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顾大人?”
顾淮笙想的出神,被赵邑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
赵邑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随即又恢复和颜悦色:“顾大人年少有为,其才学见地,都不输他人,户部尚书一职当之无愧,又何必妄自菲薄。”
“并非妄自菲薄。”顾淮笙拱手:“臣闲散惯了,做个侍郎还行,尚书实在难以胜任。”
被一而再再而三拒绝,饶是赵邑城府再深,也有点端不住脸色。
“顾大人好歹乃是将门之后……”
“将门之后又如何?”赵邑游说之言被突然过来的赵越打断:“人各有志,三皇子又何需强求?”
被赵越一通抢白,本来心里就不痛快的赵邑是彻底沉下了脸。
顾淮笙笑着打圆场:“嗨,烎王今儿个肝火过旺,见谁怼谁,三皇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人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先前见到五皇子也是把人怼的脸色铁青。”前半句都还好,话锋一转,戏言张口就来:“说起来,都是因为跟臣说话,烎王才不高兴的,莫不是吃醋啦?”无视两人瞬间无语的表情一拍巴掌:“不得了不得了,臣热情似火这么久,木头烎王终于开窍了!”
终于‘开窍’的赵越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淮笙,已经懒得说什么了。倒是赵邑扫了一眼赵越微红的耳朵,闪眸挑了挑眉。
顾淮笙却没发现这点,见剑拔弩张的火爆气氛被自己插科打诨将下来,冲两人拱拱手,转身踏着大爷的步伐,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赵越:“……”
赵邑:“……”
这人果然是脑子不好使了吧?
赵邑看着顾淮笙离开的背影,嘴角狠狠抽了抽,不由对自己试图收揽顾淮笙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不过转念想到顾淮准,又暗暗攥拳,把这点动摇心思给收了起来,不过顾淮准那好比铜墙铁壁,实难攻克,还是得从顾淮笙这下手才行。
本来出了挡剑一事,赵邑挺有信心把人拿下的,谁知这顾淮笙不仅是个好男风的,看上的还是烎王赵越。
这要只是好男风,给送几个模样身段好的就行,可这烎王……
赵邑眯了眯眼,在心里琢磨开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前院时,宴席已经开始了,然而放眼宾朋满座,却不见顾淮笙的人影。
赵越找了姜正问,才得知顾淮笙已经打过招呼提前离席了。
“看他面有急色,可能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姜正说罢便带着儿孙继续招待起客人来。
赵越听后坐回自己桌席,一顿酒席吃的心不在焉没滋没味。脑子里想的,不止顾淮笙的提前离开,还有之前撞见他和赵邑在假山后的一番话。
朝赵邑的方向望去一眼,赵越执杯饮尽,也起身跟主人家告辞离开了。
刚出大门,云夜就走上前来:“顾大人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接到报信就急色离开了,云墨不放心,就先赶过去了。”见赵越没说话,顿了顿问:“王爷,可要过去看看?”
赵越的确想,可转念想到他跟顾淮笙商量好的,又只得按捺下来,摇了摇头。正好车夫将马车驱了过来,他便撩摆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赵越想了想,还是担心云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云夜。”
“属下在!”云夜忙过去抱拳应声,等着主子吩咐。
“多带几个人过去,暗中看着,必要时候,见机行事。”赵越拨弄着拇指上的金丝翡翠扳指,蹙眉吩咐道。
“是。”云夜随即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而此时的顾淮笙,已经回了顾府。一路回到房间,就立即关上了房门。
“东西呢?”顾淮笙转身问跟进门的奴儿。
奴儿从袖子里摸出个手指长短大小的竹筒,双手呈给顾淮笙:“听盈盈姐丫鬟香儿的意思,东西挺急的,所以才没按约定好的,放后门口的青石墩下,而是直接上门找人,不过,她是以给奴才送新衣的名义,所以,应该不会被人怀疑。”见顾淮笙径自捻出竹筒里的绢丝布条,奴儿准备退下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事:“哦对了。”说着去里间拿出几个账本,放到顾淮笙面前:“这是一并捎来的账本,几家楼子盈利都在这里……”
“盈盈近来可好?老鸨可有再为难于她?”顾淮笙一边展开布条一边问道。
“挺好的,盈盈姐有让香儿带话,一切安好如常,让大人不必挂心。”奴儿说完却没退下,站在那略微踟蹰:“少爷,那些楼子,都是……呃,盈盈姐在代您打理吗?您才是幕后东家,盈盈姐为您做事,那她之前被为难……”
“奴儿你记着。”顾淮笙扫眼看完布条上的内容,直接点火给烧了:“少说话,多做事。”
奴儿身板一颤,被吓得低下头去:“奴才……奴才……”
待布条燃烧殆尽,顾淮笙这才转头看向吓得脸色惨白的奴儿:“奴儿,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
“少爷请吩咐。”奴儿仍旧被顾淮笙方才释放的气势吓得大气不敢喘。
“习武,从军,替我保护好大哥。”顾淮笙面色严肃的道。
“啊?”奴儿一下给愣住了:“保,保护大少爷?”
“没错。”顾淮笙点头:“你可愿意?”
如果是这样,奴儿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他都这个岁数了,再者习武并非是一天两天就能一蹴而就的,他现在去做,真能做到吗?
而且,少爷前几天不过随口一提的话,今儿为何如此郑重?那布条上,写了什么?
奴才满腹疑惑,却没敢多问,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出去吧,过两天我自会去给大哥说。”见奴儿点头,顾淮笙便挥手让人出去。
奴儿弯了弯腰,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比起参军跟着大少爷,他更想留在少爷身边,可是……
果壳儿看着奴儿塌肩耷脑的样子,有些不忍,等人走远了,这才走到顾淮笙身边,一边沏茶一边问:“少爷为何要支走奴儿?可是气他接头盈盈姑娘的丫鬟?”
“我气他做什么?”顾淮笙却摇头:“让他参军待大哥身边,是我早就想好的,我身边用不了那么多人,很多时候有你一个就够了,小孩儿常常存在感薄弱,嘴上不说,心里憋着难受呢,况且他本身就该走这条路。”除此之外,奴儿,则是他安插军营的耳目,至于盈盈这条线,他另有打算,而眼下当务之急,则是苗疆和亲。
这事儿按理,应该是在春闱舞弊案之后,本来想着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没想到,这一世竟提前到这么早。得亏他有让盈盈那边留意,不然,还真的会搞个措手不及,只是,和亲一事平白提前,莫非,是有了什么变故?
顾淮笙端着茶盏慢悠悠地一边喝一边琢磨,然而越琢磨眉头皱得越厉害。
“果壳儿,走,随少爷出门一趟。”啪地放下茶盏,顾淮笙起身就出了房间。
果壳儿对顾淮笙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满头雾水,但也没再多问,抄起被主子遗忘在桌上的羽扇,就紧跟着追了出去。
可当顾淮笙放着大门不走,非拉着他跑祠堂钻狗洞时,果壳儿忍不住了。
“不是,少爷,咱们要出门,干嘛要偷偷摸摸跑这钻狗洞啊?”果壳儿语气艰难的问。
“你都说是偷偷摸摸了,不钻狗洞难道还走大门吗?”顾淮笙白了果壳儿一眼,拽着人往狗洞前一推:“废话少说,快快快,趴下给我钻,一会儿被人发现禀告大哥就完了!”
果壳儿满脸无语,但还是听话的趴下从狗洞麻利钻了出去。
几乎是果壳儿刚爬出去,顾淮笙就紧随其后的跟上了。
在暗处目睹全过程的云墨表示,他也很费解,不过……
回头望了眼顾淮笙院子的方向,在折返回去找布条残渣和继续跟踪直接,云墨咬咬牙,果断选了后者。
布条的事,容后再说,最主要,还是看好顾淮笙。
第25章 烎王抄楼
云墨一路跟着两人,最后却跟到了花楼。这心情,忽然就有点一言难尽。
简直不敢想,王爷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光是想想,云墨就有捂眼的冲动。
不止云墨,果壳儿看着眼前的葶香楼,也是一脸无语。
“少爷,您带着奴才钻狗洞出来,就是为了来这啊?”果壳儿叉着腰仰着头,只是望着葶香楼的挂花牌匾,想到顾淮准冷煞严肃的脸,就一阵皮紧。
“说什么呢?”顾淮笙抢过羽扇,抬手就敲了果壳儿脑袋一下:“少爷我是钻狗洞的人吗?”
“呵呵……谁说不是呢!”见顾淮笙又抬手,果壳儿忙捂着脑袋躲开:“不过少爷,咱们来这干嘛啊?”
“来花楼还能干什么?”顾淮笙抬腿就往里面走:“当然是喝花酒了!”
“可,可您不是……”果壳儿小跑跟上:“可您不是喜欢烎王么?”
“再废话,信不信我回头把嘴给你缝起来?”顾淮笙作势要踹,脚抬起又放下,伸手拦住果壳儿:“外面等着。”
“啊?”果壳儿瞬间呆滞。
“乖。”顾淮笙伸手摸摸果壳儿脑门儿:“你还小。”
“不是少爷,奴才……”
果壳儿下意识要反驳争取,然而顾淮笙压根儿没给他这个机会,没等他说完,就已经转身进了花楼大门,这还不算,为了不让他跟着,还特地给老鸨打了招呼,禁止小孩儿入内。
这下,果壳儿彻底欲哭无泪了。
被无情抛弃,果壳儿迎风泪目,瘪着嘴,那叫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凭什么?凭什么?挨板子就有他,喝花酒就没他的份儿?少爷真的变了呜呜……
果壳儿极力表现的眼巴巴,盼着顾淮笙回头看到他这么可怜改变心意,结果对方头都没回,直接就被老鸨热情领上了楼。
“就这样还想追烎王,别说烎王不喜欢男人,就是喜欢也没戏。”气哼哼地跺了跺脚,果壳儿认命转身,走到葶香楼对面,在一个石墩儿上坐了下来。
另一边,顾淮笙已经跟着老鸨到了盈盈房间外。
“大人……”
经过上次,老鸨再见顾淮笙就颇有些战战兢兢,即是担心被烎王迁怒,也是因为之前盈盈的事开罪了顾淮笙,可人来了也不能拦着不让进,非但不能拦着,还得伺候周到了才行,然而老鸨一路绞尽脑汁,刚想说点漂亮话卖个乖,就被顾淮笙抬手打断了。
“退下吧。”顾淮笙对老鸨没有好脸,挥了挥手就没再搭理,径自敲响盈盈房间。
“谁啊?”里面一个小丫头脆生生的悦耳声音响起。
“是我。”顾淮笙瞥了一眼杵着没动的老鸨,把人吓得尴尬离开后,这才接着道:“顾淮笙。”
房门应声而开,来开门的正是盈盈身边的丫鬟香儿。
小丫头十四五岁,生的娇俏伶俐,样貌也是极好的,上次盈盈受磋磨没见到这丫头,没想到再见居然额头划了那么长一道疤,显然也没少跟着遭罪。
顾淮笙眯眼看着那到疤,脸色微沉,扇柄指了指香儿额头:“怎么弄的?”
香儿抬手摸了摸:“干活的时候摔倒,在瓦片上划的。”
“真是自己划的?”顾淮笙眯眼。
香儿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盈盈就撩开珠帘,从内室娉婷走了出来。
“大人。”盈盈看了眼香儿,上前冲顾淮笙福身行礼。
顾淮笙忙伸手托住盈盈胳膊肘,将人扶起来:“身子如何了?”
“托大人的福,已经无碍了。”盈盈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进。”随即又转头看向香儿:“去准备些酒菜送来。”
香儿闻言,福了福身,随即便径自离开准备去了。
“在这楼子里,长得好未必就是福气。”盈盈领着顾淮笙走到桌前坐下,一边斟茶焚香,一边道:“香儿虽然破相,但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能安安稳稳待到及笄,粗使活计固然糙了些,总比迎来送往供人糟蹋的强,她既然志不在此,那疤留着便留着吧,我能护着一日是一日,将来若是护不住了,给帮忙赎身打发了也行。”
“你是个善良的,可风月之地何愁苦命人,你护得了这个,护不了那个,凡事尽力而为,别太勉强为难自己。”顾淮笙接过茶盏,浅饮一口放下:“今儿我过来,是为苗疆和亲一事。”
“这苗疆和亲,按理也关乎不到大人,大人为何如此重视提防?”盈盈在顾淮笙旁边坐下。
“这个你毋须多问。”顾淮笙冲盈盈勾勾手指:“你附耳过来。”
盈盈先是起身去看了看门窗,确认隔墙无耳,这次附耳贴向顾淮笙。
……
云夜一路追到葶香楼,还以为搞错了,看到云墨才定下心来。
“云墨!”云夜狐疑地望了葶香楼大门一眼,这才带着人跑了过去:“这是?”
云墨抱剑而立,冲葶香楼的方向抬抬下巴:“顾大人在里面。”
“啊?”云夜顿了顿:“不是……顾大人有急事吗?怎么跑花楼来了?”
云墨歪头耸肩:“是啊,十万火急,还是钻狗洞出来的呢!”
“呃……”云夜面色纠结:“这……顾大人着急成那样,莫不就是急着来找相好的,那个什么的姑娘?”
云墨没有接茬,偏头朝云夜身后看了一眼:“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
云夜表情一言难尽:“王爷担心顾大人遭遇不测,让我们小心跟着,必要时见机行事。”
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