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的庶子有意栽培?
而且路瑾旭不过十五岁,虽然他十五岁就随父远赴沙场,但五皇子终究是蜜罐泡大的,他见识过路瑾旭荒唐的模样,对其十分不信任。
“听闻过楼马国来使进京的缘由,只是五皇子与其关系颇深,臣以为,应该避避嫌则是。”
此话音一落,书房便陷入沉寂之中。
万福安屏息立于一侧,彻底装作隐形人。
“爱卿所言尚是。”路安岩掌心抚过刚才五皇子递上来的奏折,便道:“那就交给三皇子罢。”
楚江离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低声应道:“三皇子,谦卑恭慎,心经纶天地,志扶持社稷,确实合适。”
等楚江离走后,刚才那夹枪带棒一堆话倒是让路安岩沉思了许久,万福安一边研墨一边悄悄打量路安岩的神色,忽然听见路安岩问道:“最近三皇子如何?”
万福安掂量着回道:“三皇子最近一直都在自己宫中,不过五皇子经常前去找他。”
路安岩略一点头,便抽出下一本奏折开始批阅。
万福安也不知道圣上在想些什么,就像多年以前那件事一般,他不明白圣上对那人甚是喜爱,还要如此为之,只能默默感叹,生在帝王家皆是薄情种。
接见楼马国来使这件事果真交给了三皇子,路瑾池面上有些讶异,却仍很快反应过来,他谢旨的时候指尖微微颤抖,这一切都落入了楚江离眼中。
如今朝中两大党羽,一是大皇子,二便是以楚江离为首的太子党。
也是文武官之间的斗争。
路瑾池最近的行迹和他之前表现出来的与世无争大相径庭。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五皇子?
楚江离侧眼将路瑾胤打量了片刻,又默默收回目光。
朝堂之上文官即使心有不满也无法表达,因为大皇子最近的事迹实在太让人难堪,说出来唯恐别人笑掉大牙,他们也跟着面上无光。
甚至有几个不起眼的文官偷偷朝楚江离递了信,只是那信中言辞诚恳,恨不得立马为太子肝脑涂地,实在令人感动不已,楚江离直接将信扔进了火坑。
风一吹便往另一边倒,明明早晨还是敌对关系,下了朝便是再忠心不过的臣下。
这样的墙头草——
他不稀罕。
听闻楼马国使节入京,三皇子为此事忙得不可开交,而太子却偷的清闲,躲在宫中跟自个儿的太子妃对弈,聂争凌云轻摇玉扇,一缕风带走了路瑾胤额上微微的汗意。
直到一连输了五局,路瑾胤手持黑子,眉头紧锁,眼睛盯着棋盘看了半晌,最后赌气地将黑子扔进棋盒之中,闷闷地说:“孤不下了,孤不下了。”
楚江离放下手中的白子,脸上不禁带着一缕笑意,“其实怀冰也下的不错。”
路瑾胤摇着头,“孤不下了,孤要去跟师星下棋。”
楚江离笑道:“师星棋艺比起我,更为拔萃,怀冰先与我练过再与他对弈也不迟。”
路瑾胤却说什么也不下了,他宁可跟着凌秋放风筝。
当然,东宫也无甚有趣事物,路瑾胤除了看书便是玩,他又出不得东宫半步,却也听说了楼马国的使节进京的消息,他对此事很是好奇。
一天问了无数个问题,包括楚江离是否和楼马国打仗过,楼马国人长什么模样,楼马国若和大夏开战,楚江离是否会去。
当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楚江离自己也愣了,他是想去的,但是现在心中对殿下不似过去那般,牵挂更甚从前,他一时也有些舍不得。
路瑾胤困惑地看着他,追问道:“月明去么,去么?”
楚江离有些迟疑,只能回避道:“去不去这也是由陛下决定的,陛下倘若
让臣去,臣也不得不去。”
路瑾胤心里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若父皇不用月明去呢?”
楚江离道:“那自然轮不到臣去。”
路瑾胤心中还是难以放心,他知道楚江离满心家国天下,虽然自己在楚江离心中分量很重,只是……为了儿女情长抛下战事,这不是楚江离做得出来的事。
明明事情还尚未发生,他便已经开始忧心这些,以君臣之心来说,他也是应把江山放在第一位的,但是他的私心太重,其他人冲锋陷阵都可以,楚江离不行,楚江离要在他身后。
这样,他才安心。
宫中不许人进出,但时雪还是半夜来了几次,带了之前那一长串名单上的官员的账本来。
说这些人是蛀虫都是轻的,上面的数字加起来可以支付好几年的军饷,楚江离想起之前发不出军饷,将士们无法,只能啃窝窝头,那窝窝头糙得割喉咙,不就着凉水都难以下咽。
他相信当时长久的战争导致国库空虚,但那些蛀虫从那个时候起便疯了似地啃食着大夏的筋骨,将士的血肉,楚江离能不恨吗?
前方的将士在卖命,而这些蛀虫躲在舒适的京城,吸食着他们的血。
倘若让人知道,这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他手中握着沉甸甸的账本,心思转了一个来回,记录下几个关键人的名字后,吩咐聂争临摹下来,并将那几个人的名字拿墨涂黑。
时雪不解,“大哥你不会要放过他们吧?”
楚江离看着那几个名字,眸光一闪,沉声道:“放点消息出去,盯紧这些人,不要让他们逃出京了,我留着有其他用处。”
这些人身上还有利用价值,现在宰有些可惜。
第61章
康宁二十一年,楼马国使节进京认亲。
确定了进京的时间,前几日京城便戒严,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城,城门口又多增了数个禁军协助城门士兵检查。
城门口远远地排了一条长队,眼见着前面数十个百姓都被拒绝进城,后面的百姓也茫然地跑去问那些被拒绝的理由。
得知了楼马国使节进京的事后,几个泼皮义愤道:“蛮夷还未来,就急着下跪了?”
他们站在城门口嚷嚷着:“凭什么蛮夷来了,便不让我们大夏百姓进京!”
“蛮夷难道比我们大夏百姓要尊贵些么!”
那城门士兵马上皱着眉,握紧手中的佩刀就要过去捉那几个泼皮,那泼皮见状,直接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一边嚎叫着:“啊,打人啦!杀人啦!为了蛮夷滥杀百姓啦!”
身边的百姓刚才已经被哄得想法一动,现在见那士兵要把那人从地上粗暴地捉起来,脸色大变,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那泼皮叫得更大,几个壮些的庄稼汉鼓着勇气喊道:“他说的对!凭什么不让我们大夏子民进城!”
“那蛮夷配么!我呸!”
“蛮夷杀我们大夏子民,凭什么把他们当贵宾对待!”
“你们凭什么打人!”
到最后,那百姓们的声音竟然渐渐压过了泼皮们,他们坐起身子,面面相觑,在旁人不注意的地方,眼睛转了一圈,嘴唇一抿歪着嘴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
那士兵顿时无措起来,他以前嚣张跋扈惯了,这些百姓对他而言就是温顺的羔羊,要打要骂的,他可没见过这个场面,握着刀的手颤了颤,那刀明显一动,几个百姓瞪大了眼往后一退,扯着嗓子喊叫起来,他这下彻底百口莫辩,忙将刀插回刀鞘。
他又恐引起上面派来的禁军们的注意,只能把主意打到了最开始嚷嚷的庄稼汉身上,他的同伴站在后面有些迟疑,他们也没见过这场面,但是同伴呼唤,他们还是走了过去。
那几个庄稼汉脖子上被架上了刀,却仍一脸不满,愤懑不平地叫道:“戳中你们痛处了么!我们大夏皇帝给军饷就养出你们这种东西!”
他们的引起了不少百姓的共鸣,声音还是逐渐大了起来,嘈杂的叫喊声几乎把城门震倒,那些原本躲在城门内偷懒的禁军终于无法视而不见了,几个禁军握着刀慢慢悠悠走了出来,士兵们脸上表情变了几变,谄媚地笑道:“哎,让您见笑了,这些个泼皮我们很快就处理好了。”
几个泼皮见状默默站了起来,隐入人群之中。
禁军的副首领付寿令本来被派到这种无聊的差事心有不满,现在还闹出这样的幺蛾子,脸上表情更是难看,眼白颇多的吊梢眼阴冷地剐了一圈这些废物,极薄的嘴唇动了动,骂道:“废物!”
“这些个刁民也处理不好!”
他看着那为首的方脸庄稼汉子,大手一挥,“全部抓起来!”
那几个庄家汉子瞬间变了脸色,一双虎目瞪得老大,大声喊道:“你不能这样!我们是大夏子民,我们没罪!”
付寿令冷笑一声,“你们没罪,你们罪过可大了!”
“打扰我们执行公务,聚众闹事,这不是罪过么,还有,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京城戒严就为了防止你们这种泼皮无赖进去闹事,”他停了一下,望了一圈周围的妇孺,“看什么?也想被捉进牢里去?”
那一圈百姓闻言纷纷散开,惊惧地看着付寿令。
付寿令在禁军中常年被肖寒压着,做了那么多年老二,禁军也几乎没人害怕他,现在第一次被人战战兢兢地对待,他顿时心中感到无比爽快,缓缓吐出一口恶气,道:“没有文书的快给我滚!”
几个泼皮抬手挡着嘴角的笑,顺着人潮如鱼一般溜走了。
付寿令发泄了积郁的恶气,将那几个庄稼汉子推了一把,竟然没将人推动,那庄稼汉子拧着粗眉看他,鼻腔喷出热气,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他们倒不信了,这心眼比芝麻还大的娘娘腔能将他们关一辈子!
付寿令见他们不服,狞笑几声,冲那些士兵招呼道:“这种刁民,给老子打一顿!”
一群人闻言纷纷围上去对那几个庄稼汉子拳打脚踢,一开始他们还反抗,随后发现敌不过士兵人多,而且这些士兵还有刀棍,他们只能蜷着身体躲避,以免打到关键之处。
画面一转,不见人烟的森林深处,夏日浓密的树叶遮住了那几个人影,隐约传来人交谈的声音,声音又低又小,他们很谨慎,说完一段还要四处张望一下。
可他们还是未发现树上藏匿着的人。
娃娃脸男孩歪着脑袋捧着脸看他们,听他们的秘密听得嚣张,听的跋扈,听得肆无忌惮。
那几个关键词倒是让他皱起了眉,那几个词连他这种不关心朝政的人都分外耳熟,他默默记于心中。
等那几人说完,男孩慢悠悠跃到另一个棵树上,他咬了咬手指,心道今天运气倒是好,随便在城门逛一圈也能遇见这种事。
他刚才见那几个泼皮就觉得奇怪,跟上去后竟然发现他们是刘家村的人,他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刘家村被楚江离盯着的事,于是便藏在树伤偷听起来。
跟那几个泼皮对接的男人他不认识,长得有些胖,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被人喂养的很好的,说不定是哪个大官家中的家仆。
等他赶回宫中,已经是半夜,遇见了一个男子穿着一身官服打着灯笼跟在一个小太监身后,他站在墙头望了一望,觉得分外眼熟,再一看正脸,那不是贺怀么?
他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了花园中,他看着贺怀坐在亭子处就着月光与皇帝下了半个时辰的棋,他默默地想,这么暗能看见么,也不怕瞎。
而率先离开的是皇帝,他看了半晌,那贺怀还对着棋盘似乎在研究刚才的棋局,他有些不满,腹诽道,那皇帝一大把年纪了,你难不成还对他念念不忘么?
他撇了撇嘴就听见贺怀轻轻唤了一声,“看够了么,看够了便出来吧。”
时雪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被识破了,他的轻功高超,全京城他敢说第二就无人敢说第一,第一次他是故意让贺怀看见的,可这次,他分明没有露出马脚,为何会被发现?
他正欲跳下去问个究竟,一个人便闪身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时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的轻功还是同过去一样高超。
那人他却不认识,只听贺怀叫了那人一声三皇子。
那三皇子轻飘飘地解释,很不诚恳,“我是赏月,无意中走到这里,不想打搅了贺大人和父皇对弈,便才没有出来。”
贺怀冷冷淡淡看他一眼,便道:“臣本以为是某无名小贼,实在没想到皇子殿下也有偷听的癖好。”
时雪心猛地一跳,心想贺怀会不会太刚**,对待皇子也是这样的么?
这样一想,那贺怀对自己的态度倒是一点也不差,甚至还说的上很好,他惶恐地摸了摸屁股,总觉得自己的屁股便被人惦记上了。
路瑾池也不怒,反而笑了一声,忽然道:“贺大人这么快就想到了站位么?”
“也是,毕竟树大好乘凉。”
路瑾池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贺怀一眼,“贺大人有想过别人这么多年没有主动扶持你,如今贺大人一朝升官,便来拉拢。”
“这种行为——”路瑾池顿了顿,“就叫趋炎附势吧?”
贺怀看也未看他,理了理官服,沉声道:“下官官小位卑,有什么可被
拉拢的呢?同样是为皇上做事,何来站位这一说。”
“贺大人这样说,倒显得本皇子里外不是人了,本皇子也是好心提醒,现在大局未定,随意站位影响的是大人仕途。”路瑾池说完,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贺怀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月光下,脸上的表情明明暗暗看不十分清明,他转身也欲走时,身后猛然立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把他吓得一个趔趄往后栽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