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右护法开始了他的引导性试验。
桌上的菜肴是他从城里打包带回来的,不同厨子的烹饪手法,让整个房间充斥着饭菜的香味。
“想吃吗?”
小孩流着口水点点头,眼睛都快要转不动了。
“来,你说对一样咱们就吃一样,不说对我们就先饿着。”
老罗把小吃货抱在自己腿上坐着,给他装好白米饭,小孩听得懂他的意思,于是也不敢动,乖乖吞着口水等着。
“这个是鱼,糖醋鱼。”
眼前是一道鲜艳的红鱼,鱼鳔被摘除的干干净净,老罗非常有耐心的教道:“想要吃就跟着我说一说。”
“呜呜……”
小孩一开始只能呜咽两声,并不能真的说出话来。他很努力地尝试着,但是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好,那咱们看下一道菜。”老罗不顾小孩巴巴望着的眼神,叫下人把鱼给端走了。
“这叫清蒸排骨。”
门外来寻人的于归听见了右护法在以食物教人,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进去才了解到这种操作为何。
于是两个大男人,在餐桌旁边耐心的教起了小孩认菜的问题。
你问最后结果?
最后小孩被饿了一中午。。
等熬到了傍晚,新一轮的教导又开始了,小孩本就被饿的糊里糊涂的,结果半个时辰下来,一道道菜都被撤了下去,他的嘴巴没张开过,倒是口水,就没停过。
直到最后的清水豆腐也没有了的时候,小孩彻底饿晕了过去。
果然是护法奶娃,全凭命大。。
他们两人就急了啊,赶紧报到山水药庐求救去,阿方差点破口大骂:我看你们的脑子是被那些饭菜给堵住了吧?!
碍于这俩货位高权重,阿方救人为重。
“咳咳,还有点事需要马上处理,我先回去,呆驴晚上还要过来。”于归拍拍老罗肩膀,“你,好好看着,不许离开。”
“嗯?”
老罗还没反应过来,教主早已经没有了身影。
“……”
这下可要命了。。。
等林言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小孩又昏了过去,还知道了老罗那‘奇异’的教导方法,气得直接把他轰回自己的房间睡,为此还备受冷落一天一夜。
谁料想那小孩醒过来的时候,居然真的就会说话了!不过说话的内容,却是令人极其费解。
“吃……饭饭……”
“喝……水水……”
“红烧……鱼鱼……”
也不知是于归老罗两人是否真的刺激到了小孩,居然让他真的可以发出声音来了,虽然只是从小哑巴变成了小结巴,但只要会发出声音了,至少就还有恢复的可能。
只是这孩子除了会说一些饭菜的名字外,其它仍是不能言语。
林言悄悄带着他去找了风玄子。
“除了脑子上有伤,其他并无大碍。”风玄子给他探了探脉象,又道,“不能说话,可能是之前遇见的事对他所造成的冲击,使他忘记了言语能力。”
林眼看他说的从容,忍不住问道:“这是个大事情好吧,风大夫!”
“大事?”风玄子摇摇头,“非是不治之症,总能有办法痊愈,何来大事之说?”
这话倒是让林言吃了一惊。
“你们将他当做普通的孩童,不记起往日种种,一些伤心的记忆随年轮沉没,不也是一件好事?”
林言有些动容。
风玄子又接着说道:“既然将他带回了八方风雨,就给他一个新的身份,无论是日后的才识武学甚至是言语,可以重新教导,未必不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
林言低头看了看正睁大眼睛的小孩,郁闷的心情立马被开解了。
“我刚才观他的面貌特征,还有他的骨梁,应该是北方之人。听闻今年北方灾害多,收成减少大半,很多人死于饥荒。”
“本来我还打算往北地的分坛传信,替他找找亲戚什么的,如今看来就算找到了以后他的日子也很难过,既然教主捡他回来,说明他跟我们有缘,如此便一直养着他,亲身教导为好。”
风玄子赞同般的点头:“可有名姓?”
这话问的林言都是一愣,十多天来光顾着给他治病说话,却忘记给他取名字了。
走之前,他悄悄对风玄子说了一句:“别对别人说我来过这里哈。”
风玄子笑着应允了。
回到八方风雨,林言将人都找了过来,聚在一起给他想名字。
小孩除了左护法之外,最亲近的人就是游梵了,每次只要游梵一过来,立刻软乎乎的上去抱抱,小手掐着佛珠,像极了游梵小时候的样子,于是他立马开口道:“跟谁姓无所谓,我觉得梵生好听。”
“……梵生?你游梵生的?”
林言嫌弃的说道。
游梵顾着和小孩逗笑,随口回了一句:“算是我生的吧。”
这下轮到老罗疑惑了,难不成他一直想错了位置?
“我们不知晓他的出身,只从阴霾中将他救回。”于归说道,“望他日后能在八方风雨拥有正常的生活。就叫他陆离。”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余生光辉,不失年华。
林言举手表示同意,总比那劳什子的梵生好听多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离对众人愈发亲近,慢慢的也变得开朗起来,就连说话都进步迅速,半年下来,基本上恢复了言语能力,能够把一句话慢慢地讲完,就是有时候反应不过来,会比别人慢半拍。这也导致了他日长大以后,成为了一位冷面的盖世大侠。
近日,他常跟在老罗身后,尤其是在右护法练功的时候,时不时还躲在小树林后面静悄悄的看,眼神别提多痴迷了。
“咻!”
老罗的长剑在空中划过几道流畅的剑气,他有意给藏在暗处的陆离演示一番,因此用出了八成的内力,使得旁边的树木都沙沙作响。
陆离不禁张大了嘴巴。
“阿离,过来。”
当老罗收起了剑,就挥手将暗处的小孩唤了过来。
“想学武功?”
陆离也不说话,直接就去摸他的剑,精致的花纹让他不肯放手。
“想不想学?”
“想!”
陆离唯独说一个字的时候,语气是最流畅的。
“来,本护法教你。”
老罗也是一时兴起,七八岁大的孩子,根基都还没有,若说是练剑,也确实有些勉强,只是他特别感兴趣,所以即便勉强都要试试看。
又是林言出外的一天,回来就见到小孩手上多了几个淤青,手掌还流血了,包着一块特别大的纱布。
“罗!云!进!”
老罗举起手发誓道:“这真不怪我,是陆离自己想学武功的。”
小小的陆离也很懂事,朝着林言点点头,表示确实是自己的意愿。
“那你好好教,基本功都没有,你就让他拿剑?!”
“小言,你又凶我!”
老罗持续性的不满,心里苦啊,为了小屁孩冷落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还带分裂感情的呢!
“你也知道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林言抱着陆离看了看他的伤口,又是对老罗一阵冷落,哄半天都没把人哄回来。
于是次日,老罗决定把教武功的重担丢给教主。
“教武功?”
“这小子已经偷偷看我练武好几天了。”老罗摸着他的脑袋说道:“这个年纪要学也是要抓紧了,正好他对练武也是很有兴趣。”
此时正好游梵从武林盟过来,陆离立马奔过去,小声的说了两个字:“练武。”
“嗯?练武?”
老罗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我来教他。”
陆离摸上了游梵身后的黑蚕丝,示意想要看看里面的东西。
“以后再给你看。”游梵拍拍他的头,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我们明天要去逍遥宫一趟。”
老罗和于归皆是一怔,心说那可真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真实,护法奶娃,全凭命大emmmmm~
第113章
这天, 陆离独自在外面玩,他的梵音叔叔给他做了一把小木剑,让他欢喜得不得了, 整天拿着不肯放手, 还找了绳子好似大人一样把木剑背在身后, 仿佛一个小侠客, 行侠之心显著,日后定又是另一番传奇。
屋里的大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陆离练剑练的累了,就想进屋去讨一杯水喝,但是听到他们还在谈话,他便蹲在门外守着,强忍口中的干燥。心想等着大人们说完了话, 他再进去。
游梵从烟六爷手上拿了一份文录回来,上面写的却不是中原武林的所管辖范畴, 按理来说他这个盟主可以不必理会,只是文录中的地点又是大家熟悉的名字——逍遥宫。
“是说逍遥宫主杀了当今尚书的长子?”
林言一看上面的文录,顿时一惊,这事不仅关系到朝堂和武林, 还和逍遥宫有联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梵便开始解释。
事发于半个月前, 尚书长子游历群岛一带,他曾在秋水城落脚,和旅人赏烟霞美景。他本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之人,结交好友同行, 亦是为了不久之后的科举考试而准备思路。头两日倒是心情愉悦乐不思蜀, 但是自从在船中与人起了争执之后,次日便丧命江河之后, 不仅如此,他的好友竟也是接二连三的出了事,通通毙命于同一个地方,这下就在秋水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非是城中人,而是京城里的官宦。
这秋水城本就是世外之地,亦是逍遥宫安居之所,岛上的居民多来自于逍遥宫中弟子的家眷亲人,另外还有早期岛上原住百姓,所以很少有官府会涉及在此,毕竟逍遥宫也来历莫测,没有人愿意和这种神秘的教派扯上关系,久而久之,秋水城就成为了独自一方的小城池,不受中原官府的约束,听说岛上目前自有一派成文的体系,所以尚书闻言长子丧命,在皇帝面前跪足了三天三夜,才求得同意亲自带人过去侦查,势必要找到杀子元凶。
“逍遥宫那边什么说法?”于归问道。
“似乎并无说法,只让尚书一个人自查,查到他满意为止。”游梵笑道,“你们也知道小宫主的脾性,不是他所为,肯定什么都无所畏惧的。”
众人点头,心说这确实是那小子的作风。。
游梵敲敲桌子,说道:“但是都半个月过去了,根本就没查出什么,尚书那边也好似跟逍遥宫起了冲突,听说前两日他们带人硬闯逍遥宫,差点没直接被揍得躺着出秋水城。”
“因何缘故?”
“他们怀疑凶手就在逍遥宫内。”
此人一说出口,大家纷纷为这位尚书的智商堪忧。
游梵接着说道:“他会擅自闯进逍遥宫也不是没有说法,听闻他的长子到秋水城后,曾在泛舟期间见过逍遥宫主的侍女,并对其一见倾心,然后更是直接展开追求。当日与他在船上发生争执的人,就是逍遥宫主!”
“所以尚书大人就一直记着这件事,非是要将逍遥宫上上下下都检查一遍,逍遥宫中的大长老肯定是不让的,两方就动起手来,当然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逍遥宫?回去就跟小皇帝痛哭流涕去了。”
大家纷纷一笑,心说小皇帝也应该要痛哭流涕换尚书去了吧?
“前两日他一道圣旨过来,说是武林事归武林盟,让我好好查一下,给这位尚书老臣一个真相,让他安心卸职归田。”
林言不满:“这皇帝!又把事情推给我们!”
“那你打算何时起身?”于归问道。
“明日就可去了。”游梵道,“此番我觉着需要请求医门的人协助,或者问问阿方愿不愿意一起前往,他能给尸体检验吗?”
“这个放心,他最近也在专研人体之术。”
老罗的语气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最后众人决定左右护法留守八方风雨,阿方和书匠则是与游梵于归同行。
商量好了事情,才发现门外早已蹲着个小身影,嘴巴都干的发白了,而且额头上也细汗连连,但是神色却一点都不着急,安安静静的等着大人们说完话。
“阿离?”
陆离乖乖走到游梵身边要抱抱,小声的问了一句:“我,能,进去吗?”
林言才想起来刚刚放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练武,今日太阳这么晒,一定也是渴了很久,不禁心疼的说道:“以后有事直接进来找我们,不用像别人一样。”
“有事,要说。水,待会儿,喝。”
说完让游梵放下他,自己小跑进去喝水了,完全不需要别人操心。
于归说道:“明日将陆离一并带过去吧。”
“嗯?为何?”
“井底之蛙,不如千里之鹰。”
游梵笑着点了点头。
陆离一知道自己即将远行,脸上难得露出向往的神情,他揪着游梵的袖子问:“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去玩啊。”
小和尚一把抱起孩子,背着他到院子里跑上跑下,像极了少时逗乐他的了空大师。陆离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每次只要是这样玩,他总能真正的开怀大笑。
在山水药庐晒着药的书匠,听阿方和他说要去秋水城时,脸上露出了不明的神情。
“怎么了?逍遥宫有你的宿敌?”
书匠竟是点了点头。
“有点久远的记忆,若是你不提逍遥宫,我也怕要忘记了。”
“有什么故事?快些说给我听听。”
“且去到再和你仔细说。”
于是阿方只能憋住了好奇心。
次日,四人带着小孩,一同坐着大船赶赴秋水城。
陆离望着水面出了神,却又并不是那种渴望和热爱的神情,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自眼瞳流露出来,这让抱着他的游梵忽然间想到,当日他们捡到陆离的时候,不远处就有一条大河流,山中暗流无声,如同现在江面安宁。
“阿离。”
游梵叫了好几声,陆离才回过神来,趴在他身上,闭起了眼睛,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子,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