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礼皱起清秀的眉,“白雅公子真的将我卖于他了?”
说到这个,秋桐不禁为自家公子感到愧疚,“咳咳,是这样,本来公子对你是另有安排的,可沈公子曾对公子有过救命之恩,他开口要人,公子再不情愿也不好拒绝。”
谢礼点点头,“我知道了。”
秋桐心道:你倒是逆来顺受,被人当成玩物一样赠送也不恼。她提醒谢礼:“饭菜都要凉了,赶紧招呼沈公子吃饭吧。”
谢礼跟着秋桐一同走出屋子。他来百花楼这么久,很少踏出房门,多走几步就会迷路,正愁如何找到沈予风,就看到一抹耀眼的红色飘在窗边。沈予风沐浴完,也换了一件衣裳,依旧是惹人注目的红色,只是比昨晚要低调些许。他慵懒地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手执一颗黑子,俊美无双。清风徐来,衣决飘飘,真是一袭红衣尽风华。
秋桐看了半天,叹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何沈公子不以权势压人,还有那么多俊男美女倒贴上去。”
“沈公子是什么皇城贵族吗?”
秋桐但笑不语,指了指坐在沈予风对面的气质清雅高华的女子,“那位是清泉姑娘,号称棋艺南疆第一,在百花楼也算是头牌之一。说起来,清泉可真真是一身傲骨,不欣赏的客人无论出手多大方她也不见。长平侯曾经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就是为了与她下一盘棋,后来想把她收了,清泉竟是宁死不从,差点从百花楼上跳下去。”秋桐的语气变得有几分轻蔑,“若长平侯长得和沈公子一般,她估计早就就范了吧。”
秋桐自幼在百花楼中长大,对这些自命清高的男女均嗤之以鼻。既然心甘情愿地沦落风尘,又何必再惺惺作态,搞什么孤芳自赏,洁身自好呢?相比之下,乖乖接受命运的谢礼反而更讨她喜欢。
秋桐把餐盘强递给谢礼,“谢公子,去吧。”
谢礼有些犹豫,“沈公子看起来正在忙,我不便打扰。”
秋桐暧昧一笑,“放心,沈公子最爱被美人打扰。”
“清泉姑娘棋艺高超,”沈予风把棋子往棋盘上一丢,“在下甘拜下风。”
清泉抿了抿淡粉色的嘴唇,“沈郎自谦了,清泉仅仅是以一步之差险胜,而且……沈郎看上去心不在此,可是在想其他什么佳人?”
沈予风唇角勾起,“有清泉姑娘这般佳人在前,我若在想其他人岂不是太不知趣了?”
沈予风身后,谢礼脚步一顿,对上清泉似笑非笑的眼眸,低下头唤了一声,“沈公子,该用饭了。”
沈予风转身,看见一袭白衣的谢礼,眼中笑意更甚,“宝贝真是好看。”
清泉攥紧手中的白棋,脸上却展颜一笑,“沈郎可要再下一局?”
“不了。”沈予风站起身,拉住谢礼的手,“改日再战。”
清泉看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嘴唇,眼中似有惊光闪过。
白日的百花楼,厅内不过寥寥数人,沈予风随便找了一个空桌坐下,“宝贝和我一块吃吧。”
沈予风平日里俗务缠身,难得清闲,打定主意沉溺在温柔乡里什么事也不做。白雅邀请他一同“商议正事”,他也懒洋洋地拒绝,“什么事都等过了这几日再说。”
白雅看着这人消极怠工的样子就烦,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一个时辰后,全百花楼的姑娘公子们都知道半年未来的沈予风再次光临,老相好们一个个地来拜访。很快,沈予风身边就围着一群莺莺燕燕,吵得他头疼欲裂。沈予风知道这是白雅搞得鬼,要不是这百花楼也有他的股份,真想一砸了之以泄心头之恨。他对美人狠不下心,只能强打精神应付一二,余光中瞟见谢礼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也在看他,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
两人四目相对,沈予风心中一动,突然转头道:“白雅?”
众美人听到自己老板的名字,下意识地转身,沈予风趁着这个空隙冲出人堆,卷了谢礼的腰直接从窗口飞身而下。
沈予风轻功了得,抱着一个成年男子如履平地,面色轻松,“宝贝我不理他们,只与你玩可好?”
谢礼都懵了,半晌才道:“你先放我下来……”
沈予风依言将人放下,替他整理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笑道:“今日赶集,街上人比较多,宝贝可要跟紧我。”
谢礼想了想,一只手抓住沈予风的衣角,仿佛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嗯,好。”
沈予风看着谢礼圆润可爱的指甲,像是被柔软的小爪子抓了抓心口,又痒又麻。
两人肩并肩走在羌州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南疆的旱灾对这个城市的影响似乎并不大。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各色的商店,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街头不少小摊小贩兜售新鲜出炉,冒着热气的小吃,看得谢礼眼花缭乱,不由感叹:“真的好多人。”
沈予风见美人一副懵懵懂懂的神情,笑道:“宝贝难道以前从未逛过集市?”
谢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大概是没有的。”
失忆之前的事情不可考,失忆之后他不是在落崖村就是在百花楼,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番景象的。
谢礼见什么都觉得新鲜,看到糖葫芦更是停下了脚步,
“喜欢这个?”沈予风问。
谢礼摇摇头,又点点头。在众多小食中,他单单只认得这一串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脑海中猝不及防地闪过一句话:这小食红艳艳的,倒是好看,阿彦定会喜欢。
阿彦是何许人?
“给你。”谢礼从恍惚中回过神,只见沈予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糖葫芦,嘴边的笑容很是撩人心怀。
谢礼接过糖葫芦,忍不住莞尔一笑,“谢谢。”
这是谢礼头一次笑得真心自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得沈予风心头一跳,正欲调戏一番,谢礼却敛起笑容,目视前方,“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予风随之望去,只见在张榜公告处围了黑压压一群人。平日里这块石板经常会张贴一些不太官方的榜文和告示,哪个大户人家千金求神医啦,谁谁谁家的女儿要比武招亲啦,王氏胭脂水粉铺子又大减价啦……路过的老百姓偶尔才看一眼,从没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沈予风牵起谢礼的手,“宝贝好奇?那我们就去看看。”
两人走到人群的外围,沈予风仗着身高的优势,不用凑近也能将榜文看得一清二楚。见他面露玩味之色,谢礼问:“上面写了什么?”
沈予风低头一笑,“美人,你有大麻烦了。不过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嘹亮的声音便在众人耳畔响起,“要找绝世美人?这不正有两位么!”
第6章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满身戾气地站在人群外围,她身材修长,风姿飒爽,只是脸上的恨意逼得人退避三舍。
沈予风眉毛微抬,“原来是杜姑娘,许久不见,杜姑娘似乎……圆滚了一些。”
周围稍微见过世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杜姑娘?莫非是洪兴帮的副帮主杜恩华?”
“看这打扮,这气势,应该错不了。”
“洪兴帮家大业大,被盯上的两位公子恐凶多吉少啊。”
……
杜恩华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小腹,眼中冷意更甚,骤然抽出宝剑,剑尖直指沈予风,咬牙切齿道:“沈公子,你可让我好找。”不等沈予风回答,她又冷声道:“不想死的赶紧滚!”
想看热闹的老百姓哄然而散,只剩下他们三人。沈予风镇定自如,笑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杜姑娘,还请明示。”
杜恩华冷笑,“当日一口一个宝贝叫得亲热,现在怎么就改口了?”
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谢礼抬眼看了一眼沈予风,那人没有丝毫的羞恼,大大方方道:“上次是我一时不胜酒力,唐突了杜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谁不知沈公子千杯不倒,那点酒岂能灌醉你?用这个理由未免太可笑!”
“好罢,那我就直说了。”沈予风笑吟吟道,“当日见到杜姑娘风采,的确让我仰慕不已,一时口快就叫了一声宝贝,还请杜姑娘不要介意,叫一叫又不会少块肉,你说是不是?”
杜恩华呼吸一窒,眼里恨上加怨,“你沈予风不是一向敢作敢当吗?怎么今日倒如个缩头乌龟一般!当日你除了逞口舌之快还做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沈予风一脸无辜,“我真的不知道……”
杜恩华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谢礼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下一秒沈予风就要被见血封喉。杜恩华闭了闭眼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如果你什么都没做,我腹中胎儿又是谁的!”
沈予风“咦”了一声,目光落在杜恩华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恍然大悟,“如来如此,恭喜杜……不对,恭喜夫人。”
“少废话!你就说这孩子你是认或不认?”
沈予风淡定摇头,“不认。”
杜恩华瞬间涨红了脸,“好,很好!那你就先去黄泉路上等这个孩子吧!”
眼见杜恩华手上发力,谢礼忍不住惊叫出声:“沈郎小心!”
杜恩华面上神情狠狠抽了一下,“好一个沈郎,我先结果了你的情人再来结果你!”说罢,剑锋一转,直直朝谢礼袭来。谢礼避无可避,只能闭上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沈予风刹那之间把人带入怀里,向后退了几步,和盛怒的杜恩华保持安全距离。
“我沈予风睡过的美人何止一二,多你一个不算多,少你一个不算少。”沈予风神情不复以往的风流多情,冷峻中带着一丝邪性,“做了我就会认,没有做我也不想背这个黑锅。”
杜恩华目眦欲裂,“难道我不惜自毁名誉,就为了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你不成!沈予风,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敢。”沈予风沉声道,“敢问夫人腹中胎儿几月了?”
“刚满四个月。四个月前洪兴帮大宴宾客,你也是客人之一。再酒席上我们把酒言欢,然后……”
“夫人,那日我的确和你喝了不少酒,之后你昏睡过去,我命人将你扶进里屋休息,之后便告辞了,从未做过不轨之事。”
杜恩华冷哼一声,“你口说无凭,可有什么证据?”
“我来替他证明。”
三人闻声看去,白雅不知何时站到了三人身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白雅?”杜恩华蹙眉道,“此事与你何干,你又如何证明?”
白雅幸灾乐祸道:“杜姑娘可知,我和沈予风都是红灯门的人。”
“什么——”杜恩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予风,“红灯门?”
没等杜恩华消化这个事实,白雅继续道:“想必你也听过,红灯门的绝学‘催情大法’以双修为主,而且有一个特点:每年秋冬两季,是门人修炼时期;而在春夏之时,必须清心寡欲,床笫之欢哪怕是一次都可叫人走火入魔。更何况,春夏之夜,练此法之人全身都会被蚀骨的寒意侵袭,即使是想做些什么也硬不起来。四月前正是春天,杜姑娘,你找错人了。”
沈予风无奈,“白兄,说好的隐藏身份呢?”
白雅斜眼看他,“你若是被洪兴帮的人缠上,可是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恩华脸色刷白,“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沈予风挑眉,“夫人若有时间再这里和我纠缠,不如去找一找谁才是孩子的生父。只可惜,”他轻笑一声,“当日赴宴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排除了我夫人也要好找呢。”
杜恩华脑袋嗡地一下,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直接晕了过去。沈予风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又替她把了把脉,提高声音:“还藏着干嘛?带你们家小姐去看大夫吧。”
话音刚落,几个壮汉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扛着不省人事的杜恩华灰溜溜走了。
沈予风揉揉谢礼的头发,“宝贝吓坏了吧?”
“还好。”
“今晚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谢礼淡淡一笑,“沈公子怎么补偿我?你不是……不举么?”
“噗——”白雅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沈予风也不闹,凑到谢礼耳边,温柔缱绻道:“就算不用那处,我也能让宝贝舒服的。”
谢礼耳朵发烫,低声道:“沈公子还是唤我的名字罢。”
“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谢礼:“……”
白雅揶揄道:“好歹是重金买下的人,又睡了一夜,居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沈兄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白兄过奖了。”沈予风笑眯眯地抓起谢礼的手,“来,告诉我你的名字。”
谢礼心中稍有不悦,又想起自己对沈予风来说不过是个玩物,能被以礼相待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便道:“谢礼。”
“阿礼为何不让我继续唤你宝贝呢?”
谢礼顿了顿,“你唤谁都是宝贝,我担心沈公子记错了人。”
沈予风哈哈一笑,轻佻地抬起谢礼的下巴,“阿礼这是吃醋了呢。”
谢礼颔首,“不敢。”
白雅看不下去这人又调戏老实的美人,目光被石板上的公文吸引,“摄政王在南疆偶遇绝色佳人,不惜倾天下之力将其找回?我记得摄政王为政精明,行事杀伐决断,不近女色,二十有五还未婚娶,没想到依旧是英雄难过美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