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是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
  熊巴带了浓重的口音,单悲风没听清他的嘀咕,但发现有人会说话,他心头一喜:“我想要一片肉芝救他的命,只有这儿有,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熊巴心头狂跳,却抖着声试探。
  单悲风抿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其实连他也说不上,只是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似乎无意间提到过这么一个地方,说这世上若真有救命药,那一定在那儿。后来他爬过角砾岩时,突然想到了关于太岁的传说,当年在长安,也有人曾以此向苻坚献礼。
  熊巴瞥了一眼一旁披风裹着的人,立刻改口:“这个人奄奄一息,快要死了,肉芝可以吊他一口气,也许能活。你想要?我可以帮你采,只有采芝人知道怎么动刀,我是这里最好的采芝人。”
  说着,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接过他老爹手头的火把。熊村长按住他的手,熊巴却不甚在意:“我也应该做点什么。”随后,他灵巧地翻过了大铎和细丝,走向洞中,每走一步,他心上都像有一双重拳捶打。
  冷风拂面来,单悲风松了口气。
  ……
  秦军攻代时,他和厉观澜从烽燧台上跳下,一同没入骑兵阵中。他的刀上有六星的标志,纵使不知身份,旁人也晓得是京中大人公干,小心避开,他想借此甩脱厉观澜,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但这一次不一样,厉观澜几乎不要性命,拼着自损八百,也要将他拿下,因而一路追着他到了阵心,进而被铁骑锁死。
  尽管这些年他们一直不死不休,但单悲风并不想真的取他性命。
  “你不要再纠缠我,刀谷的覆灭,与我无关。”他说。
  但厉观澜却不信:“若是放在以前,我也只是怀疑,但我查到了,有人与石赵抟弄勾结,才引来祸水。”
  “那个人不是我。”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是不是只要我看着你的眼睛,你就会信?”他走上前去,走到奄奄一息的厉观澜身边,就像现在这样,可是厉观澜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才刚讲了一个字,柳叶刀已经贯穿了肋骨。
  “若不是你,石虎发兵那晚,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厉观澜脸上露出惨烈的笑容,“因为你提前得到消息。”
  厉观澜丝毫没有欺骗后的负担,他拔出柳叶刀,又刺了一刀,然后从乱军中跃起,杀人夺马,冲出了草原。
  令人意外的是,单悲风并没有争辩,他应了一声:“是,我得到了消息。”随后,闭上了眼睛。
  等来的却不是死亡,厉观澜将他关了起来,下了软筋散,用铁链锁住。
  心情差的时候,他会把门窗封死,不留一盏灯,让单悲风在黑暗中,为死去的刀谷亡魂面壁忏悔,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来陪他说话。起初无外乎是“只要你发誓痛改前非”,但渐渐地,在单悲风的负隅顽抗之下,他变得神情恍惚,有时候会远远地看着他,絮絮叨叨:“是因为我吗?背叛刀谷……因为你也喜欢我,可我们不被世俗的教条和礼法容忍,所以你才想要报复师兄,报复整个刀谷……对吗?”
  单悲风还是一声不吭,厉观澜像个疯子一样,开始不断给他灌药:“忘掉过去,如果能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那些药,根本无法叫人忘记,这世上也没有后悔可解。
  直到有一天,单悲风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要么你给我一刀,要么你我一战,输赢勿论,生死无论。”
  厉观澜似乎也绝望了,他回答了一个好,解开铁链,还回了古锭刀,二人约战,最后一决。
  最后一战中,单悲风用同样的方法,伏地给了厉观澜致命的一击。
  “既然跟玉心莹走了,为什么不放下?”单悲风问。
  厉观澜瞪大眼睛,着急解释:“你以为是她?不,不是因为她……是因为……接手千秋殿,也只是为了报答她,她救了我,只是因为她救了我!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恨你,我其实对你……”
  单悲风忽然笑了:“我当然知道,因为她救你时,我就在她旁边,我让她带你走,其实我本想就这么死在刀谷。”
  厉观澜呕出一口血,手臂不自觉抖了起来,想去抓,却抓不住人:“我从没有想过要你死,可惜你却是真的想叫我死。”
  “如果还能活着,你想做什么?”
  “想看看你最后的下场。”
  “好。”
  ……
  夜风拍打在单悲风的脸上,熊巴依旧没有出来,他屏息数了三声,抽刀往里走,火光骤然明亮,那个锦衣男人右手举刀向他,左手拿着火把,火焰就贴近天星石芝,甚至能听到炙烤的“滋滋”声。
  “别过来,否则我们谁也得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不归守护的另一个秘密本文不会解答,是《冠剑行》的前置线索。
  看文愉快,么么么么哒小可爱们~
  国庆快乐呀~(●'?'●)


第286章
  “如果你烧了,我让这里所有人陪葬!”单悲风果然刹住了脚, 回头冷冷环视一眼。
  熊巴在极度狂喜和极度恐惧之后, 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 他尖声叫嚣:“看看,这眼神,漠视人命的样子,一模一样,真叫人恶心!恶心!”撒泼发泄过后, 他又冷静下来,担心单悲风孤注一掷,于是顿了顿,带着怨恨与刻毒, 一字一句道:“不过, 我跟这个人无冤无仇, 救不救他,在你一念之间。只要能救他,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给?”
  “什么都可以。”
  熊巴哈哈一笑, 指着他道:“扔掉你的刀,我要你的命!”
  洞口响起此起彼伏的“咔嚓”声,那些无辜的村民, 此刻皆是满面怨怼,纷纷伸手用力,掰断了附近的枝条,狠狠戳在地上, 以此宣泄。单悲风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每一个都想让他死。
  “救他,我可以死。”
  他一抬手,将古锭刀插在绝壁上,原地回头看了熊巴一眼,似乎在说“你可满意”。熊巴将火把抬高一寸,却不敢全收,就在这时,人群中钻出几个小孩,捡起石头朝单悲风砸过去,那些不敢靠近的村民,也一一效仿。
  单悲风很快被砸得头破血流,那些人还不敢上前去,而是沉默在侧,冷漠地看血水流满一地。当他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时,熊巴才招呼人一涌而上,就近捡来藤蔓,将他手脚缚住,抬着往山下走。
  “烧死他!”
  熊巴挥舞着火把尖叫,单悲风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扭过头朝他看去。那双眼睛曾是童年的噩梦,熊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当着众人的面用刀切下一片天星石芝,举过头顶,让单悲风看见他没有食言,他和那些恩将仇报的外族人不一样。
  “烧死他!”熊巴跟在最后,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极度狂颠。
  山沟里都是回声,显得孤零零,若不是这些人不会说话,此刻所见,必然是载歌载舞。宁永思远远看着火把组成的蜿蜒赤蛇走来,不明所以。这些人甚至没有在她跟前多做停留,欢欢喜喜,走过都带着风。
  她先是看到了石壁上的刀,随后才瞧清被抬走的人:“小师弟!”宁永思跟着去追,却被熊村长绊住,老人对她笑了一下,再无更多表情,她竟觉得毛骨悚然。
  “小师叔?”宁永思借着残余的光,一口气跑至洞前,望着那个被斗篷裹住的,脸色灰白如死的人,先伸手探了鼻息和心脉,见内力温养着最后一口气,直觉不妙,赶紧背着人往山下去找宁不归。
  宁不归在村中威望很高,当年被追到死人隘后,从山崖跳下没死,被熊村长救走。据说这些年窝在这个山沟里,教会了村民许多东西,放在远古,那便是精神的存在,由他出面,也许能阻止这些疯狂的人。
  可是哑人村的人白天明明窝囊得跟个鹌鹑似的,夜里如何就成了敢跟毒蛇抗衡的雄鹰?
  “烧死他!”人已经走远,可叫嚣却丝毫不弱。
  单悲风闭上眼睛,又回答了一个“好”,似乎根本不在乎等待自己的命运,信守承诺的熊巴若是拿出肉芝救回了厉观澜,便正好遂了愿——让厉观澜看到自己惨烈的下场,并一解心头之恨。
  这些年他已太累,只能挥刀,杀人,挥刀,但他本不是一个弑杀的人。
  ————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厉观澜吊着一口气,竟然回光返照般醒来,他一眼看见村头石柱垒起的柴火架,还有绑着的那个人。
  “烧死他!”熊巴喊到嗓子嘶哑,却不肯停歇,他要用自己的声音,代替所有人的心声。
  单悲风显然也看到了厉观澜,但他抿着唇什么也没说,直愣愣地盯着熊巴,直到那个锦衣的男人走过去,将切下的那片肉芝扔到厉观澜身上:“点火!”
  “不能点火!”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竟然用柳叶刀割碎了裹身的斗篷,双手并握,飞身朝那支火把斩去。
  火把锵啷落地,却还有数十支齐齐飞去。就在厉观澜要再度强撑着出手时,一声呼喊喝断长夜——
  “住手!”
  说话的是宁不归,由姬洛背着,紧随宁永思而来。“金刀燕子”飞刀骇退众人,随后将手中取下的麻绳一舞,次第卷过木棒,将火把截了下来,摔在一角,急声道:“此人乃我师弟,我想,这里面定是有误会,还请诸位三思。”
  熊村长回头,看向宁不归,尤是不解。
  姬洛把宁不归放在火把前,找来石块让他垫腰,单悲风和厉观澜自然也看清了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只是,前者比之后者,眼中情绪更甚,似还混着悲伤与无奈。
  “年轻人,还要拜托你去村尾的白楸树下,替我取一只盒子。”宁不归朝姬洛努嘴,随后又给欲言又止的宁永思递了个眼神,“把肉芝拿去,温水冲泡。”最后,他几次想望向村长,却始终不忍直视。
  “老熊啊,其实错都在我。这罪孽,永远也赎不尽。”宁不归顿了顿,口中似含着黄连,苦不堪言,“有一件事,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我有一个妻子,叫单雨,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单悲风,就是这个被你们架在火堆上的人。”
  “什么!”
  “这不可能!”
  宁永思和熊巴同时叫出了声,单悲风绝望地闭上眼睛,而厉观澜则仿若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脑中一嗡,整个人向前倾颓,额头砸在地上,蜷缩着抖成筛子,不知是哭是笑。
  “难怪当时师兄你会如此反对……”
  在场之中,只有熊老村长拄着藜杖不动如山,像一座已然风化的巨石,而不似年轻人一般露出夸张的表情。
  当年他救回宁不归时,冒了百倍的风险,从劫难中逃脱的村人都极力反对,只有他还坚持那寥寥无几的善良。好在,这个人与单雨截然不同,他不仅没有对他们有任何攻击和伤害,反而留下来,帮助村人恢复到正常的生活。
  那些人不懂岐黄之术,便一个个采来草药给他看,不会写字,便由他来教。可惜,原来这一切,不过只是因为宁不归发现了单雨的秘密,只是为了替故去的妻子赎罪!
  “这三十年,我想尽法子想治好你们的嗓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宁不归痛苦地叹息。
  村里人完全不能接受,抱头蹲在地上,又恨又不愿意相信,什么叫信仰崩塌,便是眼下这般。单雨带来了黑暗,宁不归带来了光明,可他们原本就是一对,不分开,也分不开。
  “爹,老爹?”
  直到熊巴的呼喊打破诡异的沉默,他是唯一一个没见过宁不归几面,对其无所谓感情的人,他跑过去扶住踉跄的熊老村长,发现半只脚埋入黄土的人,竟然哭了。
  宁不归望向绑在石柱上的人,心已如死灰:“连你也不愿相信,是吗?”
  不过,单悲风却并没有如他所料想地那样避开目光:“我信,早在刀谷的时候,我就明白,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还是有不知道的……不过这些年都已经想清楚了,”宁不归寂寥一笑,“我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吧……”
  前头说道,“千秋殿”中十二殿殿首之下网罗的杀手只有编制,并非实际属于这个组织,而殿主与其说是精神领袖,不如说是掮客,抽取酬金,以任务接取形式替两方搭桥,在这样的前提下,殿主必然拥有两大权利,其一是经手任务的信使,死守密卷的蜃影组,以及负责监工善后的掌灯人;至于其二,是保命的死士,用寻常宗门的说法,叫做直系。
  单雨是前一位殿主的直系,也是徒弟,主要负责处理殿中不轨之徒,偶尔也接几个棘手的任务赚点胭脂钱。
  单雨唯一一次任务失败,是刺杀宁不归。
  在跟踪的两个月间,她爱上了这个一身家国情怀的男人,并且因此照见自己的卑微肮脏,这种感情很诡异,却也很强烈,于是,在这个双人任务中,她铤而走险放了宁不归,调头反水,无情杀死了搭档,随后在危难中舍身相救,捏造身份,和宁不归春风一夜,珠胎暗结,最后留居在渤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宁不归只是感救命之恩,而单雨,则是想要摆脱过去,两个人默契的生活,却各自有埋在心里的担忧和牵挂。
  直到有一天,宁不归失踪,确切的说,是不告而别。
  也就在那一天,单雨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并自此陷入无限的恐惧中。她是战场上捡到的遗孤,从小深受各种非人的训练,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遭受过极大的创伤,发起病来,犹如癫痫并着失心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断地怀疑宁不归发现了她的身份,百般嫌弃,才会痛下狠心,抛妻弃子,正是因为自卑和自负,将她心头的嫌隙和猜忌,豁到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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