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决珩

作者:决珩  录入:03-11

  “原来是这样。”沈惊鹤点了点头,转首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看着二人的皇帝,恭谨拱手,“儿臣没有什么别的疑惑了。还请父皇宣阮淩上殿,让他好好交代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早在这老道和盘托出幕后主使乃是阮淩之时,皇帝就早已派人去将阮淩通传至殿前等候。听得沈惊鹤如此言道,皇帝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沉声开口,“宣阮淩进殿。”
  “——宣阮淩觐见!”
  殿门缓缓从两侧打开,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几乎让人睁不开双目。适应光线之后,众人都纷纷屏息看向殿外,等着看阮淩究竟是坐木质轮椅入内,还是由宫中侍从夹扶着进殿。
  一个人影逐渐在光芒中隐现,老道还未回头看去,脸色却已是先一步惨白如墙灰。
  在寂静一片的大殿中,那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是如此的清楚。
  不疾不徐的,有力的。
  只有一个人的。
  “阮淩见过陛下!”风姿卓越的青年从容走到大殿中央,不卑不亢行了一礼。
  众人下意识都将目光放在他完好无损的腿上,神色各异,末了,针刺似的探究眼神又迅速转回到已是如一滩泥水一般软倒在地上的老道。
  “这,这……”老道面如死灰,双唇不断哆嗦着,却到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惊鹤!
  沈卓旻的目光带着一丝怨毒,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攥紧拳头深深闭上了眼,藏住了心头翻腾涌现的满满不甘。
  皇帝看见笔直站于大殿中央的阮淩,又将目光放到哑口无言脸色灰败的老道身上,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当即狠狠一拍御案,暴怒吼道:“妖道!你究竟要满口胡言到什么时候!”
  座下的大皇子眼看着事情几度反转,脸上因诧异和惊疑竟不知该摆出何等表情。他缓缓扭过脖子,有些愣怔地扫视过其余的几位皇弟,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看向沈卓旻的眼神愤怒至极。
  他死死盯着沈卓旻,口中却是对老道怒而咆哮,“先是陷害于我,再是陷害于五皇弟,你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大皇子一派的官员皆是愤懑不已,三皇子的手下人却也是面有怒色——沈卓昊这一句话一出,看着沈卓旻的目光又像是恨不得生吞了他一般怨愤,他口口声声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眼见着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越来越紧绷,皇帝的脸色也是阴郁非常,他狠狠斥道:“够了!妖道,你还不老实交代!”
  老道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砰砰地不住在地上磕着响头,神色惊恐,“都是贫道自己想出来的主意,都是贫道一个人的罪责!贫道……贫道是因为大雍对道士术师的法令太过严苛,这才心生不忿,想将天家朝堂搅得一团糟来报复!还请陛下赐罪!”
  “你——”大皇子上前一步,一手怒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你现在倒是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了。在天牢里血口喷人诬陷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将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我看你就是一心想要包庇——”
  “卓昊!”皇帝突然开口打断他,望过来的眼神平静无波,其间含着的微微冷意却让沈卓昊的心头一凉。
  “既然你这妖道已经承认了所有罪名,那朕就按律判你火刑,连你的那些腌臜物也一并焚烧殆尽吧。”
  皇帝转回目光,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他这一句话说完,沈卓旻那头没有什么反应,沈卓昊却已是不可置信地转头,睚眦欲裂,悲愤惊吼,“父皇!这妖道害儿臣如此,怎么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您竟然如此轻易就信了……您怎么能就这样处置他!”
  皇帝听得大皇子当着众臣的面就如此质疑自己的决定,脸色微微有些不豫,本来心头就只有零星的愧疚也就此消失不见,“卓昊,这就是你跟自己父皇说话的态度?”
  他的语气严厉至极,口吻中更隐隐含有一丝威胁之意。沈卓昊听到之后愣怔在当场,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大张着嘴不稳地退后一步,脸上泛起一个奇异的混杂着自嘲的笑。沈卓旻见此,瞳色更加幽深,刻意直直望向沈卓昊,几不可见地嘲讽勾起唇角。
  沈卓昊一刹那额角青筋暴出,几乎就要大吼着怒骂出声,然而余光瞥见沉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之后,他又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有些颓唐地垂下了头。
  沈惊鹤和沈卓轩悄悄对视一眼,皆对大皇子有了一丝微妙的怜悯之意。
  殿门口的侍卫目不斜视朝老道走去,正要捉住他将他拖下殿。谁料他们的手才刚刚向下伸去,那老道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状若疯癫地左右拍开他们的手,低了头悲嚎一声就闷头往大皇子那处撞去。他暴起的速度疾速非常,侍卫们一时愣怔之下,竟是来不及伸手拦下他。
  大皇子惊愕地瞪大双眼,瞳孔中倒映着老道低头愈来愈近冲来的身形,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也不能动。
  老道化作一道疾影冲到他面前,却不是往他身上袭来,而是擦着他的手臂重重往他身侧的盘龙柱撞去。“砰”的重重一声,他狠狠撞在硬木雕龙上,殷红的血液争先恐后汩汩流出,还有泛着热气的几滴激溅喷射在大皇子的脸上和衣服上。
  大皇子整个人随着那声闷响一抽搐,瞳孔剧烈地震颤。他木木地抬起手,抹开脸上蜿蜒滴下的腥血,看着指尖糊开的温热血污,心神巨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上众臣皆被这骤然巨变所惊,一时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快!快把这妖道拖下去——”还是皇帝最先反应过来,他惊怒万分地指着盘龙柱下老道的尸身,失声对侍卫吼道。
  如木桩般怔忪杵在原地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快步奔到盘龙柱旁,将那头破血流的老道迅速拖到殿下。一道血痕蜿蜒在殿上铺开,大皇子望着那些黏稠的鲜血,险些站不稳地连退几步。他急促而艰难地粗喘着,脸色青白,好像下一秒就要受不住晕过去。
  皇帝深深呼出一口气,面色也是不太好看,他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以后此事休得再提,散朝!”
  “——散朝!”
  长长传呼以后,众朝臣皆跪拜退去,脸上神情各异,心有余悸。
  沈惊鹤见这一桩闹剧终以如此荒诞的一幕收场,心中也是感慨良多。他还未转身离去,一只手已轻轻搭在他肩上。
  “惊鹤。”沈卓轩认真地看向他,神情动容,“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有你在,五哥和阮淩恐怕当真要被那妖道陷害了去。”
  沈惊鹤轻笑一声,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清者自清。那妖道满口谎言,作恶多端,也是取得了他应得的下场。”
  两人对望一眼,皆是闭口不言妖道背后更深的那人,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必如此愁眉苦脸的?”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转过头去,便见得一个潇洒不羁的身影缓步靠近,“还得多亏了这个妖道,我自郾城回来之后,可是久久没有机会踏上这金銮殿了呢!”
  沈卓轩望着他摇头失笑,“你可是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也就是只有你如今才能笑得出来了。”
  言罢,他又转回脑袋,向沈惊鹤介绍着,“惊鹤,这就是我的好友阮淩。以前我也曾向你提过好几次的,你应该是记得他的。”
  沈惊鹤含笑向阮淩一拱手,“阮兄,方才情急之下,我只好胡诌你堕马折了腿,还望你不要怪罪。”
  “哪里哪里。”阮淩挑起眉笑笑,“还得多亏了六殿下,不然我只怕以后只能在那地府黄泉,再与卓轩把酒话桑麻了。”
  “你可少说几句胡话吧!”沈卓轩看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如今时辰尚早,我们三人何不去找个地方欢叙一番?”
  阮淩一拊掌,“这个主意好!我看,不如就去那清风茶楼吧,可要记着非得是二楼雅座不可!”
  沈惊鹤和沈卓轩皆是对望一眼,齐齐朗笑。三人混在如潮水般散去的群臣之中,相谈着走向了宫门。
  等到终于坐在清风茶楼的二楼雅座之时,阮淩自顾倚着窗沿一派洒脱,沈惊鹤和沈卓轩却都不由得替他感到有些诡异。唤店小二上了一壶菊普之后,三人斟满了面前茶盏,清脆当啷一碰杯,气氛这才逐渐松快了起来。
  阮淩难得正色,向沈惊鹤敬了一杯茶,口中感谢,“六殿下,无论如何,阮某都还是要郑重其事对你道一声谢。如若不是你,只怕如今我与卓轩才当真是惹了一身麻烦,亦不知有无脱身的那一日。”
  “你是五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这些不算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沈惊鹤与他一碰杯,神色温和。
  “好!”阮淩神采飞扬地笑笑,一拍桌案,“既然六殿下不弃,那阮某也就认下你这个朋友了!”
  “惊鹤,你现在还有时间重新考虑。”沈卓轩瞥了阮淩一眼,凑近沈惊鹤身边故意小声道,“当他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整天被他缠着要饮酒对诗,就是要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老半天,只等着他练笔作完画。”
  阮淩瞅着沈卓轩故作一脸郑重地告着密,心头一乐,“五殿下怎么不说说自己,每次我在家中新酿出一批好酒,你却是最先循着味儿跑来讨几坛?”
  被他揭发后,沈卓轩也是微微一笑,“惊鹤,别的不说,他酿酒的手艺却是一等一的好。有空我带你去他家,我们兄弟俩把他酒库里那些存货都囫囵饮个干净!”
  又是一通笑闹,沈惊鹤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转头望向阮淩问道,“对了,阮兄,你可还记得四年前转到白鹿书院的许缙?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他境况如何了。”
  阮淩放下手中茶盏,“许缙啊,他倒是肯下苦功钻研学问,只是一开始底子不牢,这才落了下乘。后来听说他终于如愿考取了功名,现在约莫是外放做个小官吧。”
  “这样么?那也好,也算是他心心念念的一条出路了吧。”沈惊鹤呼出一口气,想到那些已随着风声在记忆中模糊的岁月,感慨地一笑。
  提到许缙,沈卓轩却又是想到了当时书院中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明争暗斗,再变幻作如今风云诡谲的朝局。他的眉目染上了一丝凝重,无言地望向窗外,微微蹙眉。
  阮淩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嘴角的笑容也敛了敛,向后往椅背上一靠,“‘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只可惜,如今想要再如年少时一般疏狂,又是谈何容易。”
  沈卓轩握着茶盏的手一紧,他敛眉深思了片刻,似是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倏尔抬起头望向沈惊鹤,“惊鹤,五哥知道你向来有青云志。往先我总以为只要自己每日只谈风月,便可以置身事外。然而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我们所有人,不论欣然接受还是竭力抗拒,早就已经都卷入这一滩浑水与漩涡之中了……”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我与阮淩都不想再像以往一般自欺欺人下去了,你的青云之志,我们愿相助于你。”
  阮淩也是正了容色,认真地对他一点头。
  沈惊鹤神色有一刹那动容,他的指尖动了动,终于还是举起茶盏,停在空中。
  “那就祝我们……得偿所愿。”
  又是两声轻轻的碰杯声传来,碧青澄澈的茶液在玉盏中微微荡漾着,传来清淡微苦的香气。
  “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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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啪——
  “滚!都给本殿滚出去!”
  管家方小心翼翼打开半边房门, 就被擦着耳畔飞过的酒坛子唬了一跳, 吓得直挺挺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弹。
  那酒坛子清脆一声摔裂在地上, 浓郁的酒香渗在肆无忌惮流淌的酒液中溢散开来,很快将房门前的空地染上大滩湿润, 在阳光下反射着潋滟光芒。
  不远处回廊内垂头站着的侍女似乎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听到房间里头暴戾的高吼,也只是再度缩了缩脖子, 安分地静静站在角落里, 一再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管家叹了口气, 转过头来,小声对身旁一个留着两撇山羊胡的中年谋士开口, “杨先生,这……您也看到了。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算来也已经过去了七八日。然而殿下每日仍只将自己关在房间内, 一坛又一坛地喝着闷酒, 任谁来劝, 不是被他轰出来,就是被他狠狠大骂一顿。如此下去,倒也不是个办法啊……”
  门缝中间飘出些浓浓的酒味, 透过昏暗房间内投射进的一缕阳光,隐约可见满屋胡乱堆散的大小酒坛, 还有明显被人愤怒扫了一地的家具摆件。
  一个披头散发、醉眼朦胧的男子瘫坐在地上的角落, 嘴中时不时低声喃喃自语着, 似哭似笑。偏转的光线刺到眼上,他的瞳孔不适应地一缩,很快又梗着脖子爆发出暴怒的吼声。
  杨廷澜见此,眼神微妙地闪了闪,然而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对管家一点头,“我明白了,还容我进去劝劝大殿下一试。”
  管家这才感激地连连点头,又将房门替他完全拉开,恭敬地垂手退下了。
  “殿下?”杨廷澜试探地迈了一脚进房门。
  沈卓昊闻声立刻抬起头,一双醉眼恶狠狠地看向他。然而见到来人是自己素来器重的谋士,他也终于难得按捺下自己暴怒的脾气,只是口中厌烦地啧了一声,撇开头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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