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壳儿听了一怔:“少爷,奴才听着,您这好像话中有话啊?”
顾淮笙瞥他一眼,但笑不语。
到门口递过礼盒,顾淮笙没让人引,摆摆手就径自进门朝前院宴厅而去,然后刚拐过拱门,就被一小丫鬟给叫住了。
“顾大人,老太爷跟烎王在书房,知道大人到了,遂差了奴婢来请大人过去。”丫鬟是对着顾淮笙福了福身,招手叫来一个小厮将果壳儿领去下人宴那边,便转身走在了前面。
第22章 是你记错了
“顾大人,老太爷有交代,您来直接进去便是,奴婢就先告退了。”
方到姜正所在的院子,丫鬟就停了下来,转身朝顾淮笙福了个礼,待他点头,便径自离开了。
顾淮笙看了眼丫鬟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书房的方向,挑了挑眉,轻车熟路就穿过拱门走了过去。
还没到门口,就见赵越开门走了出来。
对着那么一张冰块脸,顾淮笙先是一愣,随即就扬起笑脸,然而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随后出来的姜正瞪了一眼。
“你跟我进来!”姜正说完,转身就回了书房。
顾淮笙放下正欲行礼的手,瞥了赵越一眼,讷讷跟了进去。
“学生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顾淮笙行完拜礼起身,看了眼姜正严肃的脸色:“老师差人让学生过来,可是因为近来市井流言?”
“你倒是通透。”姜正打了个手势,转身领着顾淮笙到一边坐下:“为师当年就说,你心思通透,七窍玲珑,可就是太过通透,易折还伤。”
顾淮笙将倒好的茶水放到姜正面前:“老师这是知道了?”
姜正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烎王方才,已经与为师说过了。”放下茶盏,姜正捋须叹了口气:“为师之言,你终究入耳不入心。”
顾淮笙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凝视桌面,没有言语。
“你这又是何苦?”姜正转头望了眼门外:“你心有沟壑,又向来是个主意正的,不然当年也不会一意孤行弃武从文,但凡事应张弛有度,为师这般说,你可明白?”
“学生明白。”顾淮笙右手蹭着膝盖,依旧没有抬头:“可是老师,赵越他困囚猛虎,看似锋芒于身,实则却不过别人暂且可留的开锋利剑,军中叱咤又如何?是留是除,不过是当权者一句话罢了,在朝中看似人人都要尊称一声烎王,煞是威风,实则旁无所依,我若不为他倾尽全力,他该有多艰难?更何况……”也并非全是为他。
姜正下意识要反驳,刚张口,就被顾淮笙打断了。
“老师放心,学生心中自有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玩命。”姜正没好气的瞪了顾淮笙一眼,视线滑到他前襟:“伤好彻底了,可有留下病根儿?”
“已经大好了。”顾淮笙笑弯眉眼:“年轻人恢复快。”
“你呀!”姜正又瞥一眼门外:“户部尚书中饱私囊贪污受贿证据确凿,已被抄家问罪,如今职位空缺,各方都有意安插人手,而三皇子提了你,对此你怎么看?”
顾淮笙本来在偷瞄门外一心二用,听到这话忙转回心思:“学生以为,左侍郎查良镛更合适。”
“哦?”姜正抬眉。
“学生觉着,现在挺自在。”顾淮笙说的真情实感。
姜正摇头:“你不往上爬,又拿什么帮他?”
顾淮笙不答反问:“学生记得,这查良镛,一直是老师心里,继烎王之后,最得意的门生?”
话点到即止,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良久,姜正长叹口气:“为师向来不掺和那些,所思所想,你们自行掂量,我能做的,也就……必要时候,给提点两句。”
“学生明白。”顾淮笙点头。
“淮笙你且记住,染秽当自洁,无论何时,都不可为奸做歹,需永守初心。”姜正肃然端坐,眸色沉睿又不失浅忧:“他日你若悖离本心,沦为那奸佞之辈,你我师徒便再无情分,可记下了?”
“学生记着呢。”顾淮笙眼珠一转,忽然逗贫一笑:“老师如何看待三皇子?”
姜正没接话,只给了顾淮笙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顾淮笙自讨没趣,讷讷摸了摸鼻子。
“去吧,烎王还等着你呢,好些日子没来,跟烎王四下走走看看。”姜正说完正事,就开始挥手撵人:“我这也该收拾收拾出去了,客人们还等着呢!”
顾淮笙能说什么,只能离开找烎王游府去。
至于方才那句逗贫,姜正虽然没有回应,但态度已然说明一切。果然,不管前世今生,姜正对三皇子依然没有好感,不然前世也不会因为投靠赵邑被乱棍打出门。
不过也是,姜正为官清廉,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偏偏萧氏族人和三皇子都不是好鸟,能入眼才怪了。
顾淮笙正想着,就听身边的赵越忽然道:“我旁无所依,可世间之事,本就是利益牵绊,以利换绑,虽不可交心,却并非不能加以利用,全看如何运作罢了。”
顾淮笙闻言一愣,看了赵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听到了自己跟姜正的那番话。
“用不趁手的剑,伤人亦能伤己。”顾淮笙侧头看向风雅亭的方向,伸手一指:“去那边走走吧,我记得那边有种几株海棠树,也不知道长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赵越嘴上怼着,脚步却自觉地跟着顾淮笙拐:“都是观赏树,花开花谢不结果,就是偶有一两个,果子也入不得口。”
“就跟王爷府里那一棵一样么?”顾淮笙就有些扫兴了:“怎么都种这种呢?亏得我那时还整天盼着吃新鲜的海棠果。”
赵越看了顾淮笙一眼:“庄子里种了些,只是树龄不够,怕是得明年才能吃上果子。”
“嗯?”顾淮笙转头:“种了些什么?能结果入口的海棠树?”
“嗯。”赵越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你若想吃,明年果子成熟,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一些。”
“那敢情好!”顾淮笙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拍手之后看向赵越的目光多了一些探究:“可臣记得,烎王府庄子不是以种粮食为主,好像没栽种过果树之类的吧?”
“有。”赵越抿了抿嘴:“是你记错了。”
“是,是吗?”顾淮笙去过赵越的庄子,不过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加上前世,那短暂又漫长的一生,记忆模糊的他还真记不大清楚了。
“自然是。”赵越快走顾淮笙两步:“不然本王还诓你不成?”
第23章 离间
诓没诓人顾淮笙不知道,但这人一心虚就不拿正眼瞧人他却是知道的。
只是,赵越心虚……为何?
顾淮笙紧赶上去,走在赵越身侧,歪头看着他若有所思。
“你这是什么眼神?”赵越被看得眼角微抽:“再阴阳怪气……”
“我不过是看您两眼,怎么就阴阳怪气了?”顾淮笙无语:“烎王玉树临风,天生一张招人脸,又不是奇丑无比不堪入目,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赵越……赵越上上下下把顾淮笙打量一遍,勾唇轻嗤一声,甩袖走人。
“哎?”顾淮笙忙拉住赵越胳膊:“你去哪?”
“前院。”赵越挣开顾淮笙的拉扯。
这牛脾气,顾淮笙也是无奈极了:“我就开个玩笑,你这……”话一顿,挑眉看向来路:“五皇子呀!”
赵越闻言转头,果然看到赵宥朝这边走来,本来准备走人的他眉目微敛,负手停了下来。
赵越站着不动,顾淮笙却不能不动,绕过赵越就笑脸迎了过去。
“五皇子安好。”顾淮笙拱手行礼,抬起脸笑得一脸热切:“真巧啊,五皇子也来逛园子吗?臣与烎王也正有此意,不如一起?”
“呵……”赵宥下巴微抬,睨一眼赵越,看回顾淮笙时,眼尾染笑意,眼底却渗着犀利薄凉:“原来是顾大人跟烎王,老远一看,还以为是三哥,没想竟是看走了眼。”
顾淮笙脸上笑意不减,还回头调笑地冲赵越眨了眨眼,被赵越赏了个冷眼也不在意,反而像是得到多大的便宜似的,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荡漾的不行。
不说赵越看着辣眼,就连赵宥也一脸看神经病的鄙夷。再看向赵越时,便不由带上了一脸同情。
“市井传言,我原本是不信的,今日一见,方知顾大人的确够大胆,竟真肖想着烎王。”赵宥面色讥讽:“满京城里,敢肖想烎王的可没几个,顾大人好勇气啊,不过我看着,好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人心不是顽石,有情无情,谁又说的准。”顾淮笙无视赵宥的明嘲暗讽,故意退后几步凑回去跟赵越肩并肩,拿肩膀撞一下再撞一下:“烎王,臣这话是也不是?”
赵越能理他就有鬼了,顾淮笙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这么说纯粹就是故意恶心赵宥而已。然而这次他却猜岔了,赵越不止理他,还一脸冷沉地拽了他胳膊就走。
“不是要去看那边的海棠树,废话连篇,到底还去不去了?”赵越凉飕飕地看了赵宥一眼。
“去去去,当然去。”顾淮笙被拽地一趔趄,还不忘回头冲赵宥挥手:“既然五皇子无心一道,那我们就先失陪啦!”
“顾大人跟烎王就当真是一道吗?”赵宥迎着赵越冷眼,似笑非笑:“顾大人为三哥能舍命相救,为烎王可有这等义气?”
闻言,顾淮笙还没什么,赵越脸色骤然就沉了下来,也不急着拉顾淮笙离开了,转身看向赵宥,目光锐利如锋。
“五皇子。”赵越声音不高不低,却气场慑人:“请你慎言。”
“我难道有说错?”既然话到这份上,赵宥也不端着了:“他顾淮笙可是为三哥挡一剑,去掉半条命,若非命大,坟头都长草了,如此忠义,烎王当真以为只是脑抽之举?我看是未必吧?”
“究竟如何,说来到底只是臣与烎王和三皇子之间的事,五皇子何以这般愤慨?”顾淮笙低头笑了笑,抬起头来,笑容尽收:“说白了,我们如何,又与你五皇子何干?五皇子如此愤慨,倒像是气怒臣不该为三皇子挡剑,以你我交情,您担心的肯定不是臣,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顾淮笙,你什么意思?”赵宥眼眸一眯。
“什么意思,五皇子自行领会,臣就不多言了。”顾淮笙勾勾嘴角:“五皇子今日之言,只是在这里说说倒罢,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指不定怎么揣度生事呢,烎王劝五皇子慎言实乃好意,五皇子却这般曲解,着实让人寒心了些。”
顾淮笙一番话,半是敲打半是提醒,让赵宥犯浑的脑子瞬间清醒,回想自己说的那些话,面上虽然端着,实则却惊出一背心冷汗来,张了张嘴想要圆回来,然而那两人早已结伴离开。
“就五皇子这脑子,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两人走出老远,顾淮笙才忍不住摇了摇头:“难怪你当时会选中他来做这一把借力打力的刀。”
赵越没接话茬,只是对着前方抬抬下巴:“到了。”
顾淮笙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跟着看了过去,随即脸上笑容绽开:“哎呀,结果了啊!”
“只能看不能吃。”赵越无语的瞥了顾淮笙一眼。
“知道知道,望梅止渴也好的,光看着就让我想起当年吃的那一口,真是满口生津啊!”顾淮笙快跑过去,伸手摸着树干,仰着头一脸垂涎:“烎王庄子当真明年就能产出海棠果么?”
“真的。”赵越叹口气:“没骗你。”
顾淮笙虽然没有回头,却笑眯了眼。
“还要去别处走走吗?”顾淮笙那望着树头馋得几乎流口水的样,赵越实在没眼看:“等下就开席了,去那边走走过去正好。”
顾淮笙点点头:“走吧。”
两人一路走走逛逛,绕了一圈去前院,还未走近,就收获了无数打量探究的视线。而其中存在感最强的一道视线,正是赵邑,比起赵宥的锋芒外露,这人那就是深藏不露,见到两人结伴而行,非但没有变脸,反而还笑着点了点头。
见两人走近,还主动上前拱手一礼:“烎王,顾大人。”
“三皇子安好啊。”顾淮笙拱手回礼。
“顾大人身体可好?”赵邑目光隐晦地在顾淮笙和超越之间来回,笑容真切。
“托三皇子福,已经好了。”顾淮笙亦是笑意逢迎。
“顾大人。”赵邑笑意微收,瞥了眼赵越,才再次扬起笑脸:“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顾淮笙笑眸微闪,随即点了点头:“三皇子请。”
赵越下意识皱眉,但顾淮笙却压根儿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回望了一眼,便跟着赵邑朝一边的花圃小径走去。
第24章 盈盈来信
顾淮笙大概知道赵邑是要谈什么,果不其然,一开口,便是提携户部尚书一事。
其实这事上辈子也发生过,只是前世顾淮笙是有意投靠,随意欣然接下橄榄枝。虽然他依旧没有接下户部尚书一职,却是直接引荐的查良镛,但这一次,他却绝口不提查良镛,只是委婉谢绝了赵邑。
查良镛这人依旧得坐上户部尚书之位,但绝不能出自他顾淮笙之口。不止户部,别的也要动作起来,必须赶在春闱舞弊案爆发之前,将接下来因动荡而撸掉的各部空缺替补上。
不过说起这春闱舞弊案,顾淮笙是期待的很呢。
这事件的确是当权者清扫余障的屠刀,但实际上前朝太子早已化尘归土,那些曾经的拥立者早已各生心思,哪里还会继续为赵越所用。所以这次动荡不会成为赵越的阻力,而是一个难得运作人脉的机会,赵越会被借题发作受些牵连,这个避免不了,但总体来说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