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古代架空]——BY:王孙何许

作者:王孙何许  录入:04-04

  任歌行看着他,忽然展眉一笑。
  任逍一时间有些怔忡:“师兄……”
  任歌行的笑容轻巧,怅惘而释然。
  他说:“师父很看重你。”
  任逍顿了顿,低声道:“不。师兄如此卓荦不群,他怎么会看得到我,遑论看重呢。”
  任歌行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你叔父很看重你。”
  任逍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复而低下头,自嘲道:“那又如何,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呀,”任歌行笑了笑,他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只道:“罢了,日后你就明白了,行了我走了,别……”
  别送了。
  任歌行的表情僵住了。
  任逍与他师出同门,又与他常年切磋,他清晰地知道刀捅在哪里能让任歌行失去还手之力。
  而任歌行的弱点与软肋此时正毫无防备地袒露在任逍面前,这像是一种引诱,引诱着任逍挣扎的,隐秘的,闭口不谈又蠢蠢欲动的——
  凉刀霎时见血,鲜红地、汩汩地,逐渐染透了任歌行后腰的衣料。
  任歌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脸上一片空白,轻轻地蹙了蹙眉,捅在后腰的利刃就在这时被猛地拔了出来,任逍尚未来得及看清任歌行是怎么动的,任歌行就已经转过身,赤手接住了任逍迎面而来的一刀。
  任逍的手腕高举在半空中。
  任歌行拧着他的手腕,像看不明白,像听不懂,嘴唇开合半晌,接住白刃的那只手腕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淬毒的锋刃锵然落地。
  任歌行低声道:“你……”
  任逍整个人也在剧烈地颤抖,他上下牙格格作响地打着架,勉力笑了笑,眼眶却一瞬间红了,他有所预感般上前一步,正好接住了任歌行倒下的身子。
  任歌行拉风箱一样地喘,他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在迅速地流失,五感渐渐钝化,模糊,迷蒙中,任歌行感觉自己被人拎了起来,那人带着颤抖的哭腔在他耳边说:“师兄……对不住,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是……”
  任歌行的视线缓缓地黑了下去,耳边却有呼啸的风。
  任逍将他带到山边断崖上,痛哭流涕地、毫不犹豫地,把他推了下去。
  他是断线的风筝,是被掷入湖中的石块,是折翅的孤鸿。
  嶙峋乱石和旁逸斜出的树枝随着他的坠落而发出错杂的声响,这声响将整个梦境撕成了碎片,跪在断崖上痛哭的少年的脸化为齑粉,而任歌行不断地向下坠落,直到和梦境同归于黑暗无边。
  而在一片虚无与黑暗中,有一个人汲汲惶惶地摸索着,伸出手抱住了他,不断地亲吻着他的头发和额头,心疼到了极点,以至于显得有些怨怼。
  杨晏初啜吻着他,爱恨和哀恸都昭昭:“这些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嗯?你怎么,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任歌行什么都看不见,他想摸一摸杨晏初的脸,但是无力抬手。他仰着脸,轻声道:“我以为我都忘记了。”
  可怎么能忘呢。
  杨晏初捧着他的脸,咬牙抑制着自己喉咙里的颤音:“你后来……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凭什么不杀了他,你……”
  “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杨晏初伏在任歌行身上,听见这个声音犹如巨钟在耳边敲响,一瞬间汗毛倒竖,全身的血一下子就冷了,他迅速地趴了下去,抱住了任歌行,吼道:“你他妈给我滚!”
  “我为什么不杀了他,你不如问问他为什么没死!你为什么没死,啊?你早在十三年前就该死了!”
  黑暗中一缕银光倏地一闪,一个人的脸就在这样的黑暗里明明灭灭地出现了一瞬。那一瞬间足以让杨晏初和任歌行认出他来,那张哭着的,笑着的,惊恐的,怨毒的,少年的脸。
  杨晏初看着那张脸越走越近,他感觉到任歌行的肌肉在疯狂地紧绷,扭曲,挣扎,徒劳地试图起身,杨晏初在他耳边吼道:“别管他了,别想了,这是你的梦,你不要再想他了,想想别的!”
  话音刚落,杨晏初震惊地发现,面前任逍的脸变了,他的五官开始移位,拉长或者缩短,渐渐地,那张脸的轮廓正和另一个人重合——
  尉迟牧野!
  “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在某一个刹那,突然在二人的正上方响起!
  任歌行面白如纸,他想把杨晏初从身上推开,但是根本动弹不得,他惊恐交加,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丝不似人声的嘶鸣,又倒了一口气,嘶吼道:“走!”
  杨晏初轻声说:“不走。”他俯下了身子,更紧地抱住了任歌行,把他更严密地遮盖住。
  那个长得像尉迟牧野也像任逍的人开口: “这是你的弱点,也是你的宿命。”
  “有命无运,累及妻儿!”
  任歌行绝望地吼道:“不要!”
  一切霎时安静下来。
  他的脸上感到一阵温热,仿佛是什么热热的液体,像是一瞬间迸溅上去的,滚烫地在任歌行的脸上流淌。
  那滚烫的液体流到了他的嘴里,腥的,红的,是眼泪一样的,杨晏初的血。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无助,无力,无望,无措,灭顶的恐惧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打得他根本无法呼吸,徒离忧的梦境,第一重是愧悔,第二重是仇怨,第三重给了任歌行致命一击,将他苦苦支撑的精神彻底击溃——
  所有深藏的噩梦一一成真,他担心的,他牵挂的,他身世多舛命如纸薄的爱人,他终于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自己拖累死,死在自己面前。
  无边黑暗再也无法坍塌,只是向更深的黑暗缓缓堕去,沉到底,他将永远沉睡在绝望、恐惧、愧悔和悲恸中,再也无法醒来。
  “不哭了。”
  “你还在这世上,我怎么舍得死。”
  有吻轻轻落下,带着血或者眼泪,一下一下,以吻凌迟。
  任歌行浑身痉挛地接受着这一下下的轻吻,他头脑混乱,噩梦缠身,魑魅一刻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呢喃,他躺在一个人的怀抱里,那人不断地抹他的脸,把他脸上横流的涕泪和鲜血温柔地抹干净,时不时凑上去亲一亲。
  “不哭了。我相信你可以好好保护我,你也要相信我,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我会活得好好的。”
  那人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开口,说一些很不相干的话,语调很熨帖。
  “别想了,我娘以前告诉我,做了噩梦哭着睡觉的话,第二天会变成傻子。我从前睡觉之前如果因为什么事哭,她一定要把我哄好。现在我也来哄你啦。”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去哪里呢?塞北?……嗯,塞北是很好的,但是不太适合久居,咱们换个地方吧。”
  “中原也不好,太吵了,人好多,很挤。”
  他说着,握住了任歌行的手。
  “具体什么地方,我也还没想好。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要不然,咱们先到处走走,先去塞北吧,去看星星,千里迢迢跑去看星星听起来有点傻傻的,不过跟你的话,我还是开心……哦,你要负责给我烤兔子吃。”
  “然后去哪呢?”
  洛阳。
  任歌行虚弱的意识不由自主地附和着。
  是了。
  他想过。他无数次想过。
  洛阳的花,巴蜀的酒,长安的落叶,冬天温暖的被窝与红泥小火炉,忽然非常想全部说给那个人听。
  厮守。
  从此拥有来处和依归。
  永远有温柔的眼神与拥抱。
  就那样和眼前人到老,在庭前日复一日地蹉跎,有什么不可以?
  只要是我和他,只要是我们。
  我们。
  那人已经絮絮地扯开很远了,还在脉脉地、不厌其烦地说着,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好像可以一直轻轻地说到天荒地老。
  “金陵,东都,临安,巴蜀……其实这些地方一个人去只能叫浪迹天涯,两个人呢,就叫游乐人间了,对吗?”
  “我们走累了就找个地方住下来。你还记得吗?你说过的——但是我可能做得不好,会把事情搞砸,会把饭做糊,我是肯定会在家里等你的,但是你回来能不能有热饭吃就不一定了。”
  那人笑起来。
  遥远的尽头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子里炉火烧得很旺,很暖。任歌行遥遥地见了,知道那盏亮着的灯是在等他,今天的饭可能做糊了,可能很难吃,也可能不会,可能需要他重新做一顿,不过都没有关系。
  “或许我们可以去一个冬天有雪的地方。”
  他推开了门,看到了一个人,漫天风雪和吵嚷人间就都被隔在一扇木门之外。
  “这样冬天的时候,就可以把炉子生得暖暖的,然后咱们谁也不出去,就赖在被窝里看雪。”
  任歌行攒尽了全身力气,轻声应道:“嗯。”
  那人愣了愣,不再言语,更紧地抱住了他,良久,才道:“好,好,我们回去。”
  浓黑的梦境终于应声而碎,重重幻象像海市蜃楼一样灰飞烟灭瞬间坍塌,任歌行怔怔地睁开眼睛,终于回到人间。
  只见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唯有烛火摇摇。
  而杨晏初正躺在任歌行身边。二人恍然对视,才发觉彼此早已经泪流满面。
  任歌行一言不发地侧过身把杨晏初揽进怀中。
  杨晏初眨了眨眼睛,勉强笑道:“我……”
  任歌行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六千字一章就是我拖更一周的理由。感谢在2019-11-13 23:55:39~2019-11-20 03:1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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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任歌行道:“我爱你。”
  杨晏初把头埋在任歌行的颈窝里,没出声,过了一会儿,任歌行感觉自己肩头的一小片衣料慢慢湿掉了。
  任歌行说:“你告诉我的,做噩梦如果哭着睡着,醒来会变成傻子。”
  杨晏初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那你看上个傻子,上哪儿哭去。”
  两人顿了顿,终于相视而笑,然后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张脸越贴越近,鼻尖擦着鼻尖的时候,房间的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又弱又怂的声音:“任大哥……”
  “哎呦我……”任歌行吓一跳,怪尴尬地翻了个身,“你这孩子,你在你怎么不说一声呢。”
  “怪我吗,”李霑挺委屈,“你俩刚醒的时候我激动够呛,但是你俩这样我插得上话吗,况且……”
  邵老爷默默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
  “况且也不止我一人啊。”李霑把话补全了。
  任歌行真情流露一回结果还被全程围观,心累得不行,假笑了两声:“都在啊。”
  邵老爷对于年轻人卿卿我我之事熟视无睹,泰然自若道:“任大侠此次至凶至险,又是因老朽家事才至于此,老朽不能不在此守候。”
  任歌行叹道:“恐怕不仅是邵府家事,”复而道,“有劳。”
  “我不在这儿我能在哪,”李霑道,“哥你知道你这次多吓人吗,要不是小杨哥哥,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知道。”任歌行低声叹道,“我都知道。”
  “此药虽凶险,醒来倒也无甚大碍了,你腹部的伤口,我已经给你包好了,但是今晚还是……”邵老爷犹犹豫豫地又补了一句,“不宜,那个……”
  任歌行被他一说不仅肚子疼,还他妈非常蛋疼:“行我知道了,不那个,再那个也不那个。”
  “嗬,哪个啊?我怎么不知道?”李霑托着下巴挤兑他。
  “你……”任歌行刚要说,才发现这孩子颜色甚是憔悴,眼底青黑浓重,被烛火一映,黑眼圈都快砸地上了,也不知道在这儿不眠不休地熬着守了多久,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你睡觉去,小孩儿家家的。”
  李霑半合着眼,扯了个笑容,见他俩没什么事,便离开了。邵老爷见状也不再久留,门吱呀一声合上之后,屋子重归寂静。任歌行和杨晏初并肩静静躺着,杨晏初扑哧一声笑了:“刚吓一跳吧?”
  “是啊,”任歌行也跟着乐,“这俩人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变的,跟俩雨后春笋似的欻一下就窜出来了,谁不吓一跳啊。”
  “你都……”杨晏初说一半没忍住,头抵在任歌行肩膀上嗤嗤笑起来,“你都……”
  任歌行坦坦荡荡:“我都软了。你光顾着乐,就像没你的事儿一样。”
  杨晏初说:“我也……那谁吓一跳不蔫啊。”
  任歌行眼珠一转,小声说:“其实咱们可以让它们重新……”
  他扑棱一下把半截手臂立了起来。
  “重新个煎饼,你差点扇着我,”杨晏初说,“邵老爷不是说你……”
  任歌行说:“那你坐上来。”
  杨晏初轻轻地笑了一声,再没拒绝,爬了起来,跪坐在他腰侧,任歌行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两厢痴缠间,他突然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他抓住杨晏初的胳膊,道:“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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