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隐隐作痛的私处宣告着昨夜发生的荒诞之事,他只要一想起喝醉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便想即刻自缢。
实在是太荒唐了。
楚江离抹了把脸,他本已打定主意等事情安定下来便让位给其他世家小姐,可这荒诞之事已经发生,他倒不会说自己被人糟蹋了要殿下负责,只是,殿下被他带坏了该怎么办?
而且,前几日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他心里生起了一种最难堪的猜想,但他认为这个猜想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坐在床上,胸口刺痛难忍,像碎了一块,坍塌下来,风簌簌往破了洞的胸口灌,吹的五脏六腑都生疼。
也真是难为太子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而路瑾胤还沉浸在梦乡,眉间微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伸手将那浅浅一道沟壑抚平,又想到昨日的事,他面皮一烫,倏地收回手。
两腿还软得不行,身后的酸痛提醒着他,他自己到后面的享受与不堪,这件事,还是他占了便宜。
殿下不必这么做,他一样会站在殿下这边,做出这样的事,是施舍自己么?施舍自己多年的喜欢么?
他抿着唇拢好衣襟,将身上的痕迹遮了个严严实实,聂争见他出来,终于松了口气,“爷,出来了。”
他微微颔首,“怎么回事?”
聂争附于他耳边道:“好像边疆传消息来,那便率先打了我们,是偷袭,捉走了当地的驻守副统帅。”
楚江离眉头一皱,“知道了。”
楼马与大夏边境的统帅他
过去有幸见过一面,是他爷爷战友的孙子,同他年岁差不了许多,也是骁勇善战之辈,这次恐怕是轻敌了才让副统帅被俘。
万福安手里的圣旨发烫,他眼见楚江离出来,快握不住,而只有楚江离一人出来时,他怔愣了一秒,道:“楚将军,太子殿下呢?”
楚江离看他一眼,淡淡道:“殿下还在歇着,这件事也不必叨扰他,平日他已经很累了。”
万福安一顿,道:“这事,恐怕还是让太子殿下知晓会比较好。”
“不必了,接旨人应当是我,而不是殿下罢,公公念旨便是。”
万福安无奈地打开圣旨,念了起来,聂争凌秋听罢脸色大变,面面相觑,而楚江离神色平静,似乎已经猜到是这样的内容。
万福安收起圣旨放于楚江离手心,“楚将军,准备准备罢,今日便要出发了。”
楚江离攥紧手上的圣旨,“是,谢主隆恩。”
他开始庆幸起来,自己不用面对清醒的路瑾胤,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太过尴尬,而且昨天的字字句句都在他脑子中回放,让他羞愧欲死。
他拖着疲软的身体,回了屋,聂争悄悄跟了上去,他只瞧了一眼,便让聂争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后来又是一顿,“罢了,不用了,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他进宫不到一年,也未添置什么新东西,况且他去打仗,带着这些金贵的玩意作甚,他揉了揉腰,抬眼看见聂争手中那个白玉骨扇,他伸手道:“给我。”
聂争犹豫道:“爷,这个要带么,倒不如带点吃的,那边吃不惯怎么办,听说那里都是啃粗粮馒头,连米饭都没有。”
楚江离淡淡看他一眼,“给我。”
那玉扇展开,里面的小鸡啄米图还是那样难看,蓦地鼻头一酸,过去的画面像是皮影画在他面前闪过,他深吸了口气,忍住了汹涌的泪意,“就这个吧,别的不用带了。”
路瑾胤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屋外日头已高,刺眼的光透过床幔间的缝隙钻了进来,他身边空荡荡的,他摸了摸床铺,已经冷了,想必起了许久。
他心里忽然一跳,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掩埋了他,他敛眉不顾光裸的身体匆匆就下了床,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昨日的事情,他绝对不曾后悔,但他竟然开始害怕,怕楚江离后悔。
今天看身旁空无一物,他的心立刻慌了。
路瑾胤扯着亵衣拢上就赤脚跑了出来,屋外凌秋正在扫地,他急道:“月明呢?”
凌秋顿了顿,低声道:“将军现在应当在宫门。”
宫门前只有数人在那里,路安岩同万福安站在一旁,眸色深沉,本想说些什么,楚江离又生生止住了他们的话头,“臣定当不负圣望。”
楚江离又迟疑了片刻,道:“若太子殿下因此事冲动行事……”
路安岩打断他,“不会的,朕的太子,朕清楚。”
楚江离抿着唇,将后半截话咽了进去,是的,殿下不会的,他以为自己在殿下心里值多少呢?
等他出了宫门,骑上枣红宝马,什么衣物都未带,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有什么需要他交代的了,一切都已经交代完毕。
除了路瑾胤那里。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怀中的虎符在发烫,烫得胸口灼痛,而马蹄铮铮踏尘而去,他没听见远处身后聂争的呼喊,兴许是听到了,却不愿回头。
路瑾胤攥紧了拳,紧紧盯着男人渐渐模糊缩小的背影,咬牙切齿,几乎将那个名字在齿间嚼碎,“楚江离。”
他深吸了口气,身边的路安岩冷冷开口道:“不必说,你这几日都不许出宫。”
身边的太监涌上来搜走了他的令牌,他冷笑道:
“我出宫又能如何,楚江离难道能不走么?”
“父皇,你的心还真狠,在你心里还有人能占地儿吗?”
路瑾胤嗤嗤笑了起来,“能在你心里占地儿的,恐怕只有江山吧。”
第80章
楚江离走的第一日,朝中便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大皇子上了朝便死死瞪着路瑾胤,路瑾胤心中本就不痛快,一下子就撞当口上了,两个人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争执了一番,看得文武百官目瞪口呆。
两个一前一后被媳妇抛弃了的人实在是不好惹,百官唏嘘道。
大皇子妃离奇失踪的事不知怎的传遍了朝堂,兴许是大皇子不得人心,府中出了内鬼,成天将他府中那些破事四处传播。
大皇子妃给大皇子戴绿帽还跑路了,这种丢面的事情在朝堂成了人人私底下的谈资,也亏了大皇子之前为媳妇向皇上求情跪了几日,膝盖都快废了。
狠心呐,他们只道多是痴情男子浪荡妻。
而太子的媳妇倒还好,是为了正经事才远走,但太子的不情愿都写满在脸上,可惜太子妃是个有主见的,也是太子拿捏不住的,说走就走了。
他们如今看了这么一出戏,各个心底乐开了花,算是最近朝堂肃杀气氛中的消遣。
路瑾胤嗤地冷笑一声,“还需再争?大哥难道还想让人看笑话么?”
路瑾齐瞪大了眼将四周低垂着头的百官狠狠扫过,“谁稀罕与你争?笑话!”
路安岩看了哥俩儿闹的这么一场,也不阻止,目光一转落在他们身后的四皇子路瑾池身上,路瑾池默然不语,他因行刺楼马来使的事被狠狠责罚了一通,如今更加沉默。
路瑾池被这样一望,咳嗽了一声,率先出列说汇报起了自己手上的那一些无足轻重的事儿,路瑾齐同路瑾胤的争执彻底被他打断,等他汇报完毕也不好再吵。
路瑾胤冷笑了一声,瞥了路瑾胤一眼,扭过头不再理会。
路瑾齐深吸了口气,不依不饶地压低嗓音道:“也不知道弟媳还回不回得来,才走一日便让你这样,宛如女子来了月事一般。”
路瑾胤闻言,阴狠地瞪他:“楚江离自然回得来,只是给你戴绿帽的大嫂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路瑾池拧着眉想,怎么又开始了?同是被抛弃相煎何太急?
科举已经进行了大半,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拉拢自己瞧上的人,不少已经过了会试的人受邀前去品茶会。
这种活动他们过去哪里有机会去?过去起码也得过了殿试才会得来这样的机会,只是今年较为特殊。
皇子们倒是没有明目张胆地办那些品茶会,但是他们阵营的官员却开始找了各种由头,皇帝也有所耳闻,却不曾过问,全看他们各自的本事。
贺怀也收到不少人的拜帖,因他现在身份特殊,人多眼杂,均一一回绝,有些人的拜帖却被他转到了别的官员手上。
太傅的赏诗会请帖成了京城的香饽饽,据说帖子不过十,参会者皆有头有脸的才子诗人,若能得到这次请帖,从此在京城的地位也与过去截然不同,自然被拔高一层。
门口的管家捋了捋花白胡子,笑眯眯地,一副慈眉善目地模样,他接过小厮递来的帖子,凑近一看,心下了然,笑道:“您好像拿错了帖子,要不再去核对一下。”
他将帖子退了回去,那瘦弱的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夺过帖子携小厮匆匆离去,后面其余的等待验贴子的小厮嗤嗤笑了起来,谁不明白管家的意思,这是作假被抓了个正着!
当然也有人见状,默默退出了人群之中。
管家眯着眼笑吟吟地,“大家记得把帖子看好,可不要带错了。”
等进了太傅府,大家才明了什么叫做表面,比起那些高门大户,太傅府外表看起来也是气派非常,一进去却像漏了底,木制横梁被雨水浸湿,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而长廊里空荡荡的,一盆奇观异草都不曾看见,参加了别的品茶会的几位面面相觑,心情颇为复杂。
到了庭院,
里面修缮得也只比前院好了那么些许,比起其他高门大户还是寒酸了点,只有些残败的叶子歪在池子里,而当朝太傅手中握笔正坐在亭子当中,提着笔若有所思地望着荷花池。
当朝太傅年岁已高,胡子花白,眼睛却炯炯有神,清透明亮,闻见人声,他迟滞了片刻便转过头来,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这里走,他有条不紊地站起身,一拂宽袖,冲那群人颔首道:“有失远迎,有有失远迎。”
这群人当然知道太傅不可能去门口真的迎接他们,地位在这里摆着,他们也未在意这些,纷纷朝太傅作揖介绍自己。
听见那一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有人面上一喜,多半是过去想要结识却没有找到机会,不曾想在这个场合下见到。
而男人站在太傅身后,一头乌发懒散地绑着,听见那些人的介绍也不过抬眼一瞥,便又研究起手下的棋局。
其余人也注意到了他,眉间一皱,心道这人倒是傲气得很,见到众多名声远扬的人也不曾理会,又开始疑心此人身份。
太傅听他们一一介绍完自己,捋着胡子冲身后人笑道:“他们都介绍完了,你也介绍一下自己罢。”
男人放下手中棋子,笑着应道:“是,您说的对,草民师星见过各位。”
师星。
其余人面上笑着回应,心中却有所想法,若不是此人同太傅明显关系匪浅,他们恐怕不会这么好的脸色。
名不经传的人物也敢这么傲?
落座后,家仆端上了茶,众人抿了一口,面色很是复杂,此茶已经谈不上难喝了,在非富即贵的京城,这群人就没喝过这么次的茶。
而太傅仿佛没看见众人神情,笑道:“此茶如何?”
众人眼神撞在一起后飞快收了回来,一人掂量着道:“有些涩口,但也与众不同,十分朴实。”
此话说的颇为好听,太傅笑吟吟地,“这次科举,张兄成绩如何?”
那人闻言,自得道:“第六名。”
太傅颔首道:“不错不错,记得前几年见过张兄一篇文章,写的一针见血,戳了不少人的心窝,如今能有所软化,是好事。”
那人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年轻时是激进了些,不过都是年轻时的事了。”
而周遭的人面色也变了,皆垂下头盯着茶汤默然不语,太傅转头问师星道:“你呢,这茶如何?”
师星瞥了一眼手边的茶,摇头:“看起来便不如何,我没喝。”
第81章
太傅笑了一声,“那便算了。”
“这茶是我老家的三房亲戚给我带来的,我从小便是喝这茶长大的,也许是喝惯了,那些寸两寸金的茶叶反而不喜。”
师星淡淡看他一眼,又垂下了头,盯着面前的棋局,奈何太傅又点了他,“师星,你觉得呢,过去的东西和更好的相比,你的喜好是如何?”
师星平静道:“我自然喜欢更好的。”
太傅这些试探令他心烦,终于下定决心,落下一子于棋盘上,而太傅还要再说,他打断道:“太傅大人,我解了这残局。”
太傅眯起眼定睛一看,神色舒展开,他鼓了鼓掌,“不错。”
此局太傅已经研究了数月,都不曾解开,却没想到师星不过数天便解了,他心思一动,看师星的目光又变了,忽然冲众人道:“镇远将军出征的事大家应当都知晓了罢?”
师星闻言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身上的玉佩,只听几人应和道:“此等大事,自然略知一二。”
太傅笑道:“楚将军乃英雄人物,今天赏诗的主题便定为沙场罢。”
师星忽地笑了一声,掌心抚摸着桌面,“我便不参与进来了。”
太傅见状也不劝,颔首道:“一切随你。”
师星坐在一旁,身上半敞的白色外袍松松垮垮垂在地上,半截手臂懒洋洋地撑着下颚,几缕乌发从耳侧垂落,挡住了眉眼间的光,他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片刻又静默地移开,看起来颇有几分深藏不露的感觉。
之前那些看不上他的人对他的态度也随之一变,知道他定然是有过人之处,不然太傅为何对他怡颜悦色,还如此迁就,难道就为了一盘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