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萧绝跟着他穿过一道小花园,听傅少御又说起他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他静静听着,想象着,冀图让自己也能成为傅少御生活的一部分。
晚上,天际又积起了阴云。
塞北幅员辽阔,没有高山阻隔,大风吹起来还带着丝沁骨的寒意。
傅少御将窗户关严实,上床把被窝里的人搂到怀里,亲亲摸摸,很快就窜了一身的火。
这次准备充分,气氛也正好,傅少御摸出藏在枕头下的一个小玉瓶,将里面滑腻沁凉的液体倒在手掌上,就摸进了萧绝的亵裤。
萧绝浑身都僵了。
他按紧衣襟,气息不稳地拒绝:“不、不行。”
傅少御亲亲他的眉眼,柔声哄道:“这次保证不会弄疼你,会比上次还要舒服,好吗?”
萧绝一手握住傅少御想要继续进攻的手腕,哑声道:“再让我缓两天,好不好?”
傅少御感觉身下人都在微微发抖了,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才会舒爽,他也不想让萧绝为难,便忍了下来。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萧绝这样抗拒,让他先前想到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傅少御更郁闷了。
过了两日,绝影春光满面地回了沛都,傅少御把他拉到后巷里,见四下无人,犹犹豫豫交代了句让绝影险些惊掉下巴的话。
“那个,你去帮我寻本讲房事的书来。”
第45章 腐生新
这是绝影二十多年来,接到最难办的差事。
没有之一。
傅少御又何尝不是豁出了脸面?
两人各自顶着一张红脸,面对面站在窄巷里,相顾无言,越看越尴尬。
多年的主仆情谊在此刻彰显出默契的光辉,两人选择同时背身离去,留给彼此一个体面的背影。
回去时,萧绝正在陪外公推手。
前两天的一场雨将塞北的天空冲刷得格外湛蓝,花园里已开得姹紫嫣红,微风阵阵,将浅浅的暗香吹成一条悬在半空的河流,沁人心脾。
萧绝难得穿了一件素白衣衫,墨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扎着马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蓄力与傅战风的抵在一处,松肩沉肘,刚柔相济,处处透着股出尘绝世的脱俗味道。
像是某座仙山来的金童,把他这个凡夫俗子的心神全部勾走了。
傅少御双臂抱在胸前,斜倚在亭子里,静静打量着他。
“你这娃娃肯定是在骗我。”傅战风冷不丁说道。
“什么?”萧绝不解。
手腕黏在老者前臂外侧,察觉对方欲蓄力袭击,顺势捋之,引诱对方按劲,谁知傅战风却变了招式,手肘反被制住,那只胳膊如棉裹铁,稍觉一痛,萧绝已跌退丈余。
他输了。
萧绝收势,做了几次吐息,额头已渗出一层薄汗,他拱手诚实道:“萧绝拜服。”
“少来少来,”傅战风掏出帕子擦了擦两鬓,接着刚才的话说:“你真的从未学过推手?”
“嗯,”萧绝点点头,束手走在老人身边陪他逛园子:“前两天是第一次接触。”
崔玉书传授他武艺都是为了杀人,教的都是凌厉杀招,从不会有闲情逸致教他练习太极这种“慢悠悠”的功夫,太耗时间和耐心。
傅少御见他们要逛花园,跑过来,和萧绝一左一右陪在外公身边。
“不错不错,老夫只不过教你两招,就能学以致用,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傅战风捋着胡须笑呵呵的,不停夸他。
“是外公教的好。”
萧绝笑得有几分腼腆,但眼角眉梢中又晃荡着几分小得意。
傅少御看在眼里,喜在心间。
这个人终于鲜活起来了。
傅战风摆手继续道:“好师傅也得碰上好徒弟才行。你别看少御现在人模人样,小时候顽劣不堪,着实让人头疼,让他静下心来陪我推手,简直难于登天。还是小绝你这样的聪明又勤奋,最招人喜欢。”
“外公言之有理,”傅少御应和道,“小绝自然是最可人疼的宝贝。”
萧绝的耳朵尖腾地红了。
他伸手探到身后,悄悄掐了一下傅少御的腰。
傅少御不动声色,反手捉住他的手腕,萧绝一时挣脱不开,两人就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在傅战风身后十指相扣,在花园里边走边聊。
说起傅少御的儿时糗事,便似触动了记忆的闸口,傅老滔滔不绝,萧绝听得特别开心,偶尔往主人公那边看上一眼,双方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聊到兴头上时,一声无波无澜的“义父”传来,让傅战风瞬间垮了老脸。
他恨不能明天就办了寿辰,让巫山云赶紧回桐溪。
“义父,该按肩了。”
“啊,”傅战风这两天有萧绝陪着推手打拳,双肩比平常松快许多,实在不想再受摧残,眨眼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借口,他突然用手肘暗戳戳地挤了下傅少御,扬声对巫山云说:“这就来,我想想还有什么事没做来着。”
傅少御佯装不知他意图,道:“您能有什么事?想起来再吩咐下去也不迟。”
“臭小子!”
傅战风扬手拍来一掌,傅少御赶紧松开萧绝抬臂格挡,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手数招,掌风雄劲霸道,招式变换出奇。
萧绝撤到一旁,暗自称叹傅战风老当益壮,其内力浑厚,放眼整个中原武林只怕也罕有敌手。
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分神疑惑间,对打的爷孙俩一前一后跃上院墙,几个起落后,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萧绝:“……”
病号出逃,巫山云站在拱门下纹丝未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二人实在没什么话好说,萧绝打算回房换件衣衫,刚走两步那股熟悉的痛感就泛了起来,他捂着胸口加快脚步,也不知巫山云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刚把门关上,萧绝就扑通单膝跪在了地上。锥心刺骨的疼痛侵蚀了全身,他撑着最后一丝气力蹭到床边,把被褥拽到怀里,整颗脑袋埋了进去。
他紧咬着被角,呜咽声被蒙住大半,等到回缓过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萧绝浑身脱力瘫坐在地,上半身后仰倚着床榻,胸口剧烈起伏着,单薄的夏衣被洇湿后紧贴在身上变成了半透明,肉体脆弱到了极致,也诱惑到了极致。
双眼眯成一条细长的缝看向窗外,明灿艳阳在那一小块方形的湛蓝中晕成硕大的金色光斑,他撑力站起来,踉跄地走到窗下。
他把衣衫尽数褪去,仰首闭目站在阳光中,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耳朵动了动,有脚步声。
步子轻捷有力,是傅少御。
果然,门开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姑姑说你回房……”
萧绝转过身来,话戛然而止。
一双眼掩不住惊诧之色,呆呆望着他。
颀长挺拔的身体赤条条地立在窗下,白皙的皮肤仿如一块无暇美玉,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里,美得有几分不太真实。
“御哥,我好看吗?”
在初下不至峰时,萧绝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当时满腔的讽刺语调,为的是让傅少御心中不痛快,今日却是带着丝丝点点的期待,想让傅少御冲过来抱住他说“喜欢”,再狠狠地占有他、贯穿他。
“你做了什么?”
傅少御反手把门关好,大步来到他面前,扳着他的肩膀把人来回翻了个面仔细查看。
不见了。
胸口、后背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伤疤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萧绝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引他的指尖擦过锁骨,在淡粉色的乳首处稍作逗留,然后抚过光洁滑腻的肌肤,顺着平坦小腹上漂亮流畅的腹肌线条一路向下探去更私密的地方。
漂亮的眼睛里袒露着勾引。
傅少御喉头发紧,眼眶都红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
声音沉得吓人,没有萧绝预想中的喜悦。
萧绝双手改攀上他的脖子,整个人贴进男人怀中,脸轻轻蹭着傅少御的颈窝:“你这几天忍得辛苦,还要忍吗?”
一双大手绕到背后将他紧紧拥住,萧绝勾起嘴角,一点点吻过他的颈子、耳垂,忽感觉到肩膀上滴滴答答的有几分湿意,他一抬头,怔住了。
傅少御在掉眼泪。
萧绝顿时慌了神。
“御哥……”
傅少御避开他的目光,松开怀抱脱掉外衫给萧绝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跃出窗外,跑了。
“御哥!”
萧绝赶紧拢好衣服追上,茫然四顾,傅少御早已不见踪影,问了几个家仆,也说没看到公子去向。
他颓然回了房间,不知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
傅少御一路狂奔去了城外,到无人荒野处,放声怒吼还是宣泄不出满腔的懊恼。
他怎么就这么迟钝!
亏得他还在冥思苦想,纠结萧绝为何总是寻各种理由推脱与他亲热,甚至睡梦中都要拢紧衣襟不让他碰,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去腐生新,确实有效,但其中痛苦,他也是亲眼见过的。
每每想起那夜萧绝辗转反侧,蜷在床上喊疼的情景,他就心疼不已。
而且那次只是一道不过寸长的小伤口,萧绝就已那般难过,傅少御无法想象,那成片的鞭痕被腐蚀掉时会有多疼。
思及此处,傅少御又是低吼一声,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捶向身旁的一棵胡杨。
枉他自诩对萧绝情深意重,怎么重逢这些时日,他竟一点都没察觉出萧绝的异样?!
他恼怒不堪,也疑惑不解。
为何萧绝突然要把那些伤疤弄掉?是为了取悦自己吗?
可他不在乎这些,他对这一身伤痕何曾表现出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嫌弃?
明明他最心疼他了。
萧绝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该死!”
傅少御低啐一声,是骂自己愚钝,也骂萧绝癫狂。
又是一拳狠狠砸向树干,手背关节处见了血色,火辣的疼痛刺激下,他冷静下来,擦了把脸转身飞奔回府。
他要回去好好抱抱他。
推门而入时,萧绝伏在床上没有动弹,傅少御颤着一颗心走过去,躺在旁边把人搂进怀中,叹道:“你瞒着我做这些傻事,可知我也会心疼难过?”
怀中人微微颤抖,他颔首在萧绝发顶印下一吻。
目光不经意地一扫,他发现萧绝在咬着嘴唇忍痛。
傅少御腾地坐起来,快速号了号脉,就赶紧把人打横抱起往外跑,一路喊着“姑姑在哪”。
洒扫院子的小厮赶紧跑去传话,巫山云和傅战风一前一后从花厅跑来,把人迎去暖阁。
萧绝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却还在逞强,“我没事。”
已有过一次经验,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上次脸颊的伤口疼了三天才见好转,他这前胸后背那么大片的伤痕,肯定要痛个十天半月。
忍忍就好了。
“噤声。”
巫山云淡淡瞥他一眼,号完脉后又扯开他的衣襟,指甲划破胸口的一小块皮肤,血珠沁出来,红的有点发紫。
“药膏。”
她言简意赅,傅少御急道:“乖,快交与姑姑看看。”
萧绝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
“在房间书案上的盒子里。”
傅少御赶忙奔回房间去找,翻出一个白瓷瓶子,里面淡绿色的药膏已所剩无几。
他把药膏交给巫山云,对方闻了闻却道:“这个无毒,还有吗?”
傅少御看向萧绝,对视片刻,他忽然想起封彦,心蓦然一紧。
萧绝也同他想到了一处。
庆幸的是,封彦那晚给他的药瓶并没有扔,巫山云仔细检查后,问萧绝:“中过蛛毒?”
“是。”
萧绝点头,已猜到了她接下来的结论。
怪不得,封彦临死前会对他说那句“我在地狱等你”。
原来早在初见时,他交来那瓶所谓的解药,就已经动了手脚。
也对,像封彦那种疯子,怎会甘心乖乖的去救情敌呢?
换作是他也不会甘心的。
可叹啊,可恨!
他也不甘心!
明明饱尝痛苦才换来如今这样一副完美无瑕的模样,傅少御还没好好触摸感受过,他怎么甘心这样去死?
萧绝攥紧袖口,望向傅少御,低声唤他御哥。
傅少御悔恨万千,他恨自己明知封彦恶毒心性还没能多加防备,简直愚不可及!
“我去找他!”
傅少御转身欲走,被萧绝扬手拽住了手腕。
“不必了,他已经死了。”
第46章 药石医
“何时的事?当真死了?”
傅少御向他反复求证封彦已死的事。
药膏是封彦动的手脚,那晚他在封彦脸上划了一道伤口,也用了同样的药,如果萧绝中毒,那封彦也逃脱不掉。
找到封彦,是傅少御想到的最快解毒之法。
虽然他此刻恨不能生啖其肉,但也无比希望萧绝说的不是事实,他需要封彦在这时候活着。
萧绝简单的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很确定封彦已死,挑断了手脚筋,又流血不止的人,不可能熬过去。
傅少御把仅存的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了巫山云身上。
他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可是眼下已无路可走,萧绝的命被握在了旁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