真起来的气场可真的比他爹要吓人多了。
谢仪是真的可爱,一吓人就会瞪起双眼,自以为很有威严很有气势,其实很让人想上去更欺负他一点,让那含着怒气的双眼蒙上水雾,蒙上惊讶和其他情绪,唔……越想越觉得真的是太可爱了!
思绪一不小心就跑偏,等何撩再回过神,枸杞子已经受张华若吩咐来到何撩身边,何撩刚一回神,就被枸杞子按在桌上,上半身动弹不得。
左脸被狠狠按在桌面上,何撩赶紧求饶:“我没强迫你爹!真的!我也很惊讶,他既没同意我的告白,却还是愿意和我亲近,你说他都送上门来了我怎么可能拒绝,我拒绝不了他呀哎哟!”
何撩吃痛地喊出声,针刺入他的背部和腰际几处穴道,一下子让他的下半身没了知觉,让他惶恐不已。
他还在求饶,张华若恍若未闻,认真在何撩背后施针,完全没理何撩的喊叫,直到何撩觉得自己这是死定了的时候,张华若收回了那些针,枸杞子也放开了对他的禁锢,何撩又在桌上趴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到下半身的知觉回来了。
虚惊一场,喜极而泣。
但是何撩很快就意识到,张华若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在他身上施的这几针肯定另有用途,不像是要他命,那会是要他的什么?
何撩动动腿动动脚趾头,一切正常,只好直接向张华若询问清楚:“小少爷这是对鄙人做了什么?”
张华若正在把用过的银针都插到另一边的布囊上去,全程没有看何撩,何撩被他这个态度搞的心慌不已,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怕这边的主仆二人又齐齐上手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修理,安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张华若什么时候施恩跟他说清楚。
之所以这么吓何撩,是为了确保何撩今后不会再对张谢仪做出过分的事,让他明白有些事张谢仪可能会原谅他放过他,他张华若却是不会放过何撩。
敢欺负他爹,下场只会很惨!
“没什么。”张华若缓缓开口,“对你的身体不会造成任何健康上的影响,也就是封住了你某个部位的使用可能性,在我爹明确他对你的感情之前,我决不允许你再将他哄骗到你屋里,再下什么棋!”
鬼才会信他们俩是在下棋!还将他当三岁小孩吗?张华若郁闷不已,他猜出这个理由肯定是张谢仪教何撩说的,越想越郁闷。
等张华若说完话,何撩已经一脸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下身,怎么也不敢相信张华若说的是真的,骗人的吧!
既然张华若都已经明白,何撩也只好说了:“他让我瞒着你,也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再说了,你爹要找第二春,你在其中掺合个什么劲……”
默默闭嘴。
张华若知道张谢仪年轻时期的情史,知道张谢仪那时候被明睿皇帝骗的有多惨,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他不妨碍自家爹爹找第二春,但是某些方面该把关他还是要替他爹爹把关。
张华若收拾好针灸包,已是起身准备离开:“你要是真的想跟我爹在一起,就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和努力,既然都没真正确定感情,就先把关系确定下来,等我爹什么时候愿意跟你长相厮守,我自然会帮你解开这个穴道。”
临出门前又补上一句:“今天我来过你这里的事,不准告诉我爹。”
第66章
第66章
张华若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具有震慑力,何撩不住地上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乖乖地守口如瓶,不会把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张谢仪。
眼看张华若这就要走了,何撩还是担心自己下半身以及下半生的幸福,止不住喊了一句:“小少爷,真的不会对我身体有影响吗?”
张华若没理他,倒是枸杞子回过头对他挤眉弄眼做鬼脸:“放心,我家少爷不会骗人,他说了不会对你的健康有影响,就绝对不会有影响。”
何撩安心地做下,很快又坐不住了。
不是,张华若只是说对身体健康没影响,没有明确说明是对那方面没有影响,像张华若这样说话严密的人,没道理不懂这其中的区别,这是在跟他玩文字游戏?
何撩心慌慌,在自己房间焦急地来回渡步,心想着要不要去找一个大夫确认一下,只有听到第二个人跟他说无事他才能真正安心下来。
这里确实是何撩多想了,张华若虽然现在还不看好他,但也没想着要把自家爹爹今后的幸福彻底断送,自然是不会让他的身体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张华若和枸杞子从丞相府出来回家,枸杞子被路边的一个糖人摊吸引,一直往那边看,但又不好意思跟张华若说,只能时不时转头往那边看一眼,眼里透露出好奇。
张华若很快注意到枸杞子的心不在焉,注意到枸杞子似乎对糖人感兴趣,停下脚步:“枸杞子。”
“哎!”枸杞子一边应声一边把视线从糖人摊收了回来,看向张华若,等着听张华若的吩咐。
到底还是小孩子,会对这种糖人感兴趣,张华若摸摸枸杞子的小脑袋,转身往回走,枸杞子不明所以地跟上去,等张华若站到糖人摊面前,枸杞子才明白少爷这是看出他的心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张华若问他:“想要哪个?”
枸杞子微微抬起头,眼睛巴巴地瞧着刚做好的腾云驾雾元宝大仙,指了指这个。
张华若给枸杞子买了这个糖人,看到糖人师傅的手艺的确不错,便问他能不能用糖画两个包子,糖人师傅稍微想了想怎么画,很快上手。
画糖人讲究的就是一气呵成,用小勺倒出糖浆浇出线条,待糖浆冷却凝聚好后就可以拿在手上玩,玩腻了可以吃掉。
等着糖人师傅画包子的空隙,张华若看到了从郊外归来的路止游,看上去心情不错。
路止游在那帮工人把画当着他面焚烧干净后,就给他们付了工钱让他们各自离开了,所以现在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
张华若现在站着的位置,是正好他可以看见路止游但路止游那边看不到他,张华若收回视线,并不打算跟路止游打招呼。
枸杞子手里拿着糖人开心地拿手指尖戳着玩,转着圈闻着糖人上面散发的甜甜麦芽香气,很想现在就咬上一口。
小眼睛转啊转,就转到一个人身上。
枸杞子赶紧收回目光,生怕自己刚才的视线让对方生疑,好在他刚刚本就是无意间把视线转到那人身上,凌澈城虽然对视线敏感,但还没敏感到路上任何一个无意间的视线都能发掘到的地步,专心跟在路止游身后,并没有跟的太近。
枸杞子悄悄拿另一只手拉了拉张华若的衣袖,站近一点跟张华若说:“少爷,我好像看到凌澈城了,就是那个从刑部里挟持人逃出来的杀人犯。”
张华若没有做出明显的反应,只是微微侧过脸问枸杞子:“在哪,你别指也别看向他,就说下他的位置。”
枸杞子强忍着自己想要指出方位的手,说:“现在应该已经走过去了,在少爷那一边。”
张华若假装不经意的扫视一圈路上的行人,在枸杞子的帮助下终于确定凌澈城的背影,让枸杞子站这继续等着,他则是跟了上去。
枸杞子忙拉住他:“少爷,要跟人也是我去啊!”洛洛历险记
张华若摇摇头,眼看凌澈城快要消失在视线内,他对枸杞子飞快解释道:“你会武功,他可能会注意到你,街上那么多路人,只要我不跟的太紧,他不会发现的。”
张华若稍微走快一些追上凌澈城的背影,多走几步路就可以确定凌澈城这是在跟着路止游,心里疑惑着路止游又跟凌澈城能扯上什么关系。
等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张华若没敢再跟上去怕暴露行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赶紧往回走,此时枸杞子一手一个糖人追了上来,看到张华若安然无恙才放心。
张华若从枸杞子手里接过包子糖人,吩咐枸杞子:“你现在再去一趟丞相府,就跟我爹说让他派人偷偷监视路止游的家,一定能发现凌澈城的踪迹。”
“那少爷你……”枸杞子有点不放心让张华若一个人回家。
张华若笑着安慰他:“长安城的治安没这么差,青天白日的大街上,还能有人明着把我掳走不成?”
枸杞子一步三回头地去报信了,张华若手里把玩着可爱的包子糖人,走着走着,面前突然横空出现一人挡在他面前。
张华若不认识这个人,本想绕道走过去,没想到这个人却是跟着他一起动,就是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通过。
张华若现在带着垂纱斗笠,一般人不可能认得出他,能认出他的人一定对他极其熟悉,张华若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见过他。
瞧着对方没有恶意,好像就是想跟他说说话,张华若只好停下脚步,轻轻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
张华若一说话,那人像是才确定他的身份般,眼里露出狂热的神情,把张华若吓得又后退了半步。
那人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张华若换了条路走,回头看一眼,那人还待在原地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并没有跟上来。
张华若走后,那人抬起右手手掌,看着掌心难看的疤痕,喃喃自语道:“快了,快了。”
枸杞子把情况说给张谢仪听后,张谢仪赶紧派人乔装围住了整个路止游府邸,等着凌澈城出现,可惜的是,这个时候凌澈城已经不在这里,他们一无所获也只能继续蹲守。
凌澈城已经回到青怡坊,在黑暗中坐在青怡坊最高的屋顶,手里拿着偷来的酒,瞧着下面的众生百态。
红红的灯笼高高挂着,酒香和胭脂香弥漫在空气中,散发着迷乱的味道。
凌澈城抬头望了下月亮,眼神逐渐空洞。
这次来长安城需要办的两件事一件都没办好,也不知道回去后会受什么惩罚,凌澈城心里竟滋生出一点点不想回去的想法,待回过味来,难以言喻地露出苦笑。
由不得他不回去,二娘一定不会放任他在外胡来。
凌澈城这时候就忍不住想起自己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大哥,大哥一出生就没了呼吸,被父亲凌惊玹亲手放进金丝楠木棺材里送去雪山埋葬,据说这样能最好地保存下婴儿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