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东家说是来帮忙的,可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不敢真的指望这孩子能干多少活,以为他就是闲来无事到他这来打发日子,毕竟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沈云和他东家陆铭远家的关系好,尤其和他们夫人关系好,他可不敢随意开罪。
没想到这孩子真是个实诚人,半点也不仗着和他们夫人的关系拿架子偷懒,平日里勤勤恳恳比原本的伙计还能干,为人又爽快随和,这样的人怎能不招人喜欢?
罗鸣玉见沈云这个时候在掌柜面前居然替他说话,倒是有些意外,旋即朝他看了过去,不由想起方才他向他道歉时,他那一瞬间的茫然失措。
这个小双儿看似强势不好说话,实际上不堪一击,到底还是个心软的人。
“那就留下来干活吧。”掌柜很容易就答应了,“他欠了多少钱?”
“三十七文。”沈云道。
“三十七文……”掌柜沉吟着思索一瞬,对着罗鸣玉道:“本来我们是不缺人手的……现在把你加进来一天就不能算太多……四天如何?这四天里,你就干伙计的活,让沈云教你。”
等掌柜离开后,罗鸣玉对着沈云笑嘻嘻地说道:“有劳小公子多指教了。”
沈云暗叹,这个人的声音总是又轻又好听的。他也看得出,他这次的笑明显比之前隐隐约约的微笑要真实亲切得多。
不过,惊叹归惊叹,他对这个即将要一起干活四天的人没多在意,也热情不起来,便没什么表情地含混应道:“嗯。”
接下来沈云带着罗鸣玉跟其他伙计一起扫地拖地,抹桌子提水。
在提水的时候,罗鸣玉一桶水提的摇摇晃晃,沈云看着他有些使不上力的雪白手腕子,暗自咋舌,然后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手里的水桶抢过来,漫声道:“行了!你还是去擦灰吧,不止桌子,边边角角能擦的地方都擦一遍。”
“我……”不等罗鸣玉说什么,沈云就面无表情地提着水桶稳稳当当地从他面前走过,他望着沈云明显比他轻松的步伐,抹了把脑门上的细汗,心中略感郁闷,似乎又被人小看了呀!
夕阳西下,陆铭远和叶笙一起从楼上下来,见沈云还在忙碌,叶笙过去叫他,“今天一起回家去。”
“还没到时间呢。”沈云笑道。
“就早了一小会儿。”叶笙坚持,扫了眼他相公的方向。
掌柜的适时走过来,“沈云,你先回去吧。”
……
第二天一早,陆铭远起床穿衣,差不多的时候叶笙似乎有所感应一样地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向了床边的人,声音微哑:“你今天还出去吗?”
说话时叶笙勉强从被子里爬起来,跪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样子,一只手抹了把眼睛拨开额前的几缕碎发,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酸的后腰,“……你先等等,我……”
“不用了。”陆铭远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打断了他的话。他坐在床边,瞥了眼叶笙放在后腰的手,面不改色地将他按回床上盖好被子道:“今天不出去,我去准备早饭,你先好好睡!”
昨晚折腾得确实有些晚了,他的小夫郎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在他的手即将从叶笙盖得被子上离开时,却被叶笙一下握住,轻轻的没用多大劲。陆铭远动作顿住,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温和道:“怎么了?”
叶笙抱着被子眼皮半睁,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又睡着了,嘴唇微动,有细碎的吟哦声传出,但声音太小没让他听出到底说了什么。
陆铭远在心中失笑,难道是在说梦话么?天色还早,他心情甚好地细细看向了还似有似无地抓着他的手的叶笙,纯白的里衣,乌黑而有点凌乱的长发,小巧清秀的脸庞,眼睛是闭着的,嘴角隐隐约约弯起,看起来很是安稳宁静。
明明和昨天没什么分别,明明在一起这么多天,他却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他想这样一副美好的画卷他这辈子都会喜欢,喜欢到心坎里。
时光仿若静止,满足而留恋地注视了一会儿他家的小夫郎后,陆铭远心中微动,反握住叶笙的手,身子倾压下去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叶笙却似是被他这窸窸窣窣的小动作弄醒了,眉头轻皱地再次睁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了一瞬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轻使力压向自己,然后主动凑上去亲了亲他相公紧抿的唇畔,很轻的一下,不带任何欲念。
陆铭远为叶笙的主动大胆有短暂的震惊,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他家夫郎虽然在大白天的时候对他的一些亲密动作忸怩的不行,但一般在晚上光线昏暗的时候就比较放得开了,陆铭远对他的这种心理是很理解的,而现在正是天微亮的时候,卧室里半明半暗的,气氛正好。
只在眨眼之间,叶笙就放开了他,睫毛一颤彻底睁开了眼睛,无辜又茫然的神情让他怀疑方才某人对他做的事是在梦中完成的。
叶笙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半晌,看起来没有再睡的征兆。陆铭远坐在床边侧身凝视他,然后伸手在他侧颊脖颈之间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温声道:“醒了?”
“嗯……睡不着了。”叶笙低声道,他感觉被挠得发痒就抬手将他相公那只作乱的手拿开,努力回忆道:“我记得……你是不是说你今天不去缎庄了?”
“对,以后几天都会比较闲,我在家陪你。”陆铭远漫看着他不经心地说道。
叶笙笑笑,从床上坐起,却在这番动作中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虽然很快就恢复了轻松的神色,但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还是没能逃过陆铭远的眼睛。
他一手把叶笙搂进怀里一手在他腰间按了按,又顺势让人趴在柔软的被子上,给叶笙轻轻按摩了起来。
“好点没?”他问。
“好了。”叶笙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简短道。他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背又半遮住脸颊,让人看不清表情,静默一会儿后他曲起身子略微扭头向后看去,又道:“不然我去做饭吧?”
“还早,不着急。”陆铭远淡然否决,让他家小夫郎又趴了回去。
“你也知道早呀……”叶笙小声嘀咕,趴在床上边享受着他相公的温柔对待,边暗自感叹,陆铭远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能这么早醒来的,昨天他们分明是一起睡的,还那么晚……
叶笙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便及时停止了遐想,他瞟了眼渐渐变得亮堂起来的屋子,心觉这个时候的天色变化最明显了。
默然间,他觉得这样的早晨,这样和陆铭远在一起的时刻,真好!叶笙心里暖融融的,笑着开口道:“我栽在院子里的那些果树都发芽了,蔬菜也有长出来的。”
“是吗,待会儿我去看看。”陆铭远随口应和。
“嗯,再等它们长大,以后我们家就吃我自己种的菜。”
早饭最终是由陆铭远做的,清粥配小菜,再给叶笙蒸个鸡蛋羹就算完事了。倒是中午的时候,陆铭远在厨房里忙活了很长时间,各种蔬菜挑挑拣拣还不让叶笙插手。
叶笙心里不明所以,他也没多做解释,今天其实是某人的生日,就给他个惊喜吧!
第81章 过生日的温情
叶笙被他相公推出厨房, 百无聊赖地蹲在他的小菜园子里对着几片新绿发呆, 他离厨房不是很远,凝神细听的话偶尔能隐约听到他相公挥动锅铲炒菜的嚓嚓声。
他满心好奇,方才从厨房里面出来的时候, 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有各种蔬菜,还有肉。嗯,今天他相公出去了一趟,还买了条鱼回来。
看样子,他相公这次亲自下厨,是要准备很丰盛的午饭, 可是为什么呢?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还不让他一起帮忙, 叶笙百思不得其解。
吴婶走了过来, 拿着把大扫帚在院子里一下一下地扫地, 闻了闻厨房里飘来的阵阵热熟了的油香味,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看向一旁的叶笙, 乐呵呵道:“夫人哪, 怎么老爷他亲自下厨去了?”
或许身为下人这话她不该问, 但她是满腹的震惊和疑惑, 实在忍不住想问一句。为什么身为一家之主的老爷要进厨房里去忙活?
这世上还有男人进厨房的道理吗?
一个大男人也会做饭吗?
她来了这两天,也知道她家老爷是个疼夫郎的,对他们家夫人好的很,可是……可是……
记得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本想按照职责本分替主人家准备好一日三餐,结果她家主夫人直接拒绝了她,表示在做饭这一方面要亲自动手。
她心里过意不去,她一个下人老妈子本来就是来伺候人的,怎么还能让主子亲自动手干活?但还是拗不过夫人,也就只得做做她和其他下人的饭,跟他们夫人分开干,好在家里厨房够大。
而她对于夫人坚持自己动手做饭的事儿,想想也能明白。她也就是以前在高门大院里当下人当习惯了,习惯性的把所有富贵夫人都当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对此,叶笙想的是,两个人过日子,为自己相公准备饭菜这种事自然应该亲手做,怎么能让别人去做?还有穿的衣服,也应该亲自动手做,他希望陆铭远能穿他亲手做出来的衣服。
他喜欢为自家相公做好应该做的一切。
听到吴婶的疑问,叶笙抬眸看了过去,言简意赅道:“他想做。”
现在最让他疑惑的不是为什么陆铭远亲自下厨,而是为什么他做饭的时候不让他参与了。
“……”吴婶就说不出话了,陆铭远是她家老爷,又没人能使着他干啥,他要做饭就是因为想做呗!
可是……吴婶还是觉得有种说不上的怪异感。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想要进厨房做饭呢?女人双儿做这些事不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知道叶笙是位很好说话的人,便又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他,以前也做饭吗?”
“嗯,经常做。”叶笙淡然道,实际上陆铭远不忙的时候都会亲自动手下厨,算下来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他相公做饭的次数要比他多。
而且,做得很好吃。
“夫人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吴婶再次惊异后由衷赞叹道。
原来一个男人要是疼起人来,是可以这样的!
这顿饭做得时间略长,叶笙在厨房外闻着一阵一阵的菜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觉得……好饿!
仿佛等了好久,陆铭远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三层的大食盒,叶笙立刻眼巴巴凑过去,清澈的眸子里好像写满了“饿了,求喂,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等字样。
陆铭远心下好笑,看来真的是等久了,他目色温柔,声音低沉地对叶笙道:“里面还有一些,都拿过来。”
叶笙一边摆碟子,一边赞叹,今天他相公准备的饭菜真的好丰富啊,青椒炒鸡,糖醋鲤鱼,红烧茄子,凉拌黄瓜……荤的素的,热的凉的,还有一小盆热腾腾的蔬菜汤,足足有九个菜色。他在心里确认,今天不是过年吧?
“为什么今天要做这么多菜呢?”叶笙一边给他和陆铭远盛米饭一边问。
“为了……”语气一顿,紧接着淡然吐出两个字:“庆祝。”
“庆祝什么?”叶笙更加不解,在他身边坐下后立刻追问。
陆铭远平静地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子炒鸡肉,状似漫不经心道:“你的生辰。”
叶笙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怔怔看了他半晌,才如梦初醒般不敢置信道:“你……我的生辰?这些……都是给我做的?”
“嗯,给你做的。”陆铭远看着他肯定道,又问:“不喜欢吗?”
“喜欢。”叶笙冲他一笑,却觉得鼻头有点发酸。
他分明这么喜欢,这么高兴,却奇异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厨房忙活了这么长间,竟然是为了他!竟然就是为了他的一个生辰!
连他自己都忘了什么生辰不生辰的,他相公居然还记得,还特意要为他庆祝。他记得以前和陆铭远聊天的时候,他相公忽然问了一句,他也就是随口一答,没成想他就记住了。
实际上,他都多少年没过过生辰了。农家人也不重视这个,除了特别宠爱的小孩子和年纪很大的老人,其他的基本上都不过生辰。
被人这样用心疼爱,叶笙满心甜蜜,甜蜜的心尖发颤!
他看着自家相公,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陆铭远似是知道他的意思,在他家小夫郎看着他发愣的小眼神中又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温柔微笑道:“吃吧。”
“哦。”叶笙下意识地就听话照做,埋头吃了几大口白米饭,也不知道自己夹菜。陆铭远便一旁默默地又给他夹了两次菜。
叶笙吃了会饭,慢慢平复下心情,才抬起头对着他相公绽开了一个满是喜悦的笑容,眉眼弯弯道:“很好吃!”
真好吃!叶笙真心夸赞,他相公以前真的不是当厨子的吗?
陆铭远眼中含笑,心里无比满足,只要他的小夫郎高兴,那就没枉费他的一番心思,那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是他第一次为他的小夫郎准备过生辰,自然是认真考虑了很久。
原本他还打算学现代人弄个蛋糕蜡烛之类的东西,但试验过一次后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是不成样子,难看又难吃,实在和他映像中的蛋糕相差甚远,就只好放弃了。
这顿饭叶笙吃得相当欢喜,也相当认真,眼角眉梢间皆是不经意流露出的幸福满足,还时不时的跟做了这顿饭的人点评下菜色,大部分都是“喜欢……好吃……真厉害”之类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