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决珩

作者:决珩  录入:03-11

  “我笑,是因为我很开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延终于肯放开他,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轻轻转过身来,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对待着世上难得的珍宝。他低垂着眼望来,唇畔仍勾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
  沈惊鹤望着他温柔看来的目光,一时竟有些发怔。
  他好像,从来没看梁延笑得这么开心过?
  “笑就笑吧。”他泄了气似的别开了眼,“反正,又不是没在你面前丢脸过。”
  梁延但笑不语,好半晌,重新轻轻拽过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微勾。
  “再练会儿?”
  “……嗯。”
  ……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暮云低垂,北风卷挟着冰凉的碎雪迎面吹来,星星点点的霜色便落满了衣角发间。
  青缎帘子的马车已稳稳在大道上停好,马蹄左右踩动着,在覆了薄薄一层落雪的石街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浅印。
  “真要走了?”
  梁延陪沈惊鹤慢慢走到了将军府门外,看着他裹在白色鹤氅间顾盼神飞的清俊眉眼,心中似是要软成一滩水,晃漾满盈的都是不舍。
  “嗯,好不容易雪快停了,等会儿若是风再起,恐怕路上也要难走了。”沈惊鹤一路走来的步子也比平时磨蹭了不少。然而府中看着长长一条道,真正走起来却是短极了。他只觉得还没跟梁延说上几句话,便一晃眼已到了府门外。
  梁延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又抬起头看了看半暗的天色。
  “怎么了?”沈惊鹤也跟着抬起眼。回巢的倦鸟旋飞过天边,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梁延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面上又显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但盼风雪来。”
  留你在此地。
  沈惊鹤的呼吸窒了片刻,梁延的笑容晃得他目光微微地一闪,只觉得心底有一处被轻挠了挠。
  “我,我真该走了……”
  他退后一步,梁延却已是伸过手来,借着层叠衣袖的遮掩,捉住他的手牢牢握着。
  沈惊鹤低头望去,冬日的袖袍掩去了他们相连的手,然而他却知道,梁延紧贴着自己的掌心是多么的温暖而干燥。
  “张伯收拾得利索,我这府中又有一处客房可以住人了。”梁延不肯放开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沈惊鹤因他的无赖忍不住一笑,“我早说了,我可没那么好骗。”
  梁延低头细思不语,过了片刻,抬起眼来,“你等我一会儿。”
  他松开手就往将军府的另一侧大步走去,沈惊鹤愣愣地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等了小半会儿,还是不见梁延的人影。车驾上候了许久的成墨望望天色,还是忍不住开口,“主子,这雪仿佛又开始要大了,您看……?”
  沈惊鹤最后向他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轻叹一声,“好吧,那我们便启程吧。”
  向一旁的门童嘱咐了声,令他替自己向梁延告罪。沈惊鹤转过身去,向前两步,就要踏上马车。
  一声马嘶忽然远远传来,下一秒,一股疾风便裹杂着惊起的飞雪拂过他的面容。
  沈惊鹤惊异地转头望去,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正神气地往这处矫健奔来。几息之后,马蹄高高扬起,准确地在他面前驻步,马背上那个一身玄色披风的青年正侧首向他望来。
  他有力的臂膀紧握着缰绳,棱角分明的面容因凛冽的寒气而显得神采英拔。披风在风雪中上下翻飞着,他高大的身影迎着薄薄的暮色,气宇轩昂,宛若战神亲临一方。
  白马原地踱着步子。青年坚毅的眉眼此时却盛满了温柔,朗星似的眼眸笑着映出他的身影。
  暮色洒落,他迎着光,倾低了身子,稳稳向自己伸出一只手。
  “来。”
  他说。带着浅笑。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沈惊鹤将自己的手笃定放在他的手掌上,好像两只手天生便是如此契合。
  下一秒,沈惊鹤借着他的力道已是腾空稳坐上了马背。梁延将他的衣袍细心地拢紧,双手绕到他跟前牵起缰绳,“我骑马送你。”
  “那马车……”沈惊鹤抬眼望去,背后高大的身影隔绝了所有凛凛寒风,好似为他辟开了一方温暖的天地。
  梁延冲他扬了扬眉,“就让它追在我们后头吧。”
  白马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再次飞奔,梁延双腿一夹马腹,轻笑着垂眼望向沈惊鹤,“可坐稳了?”
  得到沈惊鹤肯定的一点头,他才重新将目光放回前路,语调中满满皆是朗朗朝气,“咱们走!”
  一甩缰绳,得了指令的骏马下一秒便风驰电掣向前奔去,宛如流星追月。沈惊鹤没料得它的速度竟然如此迅捷,一时防备不及,骤然向后跌去,却是稳稳跌进一方温暖的胸膛。
  梁延看他瞪大了眼背靠在自己胸前的模样,嘴角不引人注意地向上轻勾了勾,分出一手将他被风吹乱的碎发挽在耳后。
  “别怕,我一直在你身后。”
  适应了骏马的疾速,沈惊鹤逐渐也能放松了身体,欣赏着两侧飞速后退的街景。平日里熟悉的楼坊亭台、重帘酒旗,此时都在漫天的飞雪中覆上一层银白,随着呼啸的风声快速掠出自己的视线。
  千里快哉风似乎能将人所有的烦闷心情尽数吹散,坐于起伏的马背之上,看着远处的人影逐渐化作渺小星点消散,沈惊鹤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开心与畅意。仿佛天地一白间,那飘摇飞落的小雪也是欣悦而温柔的模样。
  “高兴吗?”
  风声滚滚掠过耳畔,梁延不得不提高了含笑的声音,才能让怀中的沈惊鹤听得更清楚。
  “嗯!”
  沈惊鹤也是朗声笑着回应他,似是怕他听不清似的,还用力地一点头。
  天地皆是皎皎,流风回旋,斜飞的碎雪纷纷飘落,其间有一片竟是轻柔地落在了沈惊鹤眼睫上。
  梁延看着那片莹白,半天回不过神来。一瞬间,他竟有冲动倾身舔吻开睫上落雪,让它和眼前人一同轻颤着融化。
  遥遥已可见宫门,梁延放慢了速度,将白马停稳在拐角一棵树下。他先轻捷地一跃下马,又伸手扶着沈惊鹤,让他也借力跳下来。
  两人皆重新踏上松软的雪地后,却是不约而同踌躇着无话,只知道傻站着对望。明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都固执地不肯将相接的目光挪开。
  梁延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从府里到宫中的路途这么短,他就应该将马骑得再慢些的。
  “你——”
  “我刚才……”
  二人同时开口,又都是一怔,面上微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等会儿回宫后,没什么事便不要再出来了。外面风凉,你好好注意身体。”梁延轻咳了一声,转回目光,望着沈惊鹤的面容沉静出言。
  “嗯,你也是。”沈惊鹤垂下眼答道。
  说了这么两句话,四周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样互相望着便已很好。
  远处隐隐传来熟悉的马车声,梁延没有回头,伸手抚了抚不停摇晃着头的白马,低下眼深深望着沈惊鹤。
  “我走了。”
  “……嗯。”
  话音落了半天,却是根本没人挪动脚步。
  又过了好一会儿,街尾已能瞧见马车的影子。梁延看了看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色,轻叹口气,还是牵过马往后退了一步。
  沈惊鹤却突然伸出手来,揪住他一边的衣袖,抬起头认真地望向他。
  “我……送送你?”他抿了抿唇,带着些犹疑不定。
  梁延看了他一眼,半晌,又低低笑了开。
  他今日似乎笑得格外的多。
  纷乱未明的思绪中,沈惊鹤这样想着。
  梁延松开缰绳,往前两步凑近他跟前,声音放得又轻了几分,“送我?然后呢,我再将你送回来?”
  他垂下眼,模模糊糊地仿佛是轻笑了一声。
  梁延喟叹着将他往自己怀中一带,温柔地轻抚着沈惊鹤的后脑,低首望来的目光无奈而又纵容。
  “傻鹤儿,我们明天就能又见着了。”
  沈惊鹤将前额死死抵在他胸前,一手紧紧攥着梁延的前襟,声音难以自抑地轻抖着。
  “梁延……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让我想想,让我再好好想想……”
  他好像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穿插拂过自己的发间。他没有抬头,只听到漫天暮雪中,一道沉稳而轻柔的声音在耳畔低叹着响起。
  “我说过了,无论多久,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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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雪霁风温, 霜消日暖,银装素裹的楼台望去隐隐层层, 云粉簌簌落了千重。
  今日倒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夜里漫天的雪一早便解人意地停了,暖融融的冬阳高悬于层云边,金辉均匀地洒落了满地。
  沈惊鹤扶着皇后在安静的石道上散着步,除了踩在松软雪地上的足音, 耳畔可闻的,便唯余积雪压折修竹的咔嚓声。
  “娘娘可要歇息会儿?”沈惊鹤看着她的脸色, 斟酌开口。
  皇后的身体这几月来明显好了许多, 许是因为再过几日便到了年关,沾染上宫里头处处喜气, 脸色也难得透着红润。然而今日出门也已走了许久, 皇后不言,他却是难免有些挂念。
  “也好,便去前面小坐会儿吧。”皇后拍了拍他的手背,笑望他一眼,“过了前头这拐角, 便是清明渡。依你的性子,肯定会喜欢这处。”
  沈惊鹤听得她言,心下也起了一丝好奇, 脚步却仍顾着皇后, 并没有如何加快。
  转过一处低垂着的枯瘦枝桠, 照入眼帘的是毗邻宫门的一方小渡口。潺潺流出宫门的是断河的支流, 如今因着天气寒凉,河面上已结了一层半薄的澄澈冰盖。河流曲折绕过薜荔兰芷,放眼皆是香草郁郁。
  远处有座小小的草棚,隐隐有沆砀茶烟钻出棚顶,袅袅飘摇而上。
  此处不似宫里头,却像是哪方江潮带雨的野渡。木舟系着草绳停泊在渡口,懒懒的冬日,它也能沉酣于两三月的清闲。
  “宫中竟还有这等闲逸的所在……”沈惊鹤惊叹着开口,“虽时值冬岁,却是不难想见平日里‘晴虹桥影出,秋雁橹声来’的清丽好景。”
  “是啊。”皇后悠悠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两分怀念,“早岁之时,本宫总爱屏退了左右宫人,一个人在此处走走。清明渡就像是宫中难能的一处避世之地,宫中年老司渡之人闲驻于此,却已渐少有人由此出宫。得了闲暇,偶尔也会有客来此与司渡者清谈品茶,似是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均不会打扰此番平静。”
  沈惊鹤遥遥看向被风吹散在寒气中的茶烟,心下了然那就是司渡者的住所。他侧首询问地看向皇后,“那娘娘可要过去与之闲叙一番?”
  皇后浅笑着摇摇头,眼神中有一丝落寞。
  “不了……熙儿走后,我便再没有来过了。失了那份宠辱不惊的心境,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往一般在这看着绮霞孤鹜,一看便一直看到桑榆晚景、斜日昏沉了。”
  沈惊鹤低首,有心想出言安慰,然而丧子之痛与背叛之恨,又岂是旁人三言两语便可消解的?
  “惊鹤。”皇后却是先握住他的手臂,两眼定定地望着他,面上神情一派复杂,“你可会怪我?我今日带你来,便是想告诉你,纵是在这云谲波诡的深宫中,只要有心,依然可拥清明渡一般的清朴闲逸……那时在遗华榭中,我更多是想逼你——”
  “娘娘。”沈惊鹤抬起眼,云淡风轻地一笑,打断了她愈发急促愧疚的语气。
  “娘娘,您不必自责,我也从未因之而责怪于您。”他顿了顿,复又轻声开口,“我知道深宫诡谲如浩海,若您当时没有提点于我,只怕我此时早成为此间身不由己的浮萍了。再说了,便是像清明渡这样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又有谁能一辈子都匿身于其间呢?”
  皇后轻抖着双唇,似是犹豫着还想要问些什么。沈惊鹤望了望她,诚挚的目光不沾染半分杂质,“……无论最开始我们因为什么才并肩而立,时至今日,您在我心中早已是另一位母亲了。”
  皇后的眼角有些发红,她轻轻揽过沈惊鹤,长叹着闭上了水意隐现的双眸,“……好孩子。你亦是我卫毓云的儿子。”
  沈惊鹤垂下了微有动容的眼眸。他并没有说谎,无论是皇后,抑或是四姐与五哥,前世可望而不可即的亲情如今就停落在指尖,他没有理由不伸出手去握住。
  就像是酥酪的甜,既已尝过,他便不会再轻易放开。
  皇后叹了口气,松开他,眼神重归于无悲无喜的沉静,“你若喜欢这处,还可以在这儿多坐坐。颐华宫这几日又不安分了起来,寻了茬便在各司横耍一通威风,趁着还没闹到我这儿来,我却是先得回去处置一二。”
  “端妃?”沈惊鹤目光一凝,“我只道大皇子是个鲁莽易怒的性子,原来却是随得他的母妃么?”
  皇后冷笑一声,“若非有个手握兵权的好外祖,她颐华宫又岂敢如此兴风作浪,竟是连那心高气傲的徐贵妃,也不得不任由她分走一杯羹?”
  “我知晓兵部向来统管天下军政,然而大皇子的外祖邓尚书,手中却是能握得兵权么?”沈惊鹤闻言有些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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