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收回目光,小乞丐眼里满满的警惕和害怕,是不是居心叵测的人他倒是确定了。
“爹爹?”花封枝又拉扯了他一下。
“爹会处理好的,明日他就会来你院子里。”花朝扬宠溺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为什么不是今日呢?”
“因为爹爹要处理好才放心。”
“谢谢爹爹。”花封枝欣喜地抱着父亲亲了一下,他看向床边的人,“我爹爹很好的。”
花朝扬领着小乞丐找到了人牙子,也成功拔除了潜藏在京城的毒瘤。有一段时间,人牙子一度不敢来京城。
小乞丐的名字是花封枝听了夫子授的课来取的。
“我今日学了首《咏栀子花》,娘说我的字就取自这首诗的。”花封枝坐在石凳上,晃着腿,小乞丐站在他身侧。
花封枝看向他,歪了歪脑袋,“你有名字吗?”
小乞丐被府上的总管教导过,跟在花封枝身边要喊他少爷,他怯怯地回答道:“回少爷,奴没有名字。”
花封枝讶异地睁大眼睛,“那你没有娘亲给你取名字吗?”
小乞丐抿唇,“奴没有娘亲。”
花封枝怕自己伤害了新来的小伙伴的心,把手边的糕点给他一块,“那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小乞丐拿着糕点的手一顿,他诚惶诚恐地点头,“少爷做主便是。”
花封枝转了转眼珠,突然笑了一下,“我今日学的诗是素华偏可喜,的的半临池。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日斜光隐见,风还影合离。”
“我是封枝,给你取临池如何?”
小乞丐一副全凭你做主的态度让花封枝心情大好,他一拍手,“夫子说明日教我乐器,我选了箫。箫、萧!用萧做你的姓如何?”
“全听少爷的。”
“那你以后叫萧临池,我叫你小池子好不好?”花封枝凑近他,笑眯眯的。
小乞丐、不,萧临池愣了一下,看见少爷笑起来的样子羞涩地点点头。
花封枝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动了动身子,倒吸了口气。
“也不知道肿了没。”花封枝摸了摸身上就知道萧临池给他清洗过,他咬咬牙,手往身下摸去。
“枝枝,你醒了?”萧临池推门进来就看见趴在被子里一拱一拱的身子。
花封枝刚碰到,听到他的声音手抖了一下,“嘶……”手指尖戳到了上面。
“你干嘛突然叫我!”花封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萧临池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坐在床边,“抱歉,我不知道。枝枝你别生气。”他掀开被子,正好看见花封枝手迅速往上移。
看到他羞涩的样子,萧临池轻笑,他帮花封枝把被子拉上来,温声说:“我给你上了药,没有流血,只是有些红。”
花封枝往他怀里扑去,上半身压在萧临池身上,拉过他的手咬了一口,“大白天的,你别说了。”
“枝枝。”萧临池让他趴在自己怀里,亲了亲他说,“我好开心。”
花封枝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耳朵就控制不住地发烫,“有什么好开心的。”
“就是开心。”萧临池嗅着花封枝脖颈的味道,在红印上又轻轻啃咬一番。
“萧临池,我昨晚梦到了我把你捡回府的日子。”花封枝转了个身子,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萧临池身上。
“嗯?”萧临池在他脖子上又亲了几下才舍得抬头。
“还好我把你捡回来了。”花封枝笑了起来,“你看你名字是我取的,字是我教的,一身武艺是我爹传授的,你注定是我的人。”
萧临池应了一声,又说,“我为你而生,边境也是为你而战。枝枝,你想要的安宁,我替你做到了。”
萧临池起初跟在花封枝身边只想一直跟着,当个小跟班就好了。可每次看到少爷渴望习武的模样,他又觉得难过,他什么都不能为少爷做。
幼时,花封枝很喜欢这个玩伴,总是拉着他和自己同床共枕。他会告诉萧临池自己的烦恼,也会告诉他自己想成为的人。
“小池子,我好想成为和爹爹一样的人。”花封枝盖拢被子,往萧临池身边缩了缩,“我要是长大以后可以帮爹爹保护大启就好了,娘亲就不用每次因为爹爹带兵出去而担心了。”
萧临池知道以花封枝的身体,习武是根本不可能的。
接着他又听到花封枝丧气地说,“可是我这病秧子的身体哪里能去习武。”
萧临池张了张口,他想说,少爷奴想帮你。可他到底说不出来,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小池子,你想习武保家卫国吗?”花封枝满脸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含糊地问道。
萧临池说,“想习武。”
他想习武,可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他只想帮帮少爷,让他开心一点。
“那我明日和爹爹说,让他教你习武好不好?”花封枝也不睡了,睁大眼睛问道,“习武后,你学了兵法就可以和爹爹一起守边关了。”
“有两个大将军,百姓就能过上安宁的日子了。”花封枝这些天从夫子口里知道了边境战乱民不聊生的情况。他虽然感受不到,可是从每次开战,娘亲的担心和紧张看来,战乱不好。
他想要百姓不再过民不聊生的日子,也想娘亲不再为爹爹担心害怕。
“好。”萧临池答应他。
花朝扬有些诧异儿子的请求,但他向来习惯顺着花封枝,于是答应了给萧临池一个机会。
知道萧临池是个可造之材时,花朝扬比花封枝还要激动。他一直可惜儿子的身体,虽然萧临池不是他儿子,可是他是将军府的人。萧临池若是拜了他为师,日后,和他们家更加密不可分了。
打那时开始,萧临池就开始跟着花朝扬习武,每日早起练完,午后又跟着花封枝,在他身边练字。
和花封枝在一起的七年,萧临池过得很开心。尽管花封枝长大后脾气越发不好,对他常常冷言相对。可萧临池知道,花封枝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跟着花朝扬第一次上战场,萧临池也害怕过,他怕自己不能活着回来。
临走的前一夜,他的门前多了个身影。萧临池本就睡不着,看见影子就坐起身来。他三年前就花封枝院子里搬出来了,为了习武方便,他住得离演武场很近。
咳嗽声打破了夜里的宁静,萧临池愣了一下,很快下床打开了门。
他看见了花封枝。
他踩着满地的月光朝他走来。
“少爷……”萧临池已经比花封枝高上一些,他呆愣地唤道。
花封枝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剑往他身上塞去,“这剑是舅舅赏我的,我留着没用,你带走吧。”
“这个……”
没等萧临池开口拒绝,花封枝眼刀就横过来了,他冷声说道:“让你收着就收着。萧临池,你以为明日你要离开了,本少爷就不会骂你了吗?”
“奴不敢。”萧临池慌忙低下头。
花封枝撇撇嘴,抬脚想离开,但看见萧临池垂下的脑袋时,止住了脚步。
他伸手拍了拍萧临池的发顶,“不要受伤,要活着回来知道吗?”
萧临池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问道:“少爷会为奴担心吗?”
花封枝掐着他的下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你是本少爷的人,不准死在外面。”
萧临池手上握着花封枝送来的长剑,剑鞘残余的余温从指尖传来。他知道自己心如擂鼓,可他没避开花封枝的视线。
“好。”他答应花封枝。
第二十章
花封枝等身上的印子消了大半才和萧临池回京城的。来时骑着马,回去萧临池说什么都不让他上马。
“马车哪来的?”花封枝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马车看起来虽然不大,但里面却很精致。
“一直停在院子里。”萧临池托着他上去,长腿一迈也跟着上去。
花封枝小声嘀咕了两句,萧临池没听见。他往铺满软垫的位置坐去,身子一斜倒了下去,他侧靠在一边。
“快过来。”花封枝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拍了拍前面。
萧临池和外面的亲兵吩咐了几句,很快就坐了过去。
马车慢慢悠悠地开始走起来,花封枝懒散地窝在萧临池怀里,他打了个哈欠问道:“回家以后我们就和爹爹娘亲说成亲的事。”
“枝枝……”萧临池有些犹豫,他握着花封枝的手僵住了。
花封枝“嗯”了一声,想等他的后话,结果萧临池不吭声了。
“怎么了?难道你想吃完就跑?”花封枝拖长尾音,语气平淡。
萧临池见他误会了,忙说,“没有,我只是怕师傅师母会生气。”
“枝枝,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
花封枝哼哼了两声,“只要我喜欢,爹娘肯定不会阻拦的。再说了,他们难道要让我娶个官家小姐,以后让人家守寡吗?就我这身体,谁看——”
他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萧临池捂住了,“枝枝,你会长命百岁。”
花封枝眼睛往上看去,看清萧临池眼里的恐惧叹了口气,他拉开萧临池的手和他说,“我长命百岁的前提是和你在一起。”
花封枝拉开些距离,和他说,“和你在一起我才想治好这病怏怏的身体。要是我和别人在一起,我会比以前更加肆无忌惮地折磨我的身体。”
“我只想和你白头到老,萧临池。”
萧临池神情恍惚,从他回京城开始,他得到的惊喜就太多了,让他有时都会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遮住花封枝的眼睛,喉结滚了滚,“我知道了,枝枝。”
“那你遮住我眼睛干嘛?”花封枝想扯开他的手。
“看见你的眼睛我就想……”他压低声音,在花封枝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花封枝耳廓发烫,他羞恼地推开萧临池,别过头不去看他。
“白日宣淫。”
萧临池温柔地咬住他的耳垂,舌尖濡湿了那块肌肤。
“因为枝枝太甜了。”
花封枝嘴角翘了翘,但他又努力拉平嘴角,硬是板着脸说,“大婚之日才能再来。”
“好。”萧临池总是喜欢惯着他。
大婚之日,他和花封枝的大婚之日。
萧临池想到这个词,就控制不住的心情激荡,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事情。可是花封枝却挥散他所有的胆怯和彷徨。
是花封枝让他知道了,他也有得到被爱的权利。
花封枝回到府里已过了午时,萧临池牵着他下马车,本想等他下来放开他的手,却被花封枝反手扣住。
“怕什么?”花封枝没看他,拉着他往府里走去。
萧临池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目光一滞,他耳边是来往的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可他只能看见眼前这人。
“我花封枝的夫君见不得人吗?”花封枝停在大门前,转头和萧临池问道。
萧临池哑声说:“没有。”
“那就不要怕。”花封枝扬了扬下巴,让一边的亲兵敲门。
大门刚被打开,小厮看清来人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往府里喊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花封枝愣了一下,他拉着小厮问道:“本少爷出去不过十几日,回家来你们喊什么?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回少爷的话,长公主本想遣人去寻您,因为那位大人来了。”提到全天下最尊贵的那位,小厮身子都抖了抖。
“舅舅也在?怎么没看到随从?”
“这个奴便不知了。”
花封枝也知道下人并不能探听多少消息也没为难他,“带我去舅舅那。”
“是,少爷。”
“小池子,你说舅舅无缘无故来这里干嘛?”花封枝慢悠悠走着,两人落后小厮有一段距离。
萧临池摇摇头,“不知。”
花封枝把手举起,眨了眨眼说:“舅舅要是看到我们俩这样,你猜他会说什么?”
萧临池想到进京城受封时看见的皇上,三十好几,看上去不怒而威。尽管他尽量放缓了语调,但是萧临池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
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皇上曾说为我定一门婚事,我拒了。”萧临池想到那日他跪在皇上面前恳请他收回旨意。
花封枝瞪圆眼睛,“是不是林家那个小姐?”他想起那次听下人们闲聊的事。
“皇上没说是谁。”萧临池摇摇头。
花封枝转念一想,拉着萧临池加快了脚步,“待会舅舅若是要给你赐婚,你就说把我赐婚给你。”
“枝枝,莫要说笑。”萧临池跟着他。
花封枝又说:“那我让舅舅把你赐婚给我。”
萧临池眼里柔和了许多,他应说,“好。”
花封枝没注意他那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小厮已经停下来了。他整了整衣衫,转身帮萧临池整理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萧临池,“萧临池,你别怕。我这辈子只和你在一起。”
萧临池知道花封枝是担心他,他摇摇头说,“有你在,我就不怕。”
两人进屋时,正在说话的三人都停住了手。
“舅舅,爹,娘。”花封枝唤道。
萧临池因为被牵着,刚想跪下来行礼,却被皇帝抬手止住了。
“不用行礼。”皇上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眼神深邃。
长公主和花朝扬自然也看到了,两人心思迥异,但目光全落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