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在外,总不能一直找到客栈,适当的野外生存还是需要掌握,这是书匠的必修之法。”
他扯下狍子的肥腿,给阿方递过去,将近一天没有吃上正经东西了,换了谁都会毫不客气的一大口,边吃还忍不住边问:“真香!话说你们这行,谁给发工钱啊?”
“收入多少由我们自己决定,有时候一本好的传奇纪录,足以抵万金。”
阿方狐疑的扫了他一眼,说道:“我瞅你这样的,半两好似都不见你能拿出来。”
“家中富贵,自是不用随身带着。”
“……”
阿方被噎的目瞪狗呆中,肥腿都差点掉了。。。
过了会儿,他又问道:“都说书匠好比苦僧修行,你要是出身大户人家,哪里需要受这样的苦?”
“志向所望,不谈什么出身。”一笔认真转过头来问他,“就好比你,会为了收银子才治病救人吗?”
“呸,老子是要做神医的人,谈钱就俗了!”
“一样的道理。”
一笔耸肩膀看着他,黝黑脸上独有那双眼睛烨烨生光。
“咳咳咳。”阿方不自觉转过身去继续啃另外一只肥狍子腿,嘴里好一阵自言自语:“顾岩个人精怕不是迷路了?回头一定要用这事好好的笑一笑他!”
“今晚你且好好睡一觉,明日咱们再商量办法。”
阿方回头瞥了一下他的侧脸,嚼肉的速度快了点。
单阁外,一红衣女子急急而来,眼中带泪,但嘴上还是泼辣的厉害,吵闹着要找人,可让守门的侍卫犯了难,只得举刀挥斥她速速离开。
“我要找人!你们让我进去!”
情急之下,女子被迫和侍卫动起手来,这在单都可是大事情,其中规条明确说明不得反抗一切都官权力,更不能明面上与这些守卫单都主城的侍卫动手,这动静将正在远处巡查的一干都官兵吸引了过来,当下就要以肆意扰乱民风之罪逮捕,纵使这位女子武功不凡,仍是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抓了起来,要不是单阁内有人听到了吵闹声,红衣女子早就被抓走了。
而当她一眼瞧见人群中的游梵时,便不管不顾的挣扎出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哭着嗓子求他说道:“你,你快去救救我哥哥。”
“你哥哥?”游梵这才反应过来,她不就是呼延浩的妹妹吗?
于归不知其身份,只一把抓回了自家小和尚,眼神不善的说道:“哪里来的疯女人?”
“子衿,她是呼延浩的小妹,那天酒馆中见过一面的。”
于归一经回想,才想出在哪儿见过她,仍是不悦的问道:“来此何事?”
这下呼延玉儿却又不好说出口了,可能也是顾及到周边有太多侍卫了,她又只认识游梵,便不自觉往他旁边靠,示意能不能换个地方再说。
众人之只瞧见这姑娘在危险的边缘持续性的试探,你都没看见教主脸色想要杀人的表情吗!魂渊水阙向来不长眼睛的啊!
一番折腾后,她才向游梵说清楚事情的始末。
“上次他在寺庙强出头,打上了一个狂者,那个人家中是喀头大户,送到都官处的时候,因为肆意闹事,还持刀伤了都官,已经被就地正法。可是他的家人就不乐意了,一直闹着,今天早上还叫了一批人把我哥给抓走了,说是……说是要让他偿命。”
小姑娘别看性格泼辣,真遇上大事的时候没她哥护着,也是一团乱。
“可是,你们这事得找你们的官府管啊,我们是中原人,哪里能插手?”
“就是啊,怎么会来找我们呢?”
“要找也应该是找你们的单都朋友吧!”
见每个人都有些不理睬,呼延玉儿当即就哭出声来,再次拉着游梵的袖子哀求,他们虽然在单都长大,但大多数都是穷苦朋友,那里有能力跟大户作对?想要游梵去的原因,一方面是考虑到他们身怀绝世武功,即便要动手也有能力自保,另一方面是当时她哥在收拾那个狂者的时候,他也刚好在场,可以去和都官说个清楚,让那些亲属能够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错谁对一下子就能分明。
“也行,你带我们去吧,做个人证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游梵按开她的手,轻轻在于归耳边说道:“总不能让呼延浩白白遭这样的罪。”
“可你身上还是伤没好。”
“已经无大碍了。”
有人则是想要劝说这位新盟主,又被于归的话压了下去。
“我与你一同前去。”
“自然,有你在才能好好看着我。”
“……”
今天的狗粮,不仅香中带酸,还酸中都是甜啊!
他们走后不久,杜雨歇正在给其他人煮着汤药,忽然灶台方向射进一枚利镖,上面是帮着简短的信条,自己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便顾不得锅上的药物,提着剑就匆匆的出了单阁。
直到药烧糊了,玄静闻着味道赶来,只见灶台已经着了火,地上遗落了张条子——欲见师兄,枫桥一约。
杜雨歇连人带剑都不见了,说明他刚不久就赴约去了。看字条的笔迹,笔锋流转顺畅,绝对不是西域单都能写出来,更趋向于中原书法,应该是风玄子本人写的,不然杜雨歇不可能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了。
与七十二教正面较量的日子渐进,为防止他出事,玄静还是跟其他人说了一声,若是夜前还未回归,务必到枫桥相助。
第92章 谜语梵音(二)
枫桥是单都主城内的一条窄小桥道, 因为两旁种满了红叶的大树,因此得名。这儿大多是寻常百姓居住之所,周边是矮矮的茅草房子, 一眼望去尽是平凡。
杜雨歇飞奔而来, 在枫桥上频频张望, 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见到师兄的半个影子, 直到见到有几面之缘的灰衣老者,他急冲冲的跑过去问:“你们将我师兄绑在了何处?!”
“莫急。”灰衣老者站旁让出位置, 并伸手开路:“枭主请先生入鹰堡一聚。”
杜雨歇纹丝不动,并且十分的不理解:“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先生赴约一观,自可知晓。”
为了让他相信,灰衣老者就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上面是腾起的黄龙, 亦是平日里风玄子最常挂在腰间的一块玉饰。
杜雨歇伸手便要去抓,老者又将手一收, 率先带路走去。眼见他越走越快,杜雨歇只好将常带的银针放在袖口,以便待会儿遇到设什么突发紧急之事,银针至少能令他们惧怕三分。
一路随着他来到无人居所, 这儿遍地是矮矮平川, 想不到却能瞧见高耸的堡垒,尤以正门前的雄鹰最为吸引人,仿佛是用巨石雕刻而成,再经过镶嵌, 稳稳地立在鹰堡正中心, 刹那间就要朝自己飞过去,被啄食肝脏, 落入口腹。
杜雨歇心生冷汗,这鬼地方无声无息的,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
鹰堡大门被推开,里面的摆设全然不输于任何一个富庶之地,金石银饰样样具备,只不过攀岩而上的都是些不认识的虫物,周身发紫,令人头皮发麻。
“哟,又是个俊俏的小哥哥。”
侧门出来三四个妩媚的女人,其服饰甚至有些夸张,她们皆是浓妆艳抹,眼尾一抹勾人的乌紫,极尽媚态。
“老头,你怎么的带了个中原人回来?”
她们有意撩拨杜雨歇,因此说的都是汉话,有个年纪较小的不怕羞,竟是想要上手摸一摸杜雨歇的脸,被灰衣老者一声呵斥:“规矩着些,枭主马上就回来了!”
这几个人方才收回了手,果真是不敢再多嘴一句。
“去将中原的风玄子带过来。”
“是。”
多日不见的风玄子,仍是离去时的一身白衣,面冠如玉,只是带了些疲倦之色。师兄弟见面的时候,彼此都有些红了眼眶,尤其是杜雨歇,险些就要朝着他跑过去,却被灰衣老者一刀拦住了。
此时大门又开,一人大步而入,脸上被雄鹰面具遮住了脸,完全看不清楚任何的面容,他身材异常的高大,背后一柄大剑,气场强大,加之鹰堡内的各色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心生几分畏惧。
他一出现,鹰堡里所有的人立即放下手中的事务,齐声喊道:“恭迎枭主!”
杜雨歇急忙退后了几步,手中紧握进袖内,提防着他们待会儿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枭主随意的在他身前走了两圈,随即发问道:“你大可放心,医门门主安然无恙。今日约你前来,七十二教可以马上释放他回中原,只是有一事得需要你的帮助。”
风玄子像是意料到什么,刚想要说话,就被灰老儿点了穴道,加之他身上的武功暂废,一时间无法冲破,只能心急如焚的看着自己师弟,凭借多年来的默契无间,杜雨歇清楚师兄在担心什么,却也因为心系他的安危,并没有办法马上就拒绝枭主的话。
“我们将风玄子‘请’至单都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不过了。只要你助我七十二教拿回沧水之石,莫说是你师兄,就连整个中原武林,亦能平安无事而返。”
“枭主真是好大的口气。”杜雨歇平日里性情温和,可对于这种大放厥词的人,也不会白白的被受气,“七十二教要真的有本事,便在几日后的东口一战中发挥实力,看看是谁较有资格得到沧水之石?”
枭主仰天大笑之,其他手下亦是纷纷附和道:“有本事没有脑子,岂不是等同匹夫?”
“七十二教向来不需要这玩意儿。”
“小弟弟,你可真天真。”
终是少年郎江湖性,杜雨歇霎时间发放出独门银针,想着趁他们分神之际,赶快救出风玄子,哪知莫说是枭主,就连灰老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银针虽然攻势迅猛,但是在善于用毒和暗器的七十二教面前,得不到一些的好处。
匍匐在墙上的骤起攻击,灰老儿等人发起围攻之势,杜雨歇已然无法突围!他只得抽出佩剑,将袭击自己的毒物一一砍碎,自小接触医药颇多,然而对于毒虫也不是没有研究,他知道砍哪里能让这些东西一剑毙命,奈何还有七十二教众多高手群攻之,他也没有办法安然抽身。其中有一人嗜杀之心极重,几招之间居然毫不留情面,对着杜雨歇的右臂挥刀而下,血染布衣,只闻杜雨歇一声哀嚎,佩剑落地,伤痕之血滚滚冒出,乍见狂刀而来,对着他的脑袋就要一举劈下,这一幕惊吓了风玄子,导致他气急攻心中硬是冲破了暗穴,一口血猛然喷出!
生死一线之际,一招佛门道法轰然而至,其内力穿透掌法,直击七十二教,一时间鹰堡内数物被毁,成了残骸。
杜雨歇抬起头,发现救自己的居然是玄静和尚!
“你可有事?”
“还……撑得住。”
他点了右臂的大穴,暂时止住了血涌,左手重新执起剑,与玄静背靠背,打算强势突围。
鹰堡内密不透风,枭主对这个和尚的到来有些意外,便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点不需要费心。”玄静没空跟他瞎扯,就主动开口说道:“中原武林虽然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而且我自认为除了一盟四教之外,其它并不怎么友好团结。”
“啧,你在说什么?”杜雨歇小声的问道。
玄静恢复以往的高傲之态,继续说道:“但是中原教派亦是个个光明磊落,不屑的做这种出卖自己同门的事。你之提议,还是收回为好。”
“哈哈哈!”枭主听完这话猛然大笑,道:“我要是收回,你们就得留命!”
“成败必有时,留命又何妨?”
杜雨歇一听这话忽生愧疚之感,心中也忍不住对这位还不够熟悉的朋友充满感激之情。
“那可一试。只要你们二人能躲得过我这些手下的三招,可自行离去!”
枭主一话落下,灰衣老者率先发动了攻势,其余人后居而上,玄静的佛门掌法刚劲霸道,却抵挡不了多人合击,杜雨歇有银针护体,属于医门的暗器也不容小觑,但是他并不善于左手使剑,相较之下莫说是三招,对方数十人的一招足以让他们口吐鲜血而不止。
周遭皆是嗤笑的言语,他们可一点也不觉得以多欺少有什么问题,在纷争的世界里,胜利才是最终的目标!
枭主一跃至楼上,看着无能为力的风玄子,嘴角边还流着血,便突发好心将他扶起来,笑道:“你们师兄弟都是一个脾气啊!”
风玄子眸眼犀利,一字一句说道:“放了他们!”
“那表示你答应了?”
“我……答应你!”
风玄子紧握双拳,这四个字宛若剜心般疼意,因为他应允下来的事情,不仅仅是要害了自己,更是要令医门陷入死局之中去。要是被杜雨歇知道,日后他也无脸面对他了。
枭主却是十分得意,斥令灰衣老者将风玄子带下去好生修养,不可怠慢了!
楼下的杜雨歇看见师兄被人带走,心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着急,刚想追上去,又见一刀劈下来,险些砍中他的左眼,风玄子记得朝枭主大吼:“给我马上停下!”
“可以,一切就依风兄的意思吧。”
枭主这声音不小,似乎是有意让玄静杜雨歇二人听见一般,只待他又一声令下,喧嚣而起的鹰堡,刹那间无声无息,每个人站好自己的位置,即使是心有不甘的也不能冒犯了枭主的意思!
此时大门重新开启,玄静拉住杜雨歇飞速的往门外跑去,枭主也没有了再追击的意思,这段短时间内就能让七十二教的人改变主意,想必一定是有什么变故。师兄弟俩的最后一眼,谁也说不尽里面究竟有多少情感。
停在枫桥上,玄静一口气提上来,又是吐了好几口的血,刚才的对峙,玄静为自己挡了不少招,内力损耗不少,杜雨歇连忙将他扶到一边,拿出随身备用的丹药给他服下。
“你自己……也不轻松,手上的伤赶紧治一治,我运功疗伤即可。”
杜雨歇点点头,两人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勉强恢复了些,路过的单都人无不一一交头接耳,仿佛对这两个来人特别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