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昀眼眶有些湿,“义父,你一定会活很久的,别说这种话,就算没有这些,义姐他们我也会护住的。”
老岩王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好好,义父信你还不成?再说,义父就算交出去只要严家军还听义父的,义父就还是当仁不让的异姓王,他们也只能敬着畏着义父。”
焦昀在书房和老岩王说了很多,甚至将日后严染儿和两个小的后路都安排的一清二楚,甚至还包括不久之后的封后大典,以那些朝臣的心思,为了早日安下心让老岩王在大婚之日交出兵权,怕是会迫不及待恨不得第二天就举行,不过既然是封后也要准备,最快也要三月后。
等谈完之后老岩王长出一口气,解决了心头的大事,他此刻别提多悠哉,他老了,其实早晚也要交出兵权,他身体也不如以前,早就应该有后辈来接管,他还想多陪陪染儿,教导两个孩子,这日子以前是想也没想过的。
“行了,义父也不留你吃饭了,如今事情了了,义父也不拘着你了,回你的府邸吧,陪义父说了这么久的话,怕是那位早就等不急了。”老岩王摸着胡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新帝平时在他面前表现的一副超脱世俗什么都不理会的模样,等大婚之后,还不是要喊他一声义父,没想到啊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给皇帝当老丈人哈哈哈。
焦昀耳根一红,低咳一声,无奈:“义父……”
老岩王背着手优哉游哉,摆着手赶人,“去吧去吧,老夫也该去后院瞧瞧,染儿她们知道指不定这会儿怎么震惊呢,哈哈哈,好好的义弟要给人当男后,哎,世风日下啊。”
焦昀被老岩王调侃的直到回到聿府脸上的热意都没退下去,等到了后院,果然一踏进去就明显感觉到有人在,他装作不知的模样,心里哼哼两声,跟义父一起合伙蒙着他,能耐了啊聂小柏。
焦昀推门进去,把门关上,绕过屏风,就对上一双灼目的凤眼,正直勾勾盯着他,从上一次分别,他们已经好些时日没见,除了不久前在金銮殿上那遥遥看了一眼,压根抵不住心头的思念,只是想到这家伙能耐了,竟然瞒了他这么大的事,淡定地走过去,在软榻上矮桌另一边落座,“诶,这不是皇上么,看书呢?怎么看个书还跑到微臣这里来看了?”
聂柏昶从焦昀进来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瞧着模样就是生气了,却是忍不住笑了,也乐意配合,“自然是皇后这里的书,比较好、看。”最后两个字他语调略微加重一些,尤其是盯着焦昀瞧,意思也很明显,说的并不是书。
焦昀白他一眼,“谁是你皇后?”
聂柏昶探过身,隔着矮桌凑近了些直勾勾盯着他,“那你想当谁的皇后?”
焦昀桃花眼底闪过一抹怪异的笑,“听说皇上把国号定为雲常?不知道这个雲是什么意思,常又是什么意思啊?”
聂柏昶捏住他懒洋洋撑在矮桌上的手指,握在掌心一寸寸把.玩,承认的特别痛快,“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焦昀心情好了一大半,故意道:“咦,不是吧?皇上你这不应该啊,难道……皇上你这是甘于一人之下?”
聂柏昶极为淡定颌首:“如果皇后想,朕不介意。”
焦昀瞬间眼睛冒着精光,还有这等好事?只是面上不显,眯着眼非要听这厮亲口承认,“也就是说,你今晚在……”他的手指往下点了点。
聂柏昶已经把他的手握在心头,“可。”
焦昀这会儿彻底不计较之前的事了,玉冠一扔,“这可是你说的!”
聂柏昶却是这会儿矜持了,“这白日里的……要不还是先吃点东西?”
焦昀已经被迷了眼,“吃啥啊?少吃一顿饿不着,”他眯着眼怪笑一声,凑过去,“先吃~皇上。”
只是等翌日焦昀茫然睁开眼,望了望身边一大早就不得已回宫上早朝去了某人,咬牙切齿: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混账聂小柏!
……
聿世子要当皇后的消息不到半日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整个京城都沸腾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不、不是,虽然他们平时挺喜欢看热闹,尤其是之前聿世子惦记五皇子的事,可惦记是一回事,这真的娶了……尤其是五皇子如今还成了皇上,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啊?
难道那些朝臣们还不拦着?
结果,等散了朝偷摸守在宫门口,就看到所有朝臣眉飞色舞的,满面红光,都在讨论着封后大婚的日子定在哪一天,那个在说好歹是大婚,至少得半年吧?另外一个说,你想啥嗯?半年?要我说,最好明个儿就大婚,哎呀,这赶紧进了宫大婚心里头也放心了,这万一聿世子再反悔可怎么办?
“就是就是,你也不想想,好不容易求聿世子答应了,万一聿世子反悔,天啊,这想都不敢想!”
“对对对,要说赶紧去找这是去算日子的,选个最近的……必须赶紧定下来!”
“就是,皇上和聿世子多配啊,这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想就觉得真好啊……”
“……”
四周支愣着耳朵偷听着的百姓:???到底是他们耳朵不好使了?还是这些大臣们脑子不好用了?
可就在这些大臣们激动不已说着天命所归絮絮叨叨的洗脑下,众人觉得其实也不错啊,聿世子多好啊,那可是救了这么多将士的,长得又好,还是老岩王义子,之前还救了皇上,听说这次皇上也是心甘情愿点头的,难道是之前温泉山庄的事让皇上还是五皇子的时候就多聿世子……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缘分啊。
不过有人高兴却有人愁,陶府祖宅主院,老夫人把焦婉娘一大早就喊到房里,她长叹一声,虽然也觉得这要求过分了点,可她这也是为了陶家为了孩子好,“婉娘啊,你是个好孩子,祖母也知道这不合理,只是小常云这孩子的名讳刚好与新帝封的国号撞了,这万一被心思不正的告到皇上耳边,给陶家给这孩子给你们闹个不敬的罪名,这你跟孩子还有许棠这孩子都讨不了好啊。”
当年为了辟祸,让老大家的嫡次子出了京去县里一去这么多年,她这个老婆子活不了多久了,心里最内疚的就是这个孙子,后来孙子要娶一个和离的女子,信中说得很是坚定,因为内疚,加上的确娶一个身份低的对那孩子有好处,他们也是心甘情愿认同的。
不用说后来她身体不好,这孙媳妇儿特意代替孙子从外地赶过来,还带来了曾孙,她更是欢喜的不行,尤其是还帮陶家老三的姑娘解决了一个麻烦,她更是感激不尽,所以这几日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说,可最后咬咬牙,还是开了口。
焦婉娘垂着眼,她知道老夫人是真的为他们着想,可如果是别的,只是换个名字她也就换了,可小常云的名字她却不想换,眼圈有些红,“祖母,你的意思孙媳妇儿都懂,可国号是雲常,小常云不仅顺序不一样字也不尽相同,加上他的名字是纪念两个哥哥,所以……要不就算了,孙媳妇儿等过些时日就带着孩子回昌阳县,皇上不会知道的。”
更何况,她听说聿世子要当皇后了,聿世子她见过,之前还帮了他们,不像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老夫人叹息,“不是老婆子迂腐,可这常是国姓,到底……”
焦婉娘唯一坚持固执,她没开口,没再继续顶撞,无声表达自己的意思。
老夫人望着她这模样,她前头那孩子的事她也知晓一二,到底是当娘的,她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你既然坚持那就算了,你也别多想,只是陶家一年不如一年,也是怕到时候护不住孩子,只是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多待些时日,如今宁家也没了,等过些时日局势稳了,让你公公想办法把二孙子从那里调回来,你们也能多陪陪我这老婆子。”
焦婉娘感激起身,“谢祖母,孙媳妇儿让您为难了。”
老夫人摆摆手,“罢了,你先回吧,以后尽量先少提及孩子的名讳,先喊小名吧……”
焦婉娘轻声应了,只是就在焦婉娘就要告辞先回的时候,外头突然有嬷嬷急匆匆进来,到了房内,脸色微变,“老夫人不好了,宫里来人,说是要……要二少夫人进宫一趟,说是皇上要见二少夫人。”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只是之前身体就不太好,晃了一下,赶紧让嬷嬷给扶住了,急忙问道:“可知道是为何?怎么让她进宫?”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孩子的名讳。
嬷嬷也不知道,“这、这奴婢也不太清楚。”
老夫人咬牙,“去把老身进宫的衣服拿来,老身陪她一起进宫。”
嬷嬷却是摇头,“老夫人,宫里人说,只许二少夫人一人进宫。”
焦婉娘脸上倒是瞧不出情绪,她朝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既然宫里只让孙媳妇儿一人进宫,那孙媳妇儿去去就回,您身体不好,还是先歇着,不会有事的。”
“可……”老夫人这些年谨小慎微担心惯了,还是不放心。
焦婉娘难得强硬一番,不等老夫人回答,就提着裙摆匆匆出了主院,进了宫。
只是真的被引着去御书房的途中,她攥着手,心里依然没底,难道真的是因为孩子的名讳?可不过是一个名字,她想到那两个孩子,眼圈忍不住有些红,即使那是皇上,她也想争一争,两个孩子已经没了,她不想连这点念想都被剥夺了。
焦婉娘恍惚间竟是已经到了御书房外,让她意外的是不管是领路的小太监还是外头守着的刘公公,对她态度极为恭敬,看到她,客气帮她打开御书房的门,“陶二少夫人,请吧,皇上和世子爷已经在等着您。”
焦婉娘一听世子,首先想到的是聿世子,那个有一头红发却让她每次见到都忍不住心软安心的世子,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踏进了御书房。
她没敢抬头,等走了进去,刚想行礼,却只听上方传来一声有些耳熟却又像是隔了很久的声音,划破好几年的岁月,乍然出现在耳边,“婉姨,不必多礼。”
焦婉娘的身体几乎是顷刻间僵在当场,她忘记了行礼,忘记了所有,猛地抬起头,等对上御案后那张熟悉又因为穿了龙袍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时,焦婉娘以为自己在做梦,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第134章
焦婉娘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还是一场这几年来日思夜想的美梦,她竟然时隔四年见到了那孩子,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即使不是亲生的, 可早就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四年多前,当通知他们去蔺州府领两人的尸体时, 她压根不相信, 明明那两个孩子那么乖那么好,明明是要去赶考的,可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遇害了呢?
她后来那一两年都是恍恍惚惚的, 若非当时怀了孩子, 她怕是根本撑不下去。
即使隔了这么久她已经放下了, 可午夜梦回想到那两个孩子陪着她度.过的朝朝暮暮,她还是会忍不住醒来湿了枕头, 可这些老陶看在眼里不说破, 她也只装作不知。
可如今站在她眼前的, 是真人还是她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想,她甚至都不敢想象, 可如果是美梦, 那能不能让她也见一见昀哥儿?
焦昀望着婉娘眼角流下的泪,也没忍住红了眼,他在婉娘死死盯着聂柏昶后想到什么激动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他身上,期待而又克制的视线最终慢慢变得失落而又伤心, 终究没忍住,把头上的红发给拿了下来,露出里面真正的一头墨发,从与聂柏昶相认之后,他白日里都只是戴的假的,如今望着婉娘,即使早就做好准备想摊开说,可还是没忍住与婉娘一般泪流满面。
婉娘望着焦昀突如而来摘下的红发,望着那张明明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却偏偏被那双泪眼盯着,熟悉而又一种难以克制的希冀蜂拥而至,让婉娘终于没忍住软了脚跪坐在那里,望着焦昀,张着嘴流着泪就那么睨着她,她想开口唤上一声,却又怕只是她想多了,只是假的……
只是她做梦之下不切实际的希冀。
焦昀望着婉娘,慢慢跪了下来,时隔一年多,从回来之后去昌阳县的想见不得相认,到如今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喊出声:“娘……我是昀哥儿啊……”
聂柏昶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与两人一般跪在那里,婉娘在焦昀喊出那一声时,终于没忍住放声哭了出来,三人抱头痛哭,婉娘此刻早就忘了两人的身份,以为这是一场梦,她不想梦醒,放肆哭着,手锤着两个孩子的后背,“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啊!娘这些年好想你们啊,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多在娘的梦里出现几次……昀哥儿啊,你怎么成这样了?是不是娘平时给你烧得纸钱不够,他们虐待你了,给你换了个壳子……”
焦昀本来也无声哭得不行,闻言差点没笑哭出来,任婉娘锤着,可即使以为是梦里,婉娘也只是锤了两下,就心疼地停了手,哭得又伤心又难过,却只听焦昀握着婉娘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娘,这不是梦,儿子还活着呢,你摸.摸,热的,聂小柏也活着,我们都活着,这不是做梦……”
婉娘不信,她觉得这梦太真实了,可随着掌心下温热带着脖颈脉搏的跳动,婉娘渐渐傻了眼,哭声渐渐停了,只是一双眼红通通的,睁得有点大,她终于从激动中冷静一些,尤其是视线从焦昀的身上落在穿着龙袍的聂柏昶身上,终于脑子清醒了些,“你、你们真的……没死?不是骗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