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Rhymmy

作者:Rhymmy  录入:04-09

  但他自己是没有发觉的,因此看到明察蓦地住了口,眼底又染上几许疑惑。
  明察一句话堵在喉间,愣是停顿了片刻,才面不改色地接着上文道:“比如呢?”
  “比如,”卞有离想了想,道,“他给我上的是陈年旧茶,见我的时候,在一个闲置了很久的厅堂,地上、窗户上,都落了很多灰,应该是之前随意打扫了一下。而且,说话也怪怪的,反正就是不大对劲。”
  明察听了之后,也不禁蹙眉。
  所有人都知道,卞有离此行是为了保护江延安全,江延是太傅义子,且日日住在太傅府,看上去已经同亲子无异。面对保护自己儿子的人,招待得至于如此不周吗?
  简直不周到轻视的地步。
  这大概不是一个误会能解释的。
  可是原因呢?
  卞有离又继续低着头看东西,明察需要根据他处理完的结果才好做事,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
  桌后之人一身素白衣袍,墨发轻挽不饰珠玉,长而柔顺地垂着,遮住一点脸,却还是可以看出容貌的精致。
  他安静地低着头看册子,不时蹙眉思索,手指抚过一行行字迹,却不像是一位将军,更像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年轻公子,在对着诗词名赋细细品评。
  而他明明就在眼前,明察这样看着,竟有一种遥远的感觉。仿佛面对前朝名家丹青里的绝世佳人,以为触手可及,其实永远也没有邂逅的机缘。
  卞有离感觉明察在看自己,不由抬头一笑:“你看我干什么?”
  明察微笑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我等将军看完,好去做事情。”
  卞有离又是一笑,然后低头道:“好,那我快些。”
  明察点点头,没再说话,心里却隐约想到了太傅这样对待卞有离的原因。
  不过要确认这个,单凭一己猜测,还十分不足。
  卞有离把桌上的册子都看完后,挑了几本拿出来,然后把剩下的往明察那边推了推:“这些就按你们的意思来,别的我再想想。”
  明察起身收起来,然后道:“将军不必为太傅之事伤神,总归我们同他没有交集,以后要是遇上了,那时再说不迟。”
  卞有离却没被安慰到,他随手拿起一本待定的册子,在手里掂了掂,一脸无奈:“这回你可说错了,今天晚上我还得再见他一面。”
  明察愕然:“为何?”
  “昨晚我见王上时,他说今夜设宴给我们践行,江大人,太傅,右相还有你们几个,都要去。”
  明察不解道:“可是,还有好几天才出发,今夜就要设宴?”
  卞有离点头:“估计王旨马上就到了,你先把这些事收拾一下,然后去叫闰大哥和李坚他们他们准备准备。”


第二十五章
  果然,正如卞有离所说,没过多久,内侍就传了王旨到军营。
  距离使团出发大约还有十天,阮羲这宴设得这么早,自然不会是正式的饯别国宴,也没有大宴群臣。
  卞有离等人一到宫中,元禾便已等在门口,带着他们去了今日宴会的地点。
  是一处别致的水榭。
  潋滟湖水中一处极大的亭子,周围有几处小亭环绕,廊桥曲行,幔帐轻展,在一阵阵丝竹声中,如梦如幻。
  元禾引着几个人去到中间的主亭,看侍卫阵势,阮羲应该在里面坐着。不过,从幔帐影影绰绰的虚影里看去,里面大概不只一人。
  的确不只阮羲一人。卞有离进去之后便看清楚,亭内已有四人,阮羲,江延,林忠实和张瑞义。
  元禾把人带到,便垂首退出亭外候着。
  不待卞有离行礼,阮羲直接起来把他拉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殷勤道:“浮青,来这边坐。”然后对着闰六等人温和地一招手:“你们也不必多礼。”
  闰六这是第二次见王上,上回那是闹了个小乱子,正正经经拜见,算得上是第一次。他没想到阮羲这般亲切,礼都没行完就被免了,站在原地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直愣愣地望向明察。
  跟闰六比起来,明察就坦然许多。既然卞有离已经入座,这主亭显然没有别人的位置,明察落落大方地依次对几个人见礼后,便静静站着,等阮羲出言让人带他们去外头。
  阮羲也正打算这么做,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张瑞义淡淡的瞥了卞有离一眼,对站着的闰六等人道:“军中事务繁杂,诸位辛苦了。”
  随着他的说话,有丝竹声换了个调子,悠悠地从湖中小舟里传来。气氛很轻松,可张瑞义的神情实在说不上惬意。他仿佛不是在赴宴,而是坐在议事的地方,语气诡谲,含义莫测。
  闰六心思直,听不出张瑞义话里是不是别有深意,但也觉得这语气不像是好意慰问。他悄悄望向旁边,见明察垂眸不语,便也学着样子低下了头。
  座中,卞有离听到张瑞义的话,微微一笑:“太傅恕罪,实在是白天无故耽搁了些许时候,回去时琐事就都挤压在手头,因此来迟了。”
  明察忍不住悄悄抬起一点视线,看了看上面的人。
  白天无故耽搁了——很明显,卞有离一整天几乎在军中,除了早晨的时候,去拜访江延那一次。
  而事实又是,他并没有单独见到江延,却被太傅给绊住了。
  明察不动声色地垂眸,听着座中几个人继续说话。
  虽然不知道张瑞义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意见,但卞有离也懒得奉承,直接用话反击了回去。
  言下之意,要不是你在府里多话,我早就处理完事情了,也不至于迟到。
  俩人都没怎么掩饰,所以在坐的几个人都听得出来,他们之间不是很愉快。不过看到这个形势,几人反应各不相同罢了。
  阮羲带点担忧地在俩人之间看了几圈,似乎想以话调解,但没找出来合适的言辞。江延淡淡地看了一眼几人,然后事不关己地喝着自己手里的酒。
  林忠实则是含笑看着,偶尔把目光投向在站的几个人,眼神饶有兴趣。
  张瑞义听完卞有离的话,却好像没听懂,直接望向他,如白天一样的面无表情:“哦?将军因为什么事耽搁了,竟然连军务也不顾?”
  卞有离没想到他穷追不舍,略略顿住,然后抿唇一笑。这一笑之后,他面容霎时更多了几分神采:“说出来恐怕要惹人笑话,我今早去拜访江大人,不巧,迷路了。”
  话一说出,阮羲也愣了:“迷路?”
  卞有离自然地点点头:“所以耽误了。”
  这个理由有意思得很,加之话里涉及江延,江延便道:“卞将军是怎么迷路的?”
  卞有离:“实在是太傅太过简朴,住的那宅子跟民居无甚区别,我便找得久了些。”
  张瑞义毫无感情地笑了笑:“自然不能跟将军相比,将军时常住在令华殿里,定然看不上寒舍。”
  太傅这个话转得猝不及防,讽刺意味十足,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令华殿是什么样的所在,无人不知,那是阮羲当初为了留下卞有离时,不惜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建造的宫殿,因着这事,不知道被弹劾了多少次。
  而阮羲那时留卞有离的原因,肯定也不是为了礼贤下士。
  在场都是明白人,话中隐意,一目了然。
  卞有离正要说话,元禾突然从外面走进来:“王上,菜已备好,何时让他们上来?”
  阮羲正想把话题岔过去,连忙借这个机会道:“现在就上,再叫人去拿些酒。”然后看向一直站在下面的闰六等人道:“元禾,你先带这几位去竹亭,多派些人侍候。”
  元禾带着人出了亭子,因为这一打岔,刚才紧滞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若无其事。
  又一阵丝竹声传来,换了轻柔中带着欢畅的曲调,清清袅袅,无尽婉转。
  阮羲笑道:“孤常跟太傅说,起居不必太过朴素,太傅总不听,这回总可以知道,孤说得没错了吧?”
  林忠实拊掌大笑:“太傅总劝王上体谅民生,却不知还有个道理,叫做相得益彰。”
  张瑞义回道:“林相国的意思,是说那令华殿修得铺张奢侈,是天经地义之事?”
  “这是王上的意思,”林相国仍然一脸笑容,“可不是我要修的。”
  阮羲眼看着几个人说着话就硝烟四起,还一直拿令华殿说事,立即感到不妥。但那边一位是自己的老师,一位是当朝右相,总不能出言喝止。
  他只得往一侧歪了歪身子,对卞有离抱歉道:“浮青,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就……”
  幸好他跟卞有离隔的近,说起话来十分方便,也不怕被人听见,只是动作上有些不端正。
  卞有离小声道:“没事,你把那边的梨花落给我拿一坛。”
  那边几个人你来我往不动声色地争执着,而卞有离这边,索性和阮羲俩人置若罔闻地喝起了酒。
  阮羲边喝着酒边小声抱怨:“我就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出席,也是奇了怪了,每次都能吵起来。”
  “随他们去,”卞有离此时从张瑞义的话里大体揣摩出一点由头,竟然不觉得什么了,也就自在地跟阮羲说起话来,“反正碍不着我们。”


第二十六章
  阮羲看了一眼那边的几个人,又暗暗地往卞有离身侧微移一下,无奈道:“我本来只想请你和江延,谁知道江延跟太傅说了,没办法,只能一并请来。”
  于是一场私宴就成了这样。
  “难怪设在水榭,”卞有离笑道,“不过请都请了,你又何必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阮羲:“我本就不情愿啊,过几天还有国宴给你们践行,那时候自然会请太傅和林相国。要不,我改日再请你们一次?”
  “算了,”卞有离失笑道,“这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弄,哪能天天想着赴宴?”
  阮羲叹道:“也是,那你过几日再来宫里吧,我让人给你做了衣裳,还有朝服。”
  “什么?”
  阮羲:“出发那日你们要从朝堂走,你又没有上过朝,所以我最近才叫人准备你的朝服,顺便做了些别的。”
  上朝这件事,对卞有离来说十分新奇。因此他很有兴趣地想要再问几句,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几个字,就听那边传来一声冷哼:“王上,卞将军,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阮羲闻言一滞,随即满脸无奈地从卞有离身边坐回去:“太傅,孤只是想嘱咐浮青几句话罢了。”
  他正襟危坐,像做什么坏事被先生抓包的学生,憋屈又毫无办法地低眉顺眼着。
  卞有离看到阮羲的反应,差点要笑出来,虽然堪堪忍住了,然而功夫不大到家,还是有笑意从眼中透出来。
  水榭外的曲子悠悠地又换一调,舟过有声,流水泠泠,都衬在亭外。卞有离在其间随意地坐着,眉眼轻笑,执酒慢饮,简直像一幅画了。
  可惜,不是人人都有欣赏的兴致。
  张瑞义脸色更冷,瞥了阮羲一眼,似乎要说什么。林忠实却先他一步,率先笑着开口:“王上嘱咐卞将军什么话,要离得这样近?”
  从头追究起来,江延此次出使洛国,都是林忠实一手挑起的麻烦。要不是他在朝中提什么互通有无的无稽之谈,江延也不用去冒这样的险。
  因此阮羲对他就不如对张瑞义那般客气,只是淡淡道:“都是些寻常道理,孤多余说几遍而已。”
  林忠实遭了冷遇,却不甚在意。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温和道:“那臣就借酒祝愿,希望江大人和卞将军此行顺利了。”
  说着,他亲自拿酒壶斟了一杯酒,遥遥举起,一饮而尽。
  卞有离和江延自然也要执酒回敬,一来一去,宴席总算有了觥筹交错的模样。
  等卞有离等人出宫回营时,夜色已深。阮羲本说叫他们在宫里留宿一夜,不过被卞有离婉言回绝了。
  回去之后,闰六几个人在席间喝了不少,都被卞有离遣去休息。于是只有明察一人跟着进了主帐。
  进去之后,卞有离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对明察道:“今晚你自己也看见了,太傅是不是很不待见我?”
  明察点头:“的确,不过我大约猜出了原因。”
  “我也猜出来了,”卞有离轻笑,“太傅还提到令华殿,想来是觉得我不可靠。”
  明察来时还担心告诉卞有离实话惹他不悦,此刻见他根本不介意太傅的敌意,便也放下心,笑道:“自古才貌难以两全,将军又从未有过战绩,他不相信将军的本事,这也可以理解。此次王上派将军去保护使团,太傅身为江大人义父,难免忧心。”
  “什么才貌难以两全,”卞有离作势打了明察一下子,自己却忍不住笑出来,“我看你就很好,得了两全。”
  明察一怔,眼里似乎有什么奇异的神色闪过,只瞬间就调整了过来,微笑道:“那姑且算我得了两全吧,不过将军比我要强的多。”
  “可惜啊,”卞有离调了个轻松随意的坐姿,“太傅不信。”
  明察:“他不信也没办法,王旨已下,只能是将军陪同使团出去。”
  “哎,不管他了,”卞有离把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颔看向明察,“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林相国看见你们,眼神似乎不大对劲,以前有什么过节吗?”
  今晚刚到亭子的时候,林忠实见到跟着进去的闰六明察几个人,表情仿佛十分难以置信。他掩饰地极快,只过了片刻就重新挂上笑脸,但卞有离那时正好看过去,不禁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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