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很快就被送来了,还附赠了两套新衣服。
程斐瑄感觉到屋子里进了外人,也慢慢转醒过来。
樊渊刚把暗卫们请出去,回身就看见齐王殿下拎起地上被撕碎的衣服皱了皱眉,似乎很不开心。
天地良心,程斐瑄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有!!!可惜此时谁也搞不清楚谁的心理。
樊渊不敢先开口,怕说多错多。
程斐瑄抬眸看向樊渊,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樊渊仔细辨认着齐王的神色,感觉到对方的关心应该是真的,只能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无妨。”
程斐瑄看衣服不能穿了,也没纠结太久,直接起身走向浴桶:“一起洗洗?”
樊渊知道这么大的桶洗个鸳鸯浴完全没问题,但是他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
何况眼前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樊渊有点不能直视。
程斐瑄看出来樊渊不说话就是在拒绝,虽然有点失落,但是还是很贴心地说:“君行你先洗洗吧,我再喊一桶水来。”
程斐瑄伸手去够送来的新衣服,看样子打算就这么凑合着出门喊人。
樊渊连忙拦住了他的手:“不用了,一起洗吧。”
说完直接解开腰带,淡定自若地开始脱衣服。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的关系肯定十分亲密,要是拒绝肯定不对劲。不就是一起洗个澡吗?都是男人怕什么。
这桶确实大,两个人一人一边中间还有点空位子,一点也不挤。
程斐瑄盯着樊渊看了一会儿,把樊渊看得浑身不自在。
“殿下在想什么?”
“我在想君行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樊渊一个愣怔,然后飞快进入状态,微微垂眸避开齐王的直视,用一种惶惶不安的口气说道:“没多少。”
程斐瑄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明明知道君行在演戏,但是这种口气让他根本不好意思问下去。而且从演出来的这种状态看,不是没多少→_→怕是一点也不剩了。
完了完了,一朝回到比刚认识的时候还惨的状态。
程斐瑄用手指撩起额前一缕碎发,纠结地看着樊渊:“君行,你……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气。”
樊渊觉得不愧是齐王,果然很难对付,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不过齐王肯定十分了解自己的情人,所以也许齐王的情人不是这种性格的?
他从原身的手就可以看出原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以为是这种样子的。
那换一个?齐王殿下喜欢的应该不会这么普通,可能会比较有个性?
“殿下觉得我应该用什么口气?”樊渊这次口气稍微镇定了点,有了那么几分云淡风轻的味道,还拖长了音,带了点调戏的意味深长。
程斐瑄眨眨眼,开始怀疑人生。
“不要怕我,君行,你这样我有点难受。”程斐瑄捂住心口,确实觉得心口发闷。
不知为何,樊渊也觉得心头一颤,不由自主自然了起来:“抱歉。”
很抱歉占据了你情人的身体。
程斐瑄连忙摇摇头,非常自责地说道:“不,你不用对我说抱歉。如果不是我疏忽了,你也不会……”
“具体是什么情况?”樊渊冷静地问道。
程斐瑄双眼一亮,松了口气,忽然觉得君行终于正常起来了。
程斐瑄一边简单擦拭一边开始给樊渊介绍情况。
两个人有问有答。
樊渊发现好像齐王殿下心情愉悦的时候,都是他没有刻意控制语气的时候。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难道齐王殿下的情人,和自己是一个性格?
果然他接下来两个人的交流自然了很多,仿佛从来不存在失忆这事一样。
等简单的交流完,樊渊起身出来,换什么新衣服的时候,发现齐王殿下还在水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殿下?”
“咳咳,君行,你能不能帮我一把,把后面的东西弄出来?”红着耳根的程斐瑄捂着脸,提出了请求。
“……”
第一章 寻觅大梦已百载
看着眼前的思亭关,樊渊心情有些沉重。
从齐王的介绍中他已经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但是据他所知,樊家公子樊渊明明是出很有名的故事里的悲情角色,结果他的情人不是颜秀秀而是齐王殿下?
是他看到的历史是被篡改过的文字,还是在他来之前已经有什么因素改变了历史?
羿族与大虞的这一次和亲也是他从没听说过的。
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樊渊没法利用自知的过去来演绎新的身份。
更奇怪的是,齐王殿下程斐瑄似乎一点也没发现他的改变。按理来说,即使失去记忆,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是不易变化太大的。但是只要他一伪装起来,齐王殿下就总能发觉出来不对劲,仿佛……仿佛在齐王殿下面前做真正的自己更自然一点。
这次和亲队伍出了这种事,送亲的人全部退回了思亭关,这亲事能不能继续还是个问题。大虞要等待羿族拿出一个态度,来决定和亲的最终结果。
所以他的行李什么的都被带回了思亭关,而作为从劫匪手中被救回来的幸运儿,樊渊也被程斐瑄带到了思亭关。
“你的二哥是思亭关守备,离家已有五六载,与你近日才见过一面,应该不难忽悠。”程斐瑄偷偷勾住樊渊的手指,似乎在确认什么,“他和扶罔瑾有点说不清的关系,君行你注意点就行。”
樊渊听着程斐瑄事无巨细地低声给他介绍情况,心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有了一个同谋,在和你一起出任务。他清楚你的底细,因而你不需要对他隐瞒,而他会尽全力帮你一起隐瞒别人。
齐王程斐瑄,真是个奇怪的人。
又或者他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樊渊,又因为什么原因需要自己的情人是樊渊这个身份,至于到底是不是本人其实并不在乎?
樊渊无法不去用恶意揣度这个莫名其妙就和他发生了亲密关系的陌生人。
程斐瑄本应该在南边巡查,此次是暗中前来,所以入关前做了乔装打扮。没有用齐王殿下的身份跟随在樊渊身边,而是换了个暗卫身份。反正有人问起来,最终解释权归齐王所有。
樊渊当时看着齐王殿下穿上一身暗卫服装,在他面前毫无违和感地单膝跪地,拱手拜道:“属下丙戌奉齐王殿下之命,前来保护樊大人。”
忽然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樊渊差点有种他还是正在听属下汇报的流萤都使的错觉。
“殿下此时不应在留夏逗留。”明白程斐瑄是打算在思亭关停上那么一段时间搞出来一个身份,樊渊不由自主地摇摇头,温和却又不容质疑地说道。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口气不对,都怪交流下来太自然了,一时半会儿居然被带偏了。
程斐瑄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反正我被你爹轰出去了,短时间也没法和他谈,还不如在这里多看看你。”
樊渊恍然大悟,对了,他怎么忘了!元载帝变法,最需要得到林樊两家的支持,林家已经有了皇后,所以在樊家没女儿,皇室没公主的情况下,齐王殿下自然只能亲自下场。
后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挑拨离间的事,才导致樊渊去世,樊家与皇室关系僵化。
所以齐王殿下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樊渊,他只需要这个身体是樊渊就行了。
看着齐王殿下顶着凶戾的脸,说出害羞的话:“这么久没看到了,我……我想多看看。”
樊渊忽然觉得真是难为齐王殿下了。不愧是他们流萤尉的创始人,这为国“捐躯”得毫不犹豫啊。
如果程斐瑄知道,肯定喊冤,六月飞雪的那种。
“那辛苦殿下照顾了。”樊渊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是真的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一笑刹那花开,春暖冰融,程斐瑄不由看痴了,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君行——”
樊渊被他这么一唤,愣住了。这声音里的情感不似作伪,倒颇动人心,正好樊渊的字与他的名相同,这么喊,他有些分不清。
或许齐王殿下对他的情人虽然有利用,但是还是真的有感情的?
想不通的樊渊抽回手,果断转身:“好了,赶紧入关吧。”
樊渊回来的时候,一律对外说是皇帝陛下派来暗卫跟随送亲队伍,此次官员被劫掠,暗卫出动将人解救出来并送了回来。
他的二哥第一时间就赶过来看望他,激动地把他一把抱住:“还好三弟你没事,不然我真是无颜见父亲母亲了。”
程斐瑄躲在一边,偷偷看着他们。
他还是第一次正面看到樊湛,怎么说也是君行的二哥,看样子也确实真关心着弟弟,如果不是他和扶罔瑾的关系搞不太清楚,可能他就直接上去叫二哥了。
樊渊只能安慰道:“二哥不必忧心,我很好。”
樊湛松开他,拍了拍樊渊的肩膀,愧疚地说:“都怪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扶罔瑾其实就是我娶的方家旁系小姐。”
程斐瑄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扶罔瑾好厉害,居然成功嫁进樊家了?他居然没被轰出来?他怎么做到的???
“当年我也不知道他是羿族人,只以为他的母亲是羿族人,因而有一点羿族血统。我曾经救过他,他说他是因为生母身份受到排挤,我……一时心软,收留了他。”
樊渊隐约记得齐王提过,樊湛是庶出,生母是樊家夫人的陪嫁丫鬟。
当时樊夫人嫁入樊家多年未出,樊家本就子嗣单薄,一时心急打发陪嫁丫鬟去侍寝。谁知道没过多久,樊夫人自己就被诊断出有三个月身孕。所以最后樊家大哥和二哥其实只相差几个月,两个人同期长大,虽然家里很和睦,没什么勾心斗角,但是受到的重视不如大哥樊溯也是不可避免的。
与其说是心软,不如说是物伤其类。
“后来我们互生情意,他的妹妹和一个流民私奔,他干脆顶替了自己的妹妹的身份嫁入樊家。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编好的故事。”
的确,所有的身份都是故意按照樊湛的身份设置的。
樊渊点点头,赞同道:“二哥不必自责,有心算无心,也是难免的。”
樊渊在这里仔细倾听的时候,程斐瑄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青溪樊家,思索难道嫁入樊家的秘籍就是女装?
樊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后来发现了他的身份,写下休书和他断绝来往。我知道了他借我的名头安插了不少人在你那里,这事二哥向你道歉。那个颜秀秀你能发现她不对劲,二哥很欣慰,但是,你怎么和齐王走到一起去了?”
“????”樊渊一愣,齐王殿下不是说二哥不知道的吗?还有,这个历史上有颜秀秀?齐王殿下刚刚并没有提过。
樊湛说着递过来一封信:“齐王南巡,带了一封你的家书给父亲,父亲看了以后写了封急信给我。写信的时候他应该还不知道你出事了,他写信送不到羿族那边,就叮嘱我你回程的时候好好和你谈谈,并且把这封信交给你。”
樊渊拆开信,快速阅读了一遍。
字迹潦草,看出来写得很急,很气愤。
内容倒是不难猜到,无非就是说了一遍齐王殿下不是好人,把他狠辣事迹全部说了一遍。然后最近皇家在拉拢樊家,齐王殿下不安好心,并非真心,要离他远远的。
这和樊渊猜测的也符合,齐王殿下有很大可能因为这个而接近原主,就像扶罔瑾刻意接近樊湛一样。
原来樊湛讲出来这些,还有个用实际警醒自己的目的。
只是看齐王的表现,樊渊自认看人不差,不是齐王演技太高超,就是可能接近着接近着真的产生了点真情实意。
原主真是留下好大一个烂摊子,齐王殿下不太好甩啊。
“此事,我自有定夺。”樊渊收好了信,齐王可就藏在旁边,直接说我会断绝关系好像不太好,只能拖延过去了。
樊湛忧心忡忡地看着樊渊:“若是你真心喜欢,那人也确实心思纯粹,你要娶什么人,父亲也不会这么坚决。可是生在皇家,就是天生的阴谋家,没有一个真的干干净净的,干净的也活不到今天。你自幼闭门读书,不通世事,父亲也是担心你被骗了。你好好休息,再想想。”
樊渊又看了一遍书信,确实,信件的口吻像是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儿子,仿佛在父亲和二哥眼里,樊渊应该真的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书生。可齐王殿下表现出来能接纳的樊渊,绝对不是这样的。
究竟是因为长辈身份使然,还是因为……樊渊这个人本来就有问题?
送走樊湛,樊渊拿着父亲的信,仔细观察着。
程斐瑄偷偷从暗处走出来,委屈地蹲在樊渊脚边在地上画圈圈。
“君行,我发誓,这是污蔑!”
齐王殿下张牙舞爪地控告着樊老大人,看着很凶,可是又委实没什么气势。
樊渊忽然有种想逗一下齐王的冲动。
“齐王殿下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信血亲还是信你?”樊渊瞅了他一眼,几乎是坏心眼的脱口而出。
程斐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低下头不再说话。
樊渊也觉得自己逗弄得有些过份,沉默片刻才说道:“是我失言了。”
“没事,你以前就是这样的,明知道我性子急,还故意一弯三绕的。”程斐瑄突然笑了笑,“君行可真狡猾,总是把自己藏起来,看来很爱和我玩捉迷藏。算了,大不了,我再找你一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