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愉悦地欣赏着我惊恐苍白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我的侧脸,以指腹轻柔地蹂躏着我褪色的唇。
那刀的存在使我心惊胆战,低眉顺眼,讨好地含住他滚烫的指尖,缠绕吮/吸。他便捣入两根手指,拨弄着我的舌,在我口中抠挖。我难以合上口,却不敢躲闪反抗,只能努力地吮/吸津液才不至于丢脸地淌出,没多久便被他玩弄得气喘吁吁,满面涨红。
他极为喜欢我这温顺如小羊般,任他戏弄的模样,感受到我的顺从,凛冽的神情似有所松动,眉眼含笑,轻轻拍打着我的侧脸,笑吟吟地拷问道:“你真的什么都答应?”
我乖乖点头。
他总算挪开那柄让我害怕的匕首,蜻蜓点水般亲了亲我干涩的唇,却没有加深这个吻,他的脸贴着我的面颊,热情赤诚的桃花眼望向我,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际,恍若情人间的呢喃细语,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被我干一辈子?”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多难的问题。
我想也不想便道:“愿意!现在就做吗?”
反倒是他怔了一下,紧攥着手,好似强忍着般咬牙道:“我是说,你除了把我当床伴外,能不能……像喜欢那个人一样,也喜欢我一点?也稍微在乎一下我的感受?”他看到我震惊的神色,勾起唇角,自嘲般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心里都很清楚。”
我惊呆了,这是在告白吗?
哪有这样的?把人按跪在地上,刀架在脖子上吓个半死再告白的?
这个问题我却从未考虑过,只紧抿双唇,瑟瑟不知如何回答,害怕说错话被他弄死。
但沉默本身已是一种答复,他繁星般明亮的眼眸渐渐黯淡,好似有些伤心,又有些不甘地追问道:“为什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是嫌我干得你不够爽吗?还是嫌我打你不够狠?”
他还提床上,我耳根通红,低声道别说了,犹豫半晌,才缓缓解释道:“你别这样。我没那心思,你再好也没用,谁也不行。因为……我的心已经被一件事装满,再不能分给任何人了。你可能不懂,我是一国之相,宰相背负的是国家兴亡,是全天下人的未来,怎么能有牵挂?”
长期重压下,或许我也只是实在找不到能说心里话的人了,见他跟我熟,便随手抓他宣泄罢了,接着说道:“他们把我当成神仙,对我寄予厚望,什么都要我做,跟我要钱,要我打胜仗,要我清廉如水,要我品德高洁,可我只是个普通人,心力有限,没法面面俱到,真的经尽力了,哪有那么多奇迹?还不是赌上命换来的?我只是不想看到百姓用血染红每寸土地来证明自己有多英勇,不想看到文臣用拔剑自尽来证明自己有多忠义,我宁可他们活着,反对我,骂我,做一帮愚民庸臣……你不明白,我也不想你明白,亡国之痛,不是那风花雪月之悲能比的。”
我语无伦次,糊里糊涂地说了许多,连自己都没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说完便后悔了,颤抖地扯住他前襟的衣裳,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沉声道:“对不起,我都是胡说的!我真的很怕死,我……”
话未说完,他大力将我拥在怀中,抱得那么紧,我甚至能听到他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跳声。我以为惹他生气了,但他只是轻声道:“现现,我跟你开玩笑的,没打算杀你,对不起。其实我已经决定离开京城了,我在这儿又没有家,总要走的。你就当我今夜什么都没说吧,对不起,不要讨厌我。”
他放开我,艳丽红衣在黑夜中飞扬着,桃花般的眼底柔情脉脉,食指轻轻揉着我的唇瓣,笑嘻嘻道:“你记住了,我可不会每次都心软,再落到我手里,我就把你锁起来,每日每夜都狠狠欺负你,让你只能哭给我一个人看。”
感激,内疚,释然,多般情绪交替晃过,我已分不清自己听到这些话时的心情。
大概是……松了一口气吧。
这小冤家肯走,真是太好了
第21章 督战
秦溪炎走后,我站在百花楼后院里,独自消化这心情。
但形势危急,有太多的事要做,我亦分不出心力照顾他的情绪,便没再理会,打算进宫面圣,刚走到院门口,却见一道乌漆墨黑的身影猫儿般轻巧地自暗处蹿了出来,激动地唤道:“相爷,我回来了!”
我近来寝食不安,有些神经衰弱,被这一吓差点栽倒在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被他扶着勉强站稳,惊魂未定地训斥道:“阿涉!你不声不响地蹿出来做什么?吓我一跳!”
他睁着无辜的小狗眼,委屈道:“相爷,属下先回的相府,遇到小少爷,他让我备车来接您,拖我转告您樊州的事不要操心,他明日就走,请您照顾好身体,按时吃药,他还说……”
“说什么?”
“说他耳力很好,不是有意听到的。”
“啊?他听到什么了?”
“属下也想知道。”
我一阵沉默,好熟悉的想打人的感觉。难怪这些日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来是心腹不在,没人气我了。
这么想想,没他在的日子还真舒服,我能不能把他再派出去?
心腹见我不说话,便神秘兮兮道:“相爷,属下这段时间在慈空寺打探发现,您让我调查的两件事其实是同一件事,而且还有意外惊喜!”
我让他查的第一件事是醍醐心法遗失之事,第二件则是天武会首领的身世,我其实能猜到他定与慈空寺有关,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现在不愿再提他,便道说吧,什么惊吓?
心腹骄傲而得意地说:“惊喜就是,天武会首领就是我们找寻多年的小小少爷,而且醍醐心法下半阙就在他的手上!”
见我怔住,他兴奋地接着道:“十八年前,云游僧鉴善法师化缘至临安城外,在木樨庵中捡到一名弃婴,便收为徒弟,带回寺中收养,起名慧勤。小和尚六岁时,两伙匪徒闯入慈空寺,夺取心法,危急关头,鉴善将小和尚藏在空米缸中不许出来。天亮时,全寺僧人均被屠尽杀光。那年丁相掌权,天下大荒,百姓吃不上饭,他哭了几日,只好带着半阙心法流浪乞讨,路上有人追杀,砍伤他的右手,三年后,他用醍醐心法换取天武会首领的收留,也医好了手……相爷,您还好吧?你脸色好差。”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插进我的心里。
我无声地摇摇头,满脑子都是小外甥提到慈空寺时的眼泪,只觉心胸大痛,肝肠寸断,痛到极点,胃也跟着翻腾起来。
我在京城作权臣,风光无限,享荣华富贵,动辄挥斥千金打赏美姬。两个小外甥,大的那个在冷宫中挨饿受冻,遭受冷眼,因为吃不饱,偷偷到内厨捡剩馍吃,被掌管膳食的太监看到,故意在包子里混入冰片,他恶心腹痛,浑身痉挛,以为自己会死,从此不敢乱吃东西。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信任我,我怎忍心让他替我上战场?
小的那个,本是金枝玉叶,却坠入凡尘,乞讨流浪,看尽世态炎凉。他忍耐着,坚强地活到现在,终于与我相遇,然后,听到最该保护他的我告诉他,他所承受的悲伤只是风花雪月,我爱的是这个国家。
不是他。
好似爱一个国家,比爱一个人更高尚。
我抬袖遮住双眼,总是这样,爱我的人从我身上得到的只有伤害,不停的伤害。
苦难总是一波接一波。
希望总是遥不可及。
有个声音在我耳畔冷冷地响起,尖锐地嘲讽我,掐住我的喉咙,一遍一遍清晰地重复着:你生下来是个错误,你什么都做不好,所有人都讨厌,没有人爱你,没有人……
我接连退了几步,直到背后紧贴上那堵围墙,缓缓蹲坐下去,痛苦地双手抱住头,深深埋进膝盖,蜷缩起来。
不是的,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的,倘若我有错,那些真正伤害他们的人呢?为何他们没有错?
不是——
那两种声音几乎将我从中间撕成两半,模糊间,我听到心腹焦急的声音,唤我醒醒,我抬头,眼底空蒙蒙的,喉咙干裂,带着血锈气,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阿涉,我家小孩……没有书念。”
想我江现,十五岁进士及第,无人不说我是天纵奇才,掌管科举,提拔门生无数,皆在朝中身居要位,但我的小孩却没有书念,被人嘲笑看不懂书,这都是我的错。
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
却听他拙劣地安慰着:“相爷,以后您可以教他啊,您不是十五岁就中了进士吗?”
简单的一句话,使我陷入谷底的心再度生出熹微的希望,唯有希望能点亮勇气,我的头脑逐渐恢复运转。
对呀,还有以后。
两个小孩已经历太多苦难,但他们还有以后,我没能力给他们更多,至少要保护他们不受战火牵连,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国家。
思至此,我重重叹一口气,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重新束发,整理衣冠,确认自己看着仍如往常般从容稳重,才进宫面圣。
小皇帝自昨夜起便急着招我入宫,刚见到我,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滚落。
我叹气,忍着头疼柔声哄慰,上奏两桩事。第一件是狠狠参了凌墨一本,说他居功自傲,奢侈淫靡,打骂将士,还喝酒嫖妓,要将他收押。
小皇帝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真的吗?你说的真的不是自己?
当然是假的,我冤枉他嘛。
第二件则是请求出征,夏人派出宰相邬文远,来势汹汹,樊州被破,便能顺江而下,直取京师,岂能坐等其来?
小皇帝听后眼泪滂沱,小脸哭得花白,死活不肯让我走,又言说凌墨黑羽军驻扎在城郊,倘若惹急他,岂不直接杀进宫中,逼宫篡位?
我心道,他对皇位可没兴趣,他的兴趣是日丞相。面上却威胁恐吓,故意将事态描述得极为严重。
小皇帝吓怕了,只得流着泪颁下圣旨。
我接过圣旨,屈膝跪地,拜了三拜,抬头望着大梁皇帝稚嫩懵懂的脸,心中苦涩,哽咽道:“臣受陛下恩泽多年,苦心理事,忘寝废食,今樊州危陷,臣忧心恐疚,惟愿主导战事,都督诸军,家眷钱财均留京师,以示臣无意为家。臣将远行,无法为陛下谋事,内政可询问赵广寒,苏学士,战事相关,张忠将军可作决策,倘若臣战局不利,群臣激愤,请陛下追究臣之过错,以平众怒。深切迫急,翌日即行!”
他听到半截便抽泣不已,眼泪直流。
我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待交代过朝中事宜,我便匆匆告退,回府下令清点相府珍宝钱财,方便他们抄家,自个则坐在厅堂看着门前往来忙碌的仆从发呆,思绪纷飞。
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
自入仕来,我用十年的时间想怎么打败吉尔格勒,奈何军事实力悬殊太大,就如蚂蚁妄图啃倒大象般艰难。
但无论如何,这场仗我都得亲自督战。
虽然潘老板总骂我乱花钱,我其实存下了一笔,足够两个小孩衣食无忧,便将此钱财分作两半,让心腹在我离开后交给凌墨,嘱咐他照顾好弟弟,我不敢见他,害怕一见到他,就舍不得走了,想到这我心里就堵得慌。
心腹比我还难受,他一直以为我会带上他。认清现实后,他拽着我的衣袖哭哭啼啼,还用我的衣服擦眼泪。我嫌弃地扯出袖子,问你不愿留在京都,难道想跟着本官去打仗?
他竟然说:“那是当然了,小少爷生气,比打仗还可怕。再说您为何不亲自道别?自己都不敢,还让我来。”
我说:“住口,让你办点小事便推三阻四,那你选吧,是去天武会伺候小小少爷,还是伺候凌墨?”
他选择死亡。
至于吗?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我的小外甥那么善良可爱,只是有点孤僻和调皮而已。
心腹说:“我看是不近人情和杀人狂。”
……这是什么手下?那我更不能带他,打仗已经够累了,带上他我还不被活活气死?
临行当日,送行的寥寥无几。
我坐镇中央多年,众人皆知我这一走,京中局势必将剧变,稍有点政治风向的便知与我保持距离。赵广寒自是不会来,倒是有不少妓/女前来送行,娇娥美眷,如花似玉。
我心中既感动又酸楚。
感动的是还有人送我,酸楚的是凌墨给我戴的贞操锁我翻遍他家死活没找到钥匙,又不敢找他要,只能带一根小锯条打算路上锯断,青儿依依芙蓉嫣儿梅梅穿得一个比一个性/感暴露,叫我怎能把持得住?
我看着她们几乎撑爆衣襟的酥/胸,眼里只差长出一对钩子,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随手摸出两片金叶子,塞到潘老板胸口,严厉训斥:“你也太抠了,天冷了,也不给姐姐们多穿点,这些钱拿去给姐姐们添件衣裳。”
而后才想起挪用的是留给小外甥秦溪炎那部分钱,果然色令智昏,于是匆忙道别,上马启程,行出很远后勒马望向来路。
却见京师青石堆砌出的城墙,庄严肃穆,背后是湛蓝青空,白云悠悠,天边群雁南飞,古城夕照,秋色浓郁。
凌墨,广寒,阿涉……
我在心里道了声保重,策马绝尘而去。
前路漫长,我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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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出师表》:陛下惟命臣以主导战事,都督中外诸军。臣有三子三孙,留之京师,日依帝所,以示臣无复以家为意,否则苟免而已。宁不愧死于斯言哉!深切迫急,拜表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