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古代架空]——BY:天堂放逐者

作者:天堂放逐者  录入:04-02

  更有甚者,借古讽今假托异域诸国之事。
  位高权重的国师竟是妖物所化,把持朝政残害忠良。
  这话本编得很是有趣,难得不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老路子,改为评弹之后, 风靡整个江南。但凡城里的百姓,人人耳熟能详。
  虽然关于异域国师的故事只是其中一小段, 但是程泾川幼丧双亲,长于市井, 听了前一句就能接下一段。
  眼下嘛,话赶话, 巧凑巧……
  程泾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一节。
  话本里的妖物国师,原形是一只红狐。
  目光忍不住望向草丛,程泾川心想不对,狐狸的体型大了,是更小更机灵的生物、
  他神不守舍的模样落在裘思眼中, 后者眸色微沉, 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清德,孟国师的事就交予你了。”
  “啊?”
  程泾川猛然回神,对上裘先生探究的目光,肃然垂首道, “今日孟国师与墨大夫离去,怕是要从风行阁那里下手,击散吾等积蓄的力量,不若在宁泰城内景姑娘的人那里守株待兔,或许可以遇上。”
  说到某个词时,程泾川忍不住想难不成是兔子精?
  毛有点像,跑得快也像。
  程泾川定了定神,继续道:“牵涉到景姑娘的事,我不敢擅做决断。”
  裘思放声大笑,用手指虚点着程泾川,兴致盎然地说:“那些从西凉人那里得来的东西,清德还打算继续藏着?以它做诱饵,何愁等不到孟戚?”
  清德是程泾川的字,裘先生念起时均是对着晚辈的口吻,今日却多了一些令程泾川不寒而栗的别样意味。
  程泾川背后慢慢冒冷汗,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
  西凉人弄进来宁王宫苑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泾川最初以为是掏空身体的虎狼之药,宁王沉溺女色,如果用这些药会直接马上风死过去,这自然不行。宁王的生死宁王自己说了不算,得看裘先生的意思,所以宁王夜夜笙歌然而宫中所有助兴药物都是不伤身的,任凭宁王怎样使唤太医跟内侍,最终弄到手的药物仍不如他所愿。
  宫中渠道被监视得这般紧密,西凉人辗转倒腾几次就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岂非笑话?
  程泾川刚截下这批疑似丹药的东西,就得到风行阁那边紧急传来的消息。
  对着那些黑漆漆的药丸左看右看,骤然心惊,怀疑这就是阿芙蓉。
  想到情报里对这种“南疆圣药”可怖的形容,程泾川悄悄把东西昧下了,并且想方设法的隐瞒了消息,不让裘先生知道。
  ——裘思是什么样的人,程泾川还能不知道吗?
  阿芙蓉这等邪物如果落到裘先生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冷汗渗出,手足冰凉,程泾川垂着头一言不发。
  裘思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意态悠闲,他不癫狂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个博读诗书的清癯老者。
  有风骨,有见地,语言不俗,且虚怀若谷。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副表象折服,以为遇上了贤德雅士。
  裘先生看着程泾川,惋惜道:“宁泰这一亩三分地,以后还得你来做主,区区阿芙蓉罢了,尔等何必惊惧?其实换了在十年前,我或许对这南疆圣药有兴趣,琢磨一下它的威力,可惜我老了。”
  程泾川沉默着,他没有辩解,也没有矢口否认,就是低头请罪的姿态。
  他听到裘思站起来,走出了亭子。
  没有回头,侍卫也跟着走了一大半。
  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程泾川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人,去太医署。”
  ***
  宫中混乱愈演愈烈。
  宁王的子嗣被禁卫军粗暴地推搡出来,押到了湖边。
  湖乃是人力挖掘,没有多宽,只是水道连通好几座宫苑,其中以那座湖心岛上的楼阁最为精巧雅致。
  四面没有桥,来往只能靠舟,故而也没有宫妃居住,只是宁王饮宴享乐的地方。
  禁卫军没闲心收拾宁王搭乘的大船,就用了内侍宫婢的小舟,把人捆了人往里面一扔,靠岸后像扛麻袋一样把人送进楼阁,不管这些身份尊贵的王嗣是冻是饿,转头就走了。
  年纪尚小的孩童挣扎踢打,叫嚷着要乳母,让内侍出来,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
  还在吃奶的那些婴孩,索性连乳母都被抓来了,一起丢在墙角。
  禁卫军等人抓齐,就拎着桶状物在楼阁附近泼洒。
  这下本来镇定的人彻底慌了,以为是油,喊跟叫骂声不绝于耳哭。
  因为宁王的子嗣太多,费了好一阵他们才确定往日承嗣呼声最高的几个兄长全都不在,顿时慌了。
  等到明天尘埃落定王位有人,他们恐怕都化为灰烬了。
  “救命——”
  这样一群人扯着嗓子哭求叫骂的动静,传过湖面,在宫苑里回荡。
  因宁王喜新厌旧的缘故,宁王的儿子很少有同母的,还在世的生母也不多,倒是宫墙内一些年轻的妃妾听到声响,惶恐不止,有些直接晕厥了过去,有宿疾的当场没命了。
  禁卫军没有杀人,这声势却比杀人还要可怖,许多被困的人都相信宫中已经血流成河了。
  “大夫。”孟戚紧张地跟在墨鲤后面。
  墨鲤听着一处楼阁里有隐约的婴孩哭声,低头往殿内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宫婢紧张地拍着怀里的襁褓,襁褓由昂贵的凉绸所制,宫中的孩子就算不是宁王的儿子,也是宁王的孙子。这里已经靠近王宫东面,据说宫中以湖为界,一边住着宁王的妃妾,另一边住着所谓的龙子凤孙。
  乳母不知怎么逃脱的抓捕,她藏在这处小楼里,发髻散乱,衣裳沾着泥泞与尘土,正流着泪低声哄着婴孩。
  墨鲤轻轻跃上房梁,想看一眼襁褓。
  小儿存活不易,别说受惊颠簸,就算好好地躺在摇篮里,都有可能出现惊风急症。
  主要是这哭声听着有些异常,越来越低,襁褓还在不断地抽动。
  墨鲤悄无声息地到了乳母的头顶上方,俯首一看,那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脸颊微鼓,约莫有三个月大了,所以被襁褓裹着很不舒服。只是皇家的规矩大,又在逃亡,乳母恨不得把孩子藏得严严实实,哪里敢松手。
  夜间屋内仍有些闷热,给这么抱着裹着,孩子很不耐烦。
  哭累了准备歇一歇的婴孩,忽然看见了房梁上的影子。
  ——婴孩与野兽,对灵气最为敏感。
  哭声停了,孩子看着房梁,咯咯地笑出声。
  孟戚跟着到了墨鲤身边,房梁嘛,他熟门熟路的。
  这孩子生得很漂亮,瞧着也很有力气,蹬腿挥胳膊终于把襁褓折腾散了。
  婴孩的眼睛不像成人,看远处的东西是模糊的,此时孩子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啃起了手指,为什么房梁上的影子变成了两个呢?这时乳母趁机把孩子重新裹了起来。
  “走吧。”孟戚戳了戳墨大夫的肩,以传音入密说。
  墨鲤回过神发现自己跟孟戚挨在一起蹲在房梁上。
  得亏是皇宫的房梁,比较粗。
  墨鲤深吸一口气,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去。
  “咿呀呀。”
  婴孩冲着他们的背影挥胳膊,乳母抬头时只看到窗外一片火光,惊惧地往里屋去了。
  离开这座楼阁的墨鲤循着外面动静,一路往湖心岛而行。
  被捆成粽子的王孙公子又骂又叫,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烧死了,全然不知那些禁卫军拎着的桶里泼洒的全是刚从湖里打上来的水。尚不知事的孩童被唬得哭都哭不出来了,这时他们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很快有人注意到耳边没了婴孩啼哭的声音,也没了那些年纪较小的弟弟慌张哭叫。
  因为被捆着不能动弹,只能拼命伸着脖子看那边的动静,随即他们脸色大变,以为禁卫军终于动手了。
  ——不是要活活烧死他们,而是先杀了他们,再放火烧掉尸体。
  “吴家走狗!李家的畜生!”
  可怜宁泰城的世族权贵被误以为是幕后黑手,祖宗十八代都给骂遍了。
  禁卫军察觉到异样,过去查探,赫然发现年纪较小的王孙贵胄莫名其妙昏迷过去,顿时警觉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一个身披轻铠貌似将军的英武男子大步走来,直接查了那些跟着昏迷的乳母,皱眉道:“被点了穴。”
  能来去无影,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点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
  铠甲将军觉得事有蹊跷,立刻下令严查,须臾之后一个侍卫跑过来对他耳语了两句。
  “什么,孟国师在王宫内?”
  那边孟戚也听到了铠甲将军的名号,眉头拧成了死结。
  左卫飞虎军的统领,五品武官,有个绰号叫劈山虎。
  得了,这名字一听就是鲍冠勇的徒弟……
  孟国师冷哼一声,想起前天他在慈汇堂翻的一本医书,忍不住讽刺道:“他们师徒也不知跟‘山’有什么深仇大恨,鲍冠勇既然这么会起名字,怎么不让徒弟叫爬山虎呢?”
  “噗。”
  墨大夫失笑。
  爬山虎根茎是一味药材,能祛风通络活血解毒,孟戚不提他还没想起这茬。
  登上湖心岛之后,墨鲤看到这里满满当当的人,曾有一时说不出话。
  宁王这也太能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爬山虎的吐槽,其实来自283章的评论区,当日评论没开,可能有些亲没看到。


第296章 属国之人怀远志
  “有逆贼, 速速抓拿”
  随着一声高喊,举着火把的禁卫军立刻朝着这个方向扑来。
  孟戚跃上树梢,再次确定程泾川确实有过人的眼力, 隔这么远都能发现自己跟大夫。
  “他学了内功”连墨鲤都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如果没有, 这得是什么样的听力跟视觉
  “估计不是, 可能只是因为他非常熟悉王宫。”孟戚斟酌道。
  其实昔年故交靖远侯也是这样,最初能展露头角,就是因为在山岗上观战的时候, 永远能快速看出敌阵的破绽跟己方的薄弱之处。曾有人妒忌这份天赋,说这是蒙祖宗阴德, 实际上靖远侯每到一处,都会将那里的地形弄得清清楚楚。
  包括水源、高地、风向、地面泥土的紧实程度。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打听这里一整年的气候, 作物跟植株, 是否易燃, 有没有毒,惯常出没的鸟兽是什么。
  名将本非天成。
  虽然看不惯裘思, 但这程泾川不太像走歪了路的样子。
  孟戚兀自沉思,却看见程泾川喊完之后退了一步, 隐入了树丛。
  要说趁乱脱身吧,程泾川又把人甩下,直接绕到假山后面站定朝着这边看。
  他那些亲信分散到四面,吆喝着抓拿所谓的逆贼,将禁卫军指使得团团转,搜索范围逐渐远离这一片区域。
  孟戚瞄着“主动落单”的程泾川, 见人还直勾勾地望着这边,不禁挑眉道“有趣。”
  他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浮尘不惊。
  信步走来,漫不经心地拨开树枝,眸光深幽,面上似笑非笑。
  饶是程泾川曾览江左名士,见识了秦淮风流,仍然想不出诺大的江南旧楚三地谁家子弟何方才子及得上眼前之人。
  有些人即使站在稀疏无奇的树影之中,也胜过春樱秋枫的映照。
  程泾川收回了“兔子精”的猜测,兔子跟气质跟孟戚天差地别。
  现在他怀疑孟国师是狸奴。
  矜傲地踱步,落地无声,怎么看怎么像。
  “国师。”程泾川俯首拱手,深深一揖。
  礼数很周到,态度也郑重,不过程泾川之前若有所思的表情可没逃过孟戚的眼睛。
  他究竟在看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孟戚微微眯眼,跃下树的时候他暗示墨鲤在原处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考虑到裘思曾经布下的陷阱,谨慎一点并不为过,栽跟头不怕,只要不一起栽就行。
  “今日宫中混乱,惊扰了国师与墨大夫,还请见谅。”程泾川神态谦恭,低首道,“有件东西,国师或许愿意一观”
  孟戚不接话,他审视着程泾川。
  故人之后什么的,也分情况。
  按血缘来算,程泾川这种都快出五服了,即使楚朝还在恩泽犹存,都惠及不到程泾川的头上。
  在龙脉在眼里,家世宗亲同姓后裔这种存在其实跟同乡没啥差别,如果程泾川是个毫无出息的小子,孟戚压根不会把他跟靖远侯联系起来。
  常人可能要欣慰故交有“后人”能撑起家门,不坠先祖之威,不是亲祖父无妨,一个族谱出来没分家分宗就是血亲,孟戚对这种习惯嗤之以鼻。
  人有出息,跟祖宗没关系,圣人家也出贪生怕死的小人,先祖的威名糊在头顶也当不了帽子使。
  同样的,小人卖国贼的家里,难道就不能出忠臣良将了吗
  以一人品行,论一族德操,实在可笑至极。
  因而孟戚看到程泾川跟随裘思,也就打量这小子几眼,并不为故交之后投身歧路痛心疾首。
  “东西”孟戚漫不经心地说,“是你想让我们看那样东西,还是裘先生想。”
  程泾川呼吸一滞,这事他还真说不好。
  扣下阿芙蓉是他自己的主意,裘先生一反常态,挑明了这个秘密却暗示自己将阿芙蓉送还给墨鲤,是否另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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