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这人虽形骸不羁,但骨子里还算斯文,由此嘴巴虽然厉害了点,但都是雷大雨小,唬人的时候果子已抛投过去。姬洛接过,自己没吃,扭头在掌心一拍,甘冽的汁水顺着手指流到爨羽皲裂的嘴唇上。
  男人斜眼瞥过去,哼哼道:“她没事,外头的毒都毒不死她,这破地方更要不了她的命。”说完,没正经地开了个玩笑,“哟,这么顾着,她是你闺女?”
  姬洛乐了,头一次有人这么抬他辈分。
  不怪他敢如此口不择言,原是爨羽虽小不了姬洛几岁,但奈何体质特异,导致骨架娇小且纤细,而这两年姬洛奔波不断,看着也算有点子世故沧桑的味道,比不得洛阳那会的细皮嫩肉了,再加上连年战乱,能活上岁数的人多是稀罕,成家的年龄一代比一代早,因而倒是也算不得夸张。
  “我如果有个那么可爱的女儿,我一定不会让她吃苦。”姬洛伸手撩去爨羽鬓角湿漉漉的头发,懒散地笑了,“我定然捧如掌心珠,爱如天上月。”
  他话音一落,爨羽的眼睛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真没意思。”男人口中絮叨,两手臂往地上一撑,跃入溪中,弯腰死盯着水面。
  别看他穿着褴褛,只得些粗草苎麻蔽体,但那两手往水中一伸,映照折光那叫一双纤纤玉指,缠绵柔荑。姬洛伸出自己的手,对着比较,目视下发现那男子的十指长过普通人,且关节略有差异,他不禁多了分警惕——此人手上功夫想必相当了得。
  果然,只瞧那双掌往水中一落,两指夹过粼粼波涛,起落间,一条条小鱼次第被捉上岸,整齐铺开在光滑的鹅卵石上。
  “好功夫!”姬洛口中赞道。
  “反正一时半会出不去,她身子弱,给她煮汤喝吧。”男人苦笑一声,颇有些落寞:“想我当年呼鹰嗾犬,轰饮酒垆,这一双揽月手,也算撼过八荒群雄,如今竟惨然沦落到区区一渔民的地步。”
  “英雄!”姬洛抱拳称颂,拿目光瞟了一眼溪水,摇头笑了:“有道是周都督笑孔明‘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掉溪边水,加鸟便是鶏,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鶏 (注1)。’怎生遭困于此?”
  男子一拍大腿,呀道:“小儿竟对上了诗,老夫恰好晓得!”说罢,他佯作脸色深沉,一手抚胸似痛心,一手指四面断木面有愠,最后咋舌道:“可不正如诸葛军师所文‘有木也是棋,无木也是其。去掉棋边木,加欠便是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注2)’还不都怪那个天都教的小子,哼,现在他该是大祭司了吧!”
  巫咸大祭司?
  猛然听他提起天都教,姬洛凉意钻骨,想到惨死的吕秋和董珠,还有那封上书“天都”的血书,他心中一把火烧得旺,几乎恨不得当即揪出凶手,将人挫骨扬灰。
  好在,姬洛还算沉得住气,勉强抑制住情绪后,不动声色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适才听你说天都教,那巫咸祭司不是从不出滇南,怎会无故害你于云岚谷?”
  “此事说来话长。”反正左右无人,说与眼前的小子倒也无甚干系,那男子稍稍整了整思路,起手指着他们来时的地下河行经方向,道,“方才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名为‘瞳洞’,你可还记得那些附着在壁上的蓝光?”
  所谓‘瞳洞’,不过是幽暗之中生光如眼中瞳子,想来就是那些从水底浮上来的东西。姬洛沉吟片刻,犹疑地问道:“似乎是某种虫子?”
  “不错,那是滇南罕见的万噬蛊,顾名思义什么玩意儿都吃,独这儿一处有这鬼东西。”男子脸上肌肉抽了抽,拈须应道,“刚才要不是我拉你俩从水底潜走,你纵使练体如金刚,生得一副铁骨,也会叫它们吃得渣滓都不剩。”
  这人被困,不会无故往死路去,兴许是被之前那天崩地裂般的动静吸引。想到这儿,姬洛心中隐隐起了一念,脱口问出:“难道上头塌陷,是这东西弄出来的?”
  “不错嘛,小子。”男子上下打量了姬洛两眼,瞧他心思缜密,头脑灵活,不由刮目相看,“万噬蛊虫破坏极强,过之人畜无留,好在世间生克有序,它们平日多长眠暗河底部的石窟中,鲜少出没,一定是什么东西惊动了它,才又一次爆发。”
  奇花“如何”?还是虎皮钩藤?亦或者是他们的人气?
  当下,姬洛揣着怀疑,以为是他们的行动给这片土地带来了灾难,不免多了一丝羞赧,随后将牂牁郡疫毒横行,他们西入云岚谷采药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然而,那男子听取后,不置可否,只是将两道浓眉压得极深,走过来拍了拍姬洛的右肩,叹道:“不必挂怀。不过这滇南奇花异草数不胜数,非要说关系,倒是有些牵强了。”
  姬洛的心沉下,竟生未知恐惧:若是如此,那么恐怕事情并不简单,也许打从他们入云岚谷开始,一切都陷入了一张扑朔迷离的大网。
  宁州的势力看似精简,但天都教与爨氏暗中较量之下,实际只会更为复杂。姬洛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爨羽,无奈一叹:毕竟,连无辜小孩都能狠心用作利器圈养的地方,吃人想来也不吐骨头。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英雄怎么称呼?”姬洛随口问道。
  那人把卷起地裤腿放下,又寻回被踹远的芒鞋,正忙着穿戴,乍听到少年的问话,猛地抬起头来:“好说,叫我相故衣即可。”说完,他两手曲作爪状,对着旁地几根细竹子一抓,竹节应声而落,随后将活鱼串了一杆。
  回头瞧姬洛傻怔在原地,相故衣一脸莫名,还以为他是被自己手上的功夫惊到了,遂有几分炫耀:“怎样,这爪功可以吧?跟越城岭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哥哥交手时偷学的,可惜没个铁骨,他这破风爪使出来威力大受限制。”
  姬洛耳廓嚷嚷,压根没仔细听他的话,满脑子塞满的都是他的名字——
  “相故衣携凯风令南来。”
  “董兄邀我一道入滇南寻人。”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吕秋就能得到真相,若他有自己这般运气,兴许就不用死了。少年回过神来,顿时心如刀绞,忙奔过去揪着相故衣的衣襟,瞪着一双疲惫的眼睛,眼白里布满红丝。只听他低吼道:“什么!你说你是相故衣?”
  “我叫相故衣怎么你了?”男子将他手从自个衣服上抖下,没好气道,“又不是天王老子避讳,还不许我叫这名儿?”
  姬洛对他的打趣充耳不闻,昂着头一字一句问道:“可是你带着八风令来滇南?”
  乍然提及八风令,相故衣脸色大变,随即将人撞开落于后方,目中生警惕之意,而那双修长有度的手也一并摆在胸前,起了个把式:“你听谁说的八风令?”
  “既然身为九使,那你一定知道曲言君和燕素仪对不对?”姬洛忙报名讳认身份。
  然而,眼前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张口说的话差点没把少年郎惊吓得神魂离体。只听得他道:“哈?曲言君……哦,名字有点耳熟,人老了记性不大好。”说罢,愣是顿了好半天,才神神叨叨地一拍脑袋敲定,“哦,想起来了,惠仁先生的大名,我还是知道的。不过燕素仪是谁?等等,说了半天,你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注1、2:这两段话皆来源于网络,不是我写的,非我原创,在这里作为引用,特此标注出来。
  我试过找具体出处,有的说就是周郎和诸葛亮说的,但有的又说是后人编的,所以没办法直接标明了,望周知。
  最近略忙~天凉了,小可爱们注意保暖呀~


第99章
  这人知道曲言君的名字,还晓得他的雅号, 可对燕素仪却无半分熟悉, 着实让姬洛纳罕。本着行走江湖切勿轻信他人的常识, 姬洛索性问他如何自证身份,那相故衣看他点破九天令使,似是有些犹豫,遂又掉转头询问少年的来历。
  见自己不说他便也紧咬牙关,毫厘不让, 姬洛无法,只得回头看了一眼呼吸沉稳,好梦正香的爨羽,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大概解释了一遍, 并将那支燕素仪要求他交付给侯方蚩的竹简给了眼前人。
  “原来小九名叫燕素仪, 这名字挺好听的。”等说到‘洛河飞针’为救自己, 丧命于长安城楼下时,相故衣拍腿恍然, 但脸上神情除了惋惜, 并无丁点哀伤。
  九天令使结于泗水楼中楼,勉强也能凑个同门之谊,为何这人却似没心没肺, 铁石头一般?姬洛困惑不已,便问道:“你真的是‘楼中楼’的人?可在下瞧你压根不识成天令使的大名,这叫在下如何信你。”
  “我说,你们这些小子也太难缠了!”约莫是瞧着姬洛的年龄想起了让他吃瘪多年的青年祭司, 相故衣气得一兜手,将竹竿刺鱼往肩上一挑,颇有些愤懑,“我可是如假包换的羡天令使!看在你是惠仁先生相中的人的份上,你相叔我也就多说两句。”
  姬洛作揖施礼,道:“洗耳恭听。”
  “你可知那九天令使从何而来?”相故衣极目青天,追着苍空之上海东青和兀鹫盘亘的飞影,追忆回往昔,道:“九天令使说是‘楼中楼’的人,其实也不尽然,很少有人知道,除了楼主和侍臣以外,其余的人皆是生于江湖,来于江湖。他们或是因为避难躲仇在此,或是幼失怙恃而被楼主收养,亦或者如老夫这般心有所求而拜在门下,所以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你想象中的亲厚。”
  依相故衣所言,他出身在江南的一门小户人家,幼时家中有一二余钱,他又艳羡话本子里的江湖高手,于是拜别父母,独自往山中求艺。
  也该是命中注定,他散尽钱财,却因资质不佳而接连被拒,其中不乏有数百年的武林泰斗,江湖豪门。可那时的相故衣眼界小,人又心高气傲,不肯俯首认低,非名门大派不要,于是继续四下拜师,身无盘缠便每日睡在窝棚马厩里。
  “夜里雨打茅草风来急时,我总是做梦梦到曾经村镇上不如自己的人都成了一身功名武艺,而我,仍旧是籍籍无名的山野草民。”相故衣叼了根草,用舌尖顶着草茎转了转,呸了出来,“年少的时候看不开,害怕失去,更害怕一辈子都这么个浑噩度日,难以挣个青史留名。”
  看他如今的手法,想来是有机遇的,姬洛很是捧场地问道:“那后来呢?”
  大概是上苍怜悯他恒心不易,相故衣二十五出头时,终于遇上了一个游方居士,那居士欲授他功夫,言明此武功不限年岁,不问根骨,唯有一条,无法在逢人耍威风。
  相故衣行事没个深思,只当那居士怕他用武不当,所以故意说来规制,他想,反正等武功学到手,也不愁不能大展拳脚。于是,他便兴冲冲随那居士去往一处青山脚下,和另二个同门师兄一块练武。
  三十载往前头探看,日子倒是过得平淡朴素。没多久,居士便过世了,死前将自己平生三大绝技传于三人,老大得惊鸿飘影,老二得千面易替,而相故衣得的就是那套揽月手。至此,他才晓得他们的师父是盗跖一脉的传人,练就了一身独步天下的手法、易容术和轻功,但这些个绝技却都见不得光。
  相故衣出身虽微薄,但家中上下也还能识文断字,骨子里装着读书人的清高,这会子练的武功说白了乃是个毛贼的本事,说出去不仅丢人,还会被乡里乡亲戳脊梁骨。因而,他赌气出走,天下之大,一时之间更不知自己为何要练武。
  “后来我行山渡水迢迢返乡,一路上学人家锄强扶弱,因不肯使那揽月手,时常人没救到,反而被打个半死。”相故衣失笑,眼角的细纹层层皱起,竟满载风尘,“我且问你,你又为何要习武?”
  姬洛答不出来,遂略一摆首。
  相故衣一声长叹:“和我那时一样不知所谓。少年时明知没有天赋,为逞强斗狠,偏要强求。青年时稍有建树,我却又羞于功法来源,叛出师门不敢同任何人启齿。中年时终有所获,可转眼回首,同龄之人貌胜于我,才比过我,心胸气度赛于我,再看那滇南惊才绝艳的少年祭司,甚至是眼前的你……别人十年之功远胜我三十年,我竟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世上有天赋的人毕竟少数,勤学苦练能有小成,而流芳称颂之功,不但需要机缘,还需要足够的出身。姬洛有感而发,忽觉着肩上多了两分重量,抬眸瞧他把手掌压下,一字一句道:“好在你还年轻,切记不要步我后尘。”
  而后,没等姬洛反应过来,相故衣又继续往下说道。
  这样荒唐又难捱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一年,直到有一日,相故衣救助了一对流离的母女,二人无处去,那寡妇看上了他,为报答大恩,一路随行如影,怎么赶都赶不走,他便也随她娘俩去。
  后来走到浔阳附近,二女为一窝山贼所劫持,他情急下使出了揽月手的功法,被山贼偷偷认出,笑他贼匪一窝,要他献人共享。相故衣气从中来,羞愤下杀人屠寨,倒在血泊之中,觉得自己一生都无法洗去这“污点”,无法成为一个正义无双的大侠。
  寡妇和女儿将他拖到一处破屋日夜守着他,待他转醒后细言细语安慰,可惜他心结已成,郁郁在胸,难再展眉。
  “我记得很清楚,咸康八年(342年)冬月腊八,俪娘病逝,死前她同我说:天人沦丧,世道颠倒,有人指鹿为马,有人黑白不分,相大哥,但在奴家心里,无论你是何出生,不论你使的何种武功,打你救奴家那日起,你就是奴家心中顶天立地的英雄。”情深处,相故衣眼有红泪,大概在他心中,这辈子再难遇到一个如此专一又宽待他的女人。
推书 20234-04-09 :君与将军解战袍 完》:简介:(入库时间2020-04-09) 晋江VIP2017-09-27完结总书评数:271 当前被收藏数:957卞有离头一回跟师父出门,走得匆忙,没算一个黄道吉日。不看日子出行的后果很严重——碰上了兵变。情急之下,他只好向打此路过的贵人求助。谁知前方都是套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