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辕门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一瓶气泡果汁

作者:一瓶气泡果汁  录入:04-21

  老婆婆的声音把沈菡池从回忆里拉出来。
  沈菡池比划了一下:“这么多吧。”
  他买了一包跟当时差不多分量的松子糖,拿了一颗塞进嘴巴里,剩下的小心翼翼拿油纸包好,揣在怀里。
  真甜……
  沈菡池又开始觉得牙疼了。
  他含着这块松子糖,向前走了两步,注意到巷子拐角处有个用石头划出来的奇怪印记。他伸手摸了摸,是沈家的楔子留下的记号。
  沈菡池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披红挂彩的青楼。二楼外回廊上挂着大红灯笼,此刻还不到营业的时候,安静如一座坟场。
  洛盛阳坐在桌子前,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可惜媚眼又做给瞎子看,坐在他对面的鬼面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仿佛老僧入定。
  洛盛阳忍了又忍,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虞聆,你就不能把你的破面具摘了啊?你不吃饭不喝水啊?”
  虞聆简短地回答道:“不饿,不渴。”
  洛盛阳被噎住,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小二正好过来上菜,洛盛阳气呼呼地拿起筷子,狠狠插了一块蒸鱼。
  同行三四天,他就没见这个怪胎把脸上那个铜面具摘下来过。这么吓人的东西,虞聆片刻不离脸,害他二人进了城镇就被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看。大少爷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被人用防备的眼光盯着看,一时间臊得要死。于是洛盛阳就开始拼命游说虞聆把面具摘下来,但对方完全无视了他。
  洛盛阳自小家教好,虽然心情不爽,但吃起东西来依旧慢条斯理。虞聆坐在他对面,不说话也不动弹,就默默看着洛盛阳吃饭。
  隔壁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洛盛阳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佩刀少侠”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面前。对方吞了吞口水,向他一拱手道:“这位、这位姑娘,在下风波庄王先,敢问姑娘芳名?”
  洛盛阳容貌秀美,但眉眼凌厉高傲,绝无脂粉气。加上在华京名气又很旺,鲜少被错认成女子。听到这话,他脸色顿时黑下来,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正要嘲讽这个不长眼的家伙,便见到虞聆的刀横在了他二人中间。
  虞聆沉声道:“滚。”
  王先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个“仙女”身上,看到杀气腾腾伸出来的刀才注意到身边这个毫无存在感的鬼面怪人。他被对方脸上的狰狞面具吓了一跳,又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你是她什么人,凭什么让我滚?”
  虞聆没讲话。
  王先小声嘟囔了一句“怪人”,完全没管那把刀,再次涨红着脸向洛盛阳献殷勤:“姑娘,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只想跟你当个朋友……”
  洛盛阳冷笑:“你叫谁姑娘呢?”
  他声音一响起,王先的话语戛然而止。不过这位少侠反应很快,立刻改口道:“公子也可以!”
  洛盛阳无语:“……”
  王先摆出一幅死缠烂打的样子,洛盛阳正斟酌着怎么打发他,虞聆突然伸出手来,把洛盛阳拽进了自己怀里。他手臂圈着洛盛阳,像是匹护食的狼,周身都散发着不快的气息:“他的命是我的。”
  王先愣住,洛盛阳也愣了。隔着薄薄的一层麻衣,他半靠在虞聆的怀里,甚至可以感觉到虞聆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这还是第一次他跟家人以外的人这么贴近。
  牡丹花的脸慢慢被染红。
  王先灰溜溜地走了,虞聆毫不犹豫地撒开手,推开了洛盛阳。洛盛阳还愣着神,被乍一推开,心头立刻涌上一股怪异感。推人的动作这么行云流水,简直就像嫖完姑娘拍拍屁股走人的恩客。他怎么觉得虞聆挺嫌弃他的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洛盛阳又开始埋头吃东西。他没注意到,自己低下头去后,虞聆的头也微微低下去,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若是他能揭开虞聆的面具,会发现他的耳朵似乎也泛起了不自然的红色。


第17章
  夕阳西斜,洛盛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虞聆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进房间去休息。洛盛阳又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凤目斜睨:“你这几天都让我一个人住一间,不盯着我?不怕我跑了?”
  虞聆的声线依旧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不。”
  洛盛阳冷哼一声,转身上了二楼。虞聆等他走后一会儿,进到他隔壁的房间,轻轻打开了窗子,谨慎打量了四周,伸出手去。
  一只信鸽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发出咕咕的叫声。虞聆收回手,解下鸽子脚上的信笺,看到上面一如既往的铁画银钩:刘潭接任。
  虞聆琢磨了一下。他对朝廷上那些势力不太了解,不过隐约记得云殊归跟他提过一句这个刘潭,应该是太子一派的人。
  上面派下来的人把洛祖辉之死扣在了虚无缥缈的马匪身上,认为洛盛阳也一并被处理干净。保险起见,他暂时还不能把唯一的幸存者洛盛阳送回他洛盛华那里。
  虞聆一想到要把洛盛阳带在身边一段时间,一向宠辱不惊的他开始觉得脑仁隐隐作痛。这人艳若朝阳、娇生惯养,脾气又直来直往,虞聆总是不自觉地对他迁就一些……他确实不太会跟这种天生就该被捧在手心的人相处。加上他的狩猎目标最近就在这一带,想见血的冲动快按捺不住了,今天他便差点劈开那个不长眼的人。
  他这个状态,不应该再把这名大少爷带在身边。但云殊归的人手少得可怜,也只有他能保护着洛盛阳……
  虞聆把鸽子放走,信笺放进灯笼里焚毁。他站在窗前静静伫立良久后,突然将无柄钢刀提起,翻窗而出。
  夜色下,麻衣鬼面人身形犹如鬼魅,在房顶上悄无声息地奔走。
  漆楼中灯火萦绕,欢声笑语。漆楼前,一众打扮俏丽的妖娆姑娘跟几名龟公在招揽着过往游人,香风阵阵好不热闹。
  沈菡池刚走到这座映红楼前,便被挥舞着手帕的姑娘拉进了门槛。对方巧笑倩兮,调笑道:“好俊俏的公子哥,来玩玩啊。我们楼的姑娘都是远近闻名的解语花呢。”
  大厅里推杯换盏之声阵阵,伴随着花枝乱颤的笑声与优美琴声。沈菡池就势把她搂紧怀里,轻佻地挑起姑娘的下巴,坏笑道:“小嘴真甜,爷就给你这个面子。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掩面一笑,从容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如一只轻巧蝴蝶:“死相,一上来就欺负人家。奴家叫小雀儿,可不要忘了。公子,可有要指名的姑娘?”
  沈菡池问道:“你们这最出名的姑娘是哪位?”
  小雀儿笑道:“公子说的是绛唇姐姐呢。我们花魁心高气傲,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沈菡池指了指怀里道:“爷当然是有备而来了。”
  小雀儿摇头:“公子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想要与绛唇姐姐共度春宵,可是要经过她颔首同意的。”
  沈菡池奇道:“还有这规矩?”
  “不过我看公子这般俊,绛唇姐姐说不准会同意哩。”小雀儿一笑,“公子随我来,绛唇姐姐此刻房内没人。”
  沈菡池跟随着小雀儿上到三楼。三楼同热闹的大堂跟传来阵阵**声的二楼不同,略显清幽。小雀儿停在一间房前,轻轻敲了敲门,道:“绛唇姑娘,有位俊俏公子要见你呢。”
  过了几息,房门被打开。站在房内的是一名额上有着梅形花钿,容貌秀美的红衣女子。她身旁站着个稚嫩的小丫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沈菡池。
  绛唇的目光停在沈菡池脸上,顿了顿。这名花魁向沈菡池道了个万福,柔柔一笑:“得公子青眼,是奴家的荣幸。公子请进来一叙吧。”
  小雀儿没想到多日没有接客的绛唇竟然松口让这名男子进屋,有点可惜。她还有点想把这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带进自己的屋里,可惜是不成了。她向沈菡池行了礼,便知情知意地退下了。
  沈菡池做了个手势,温声道:“绛唇姐姐,请。”
  小丫鬟把门开得略大了一点,绛唇转身进去,沈菡池紧随其后。门应声关上的瞬间,绛唇猛地回过头来,俏脸上已然遍布泪水。她激动地跪倒在沈菡池面前,颤声道:“少爷……奴婢又见到您了!”
  沈菡池吃了一惊,连忙跟着跪下,伸手去扶她:“林姐姐!别!”
  他的手搀扶着绛唇,绛唇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
  沈菡池身形顿住。
  绛唇泣不成声。沈菡池犹豫片刻,终究叹息一声,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姐,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值得么?”
  他没说是什么,但是绛唇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我……是我愿意的……我想、我想替、替将军、夫人,替将军报仇……”
  这名“心高气傲”的花魁压抑着声音,哭得不能自己,几乎昏厥。她满身都是风尘气息,但在沈菡池眼里却依旧是当年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清纯少女。
  沈菡池搂紧了她,自己也是泪眼朦胧,小声道:“姐姐。”
  他本来以为,这个温柔的大姐姐当年不辞而别是为了其他的原因。若不是沈家军里的暗棋在动,他真的想不到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竟然委身在风月场,做了个探子。
  值得么?
  他在心里又问了一遍。
  远在千里之外的华京宫城,帝王从梦魇中惊醒,失手把瓷枕摔在了地上。
  朱志南满头冷汗,不住喘着粗气,吓得负责伺候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下,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帝王按着疼痛的额头,挥手让他们退下。
  这个梦一开始实在太美好了。朱志南梦到在久远的青年时代,他骑着高头大马百步穿杨,身旁的孙屏大笑着称赞他。沈琼厚着脸皮向他讨要好弓箭。在军帐里,他坐在酒桌的最上手,孙屏喝得东倒西歪,顾退之咧嘴嘲笑他,沈琼醉着唱起了大风歌。他们不分君臣,笑成一团,他拿起筷子敲着酒碗,跟着跑调的沈琼起哄。
  那巾帼不让须眉的金甲女将,坐在他身边,眉眼温柔,替他斟满了一碗酒。他悄悄把手伸到桌子下,勾住了对方的手指。他看到金甲女将脸上飞掠红霞,如早春枝头的桃花,灼灼其华。
  本来是个美好的梦,他想沉溺在其中不愿醒来。当他像怀春少年一样悄悄握住身旁女将的手的时候,对方突然变成了一个血人,狞笑着问他为什么。
  他吓得丢开了她的手,不停地向前奔跑。她怀里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喊着他的名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婴孩再次回到了他的怀里,睁着无辜而水润的双眼看着他。
  一群绰绰黑影在他身后机械地重复着“怪物”两个字。那个婴孩向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
  他把这个让他打心眼里恐惧的怪物高高举起,重重摔下!
  婴儿在地上摔成了肉泥,她在他身后厉声哭喊着,伸出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朱志南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颤声道:“别过来,别过来……”
  寝宫灯火通明,但帝王如坠冰窟。
  他是九五至尊、真命天子,鬼神不敢近身,都是假的,假的……
  “皇后娘娘到——”
  他正坐在床上失神,殿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若问现在朱志南最不想见的人是谁,无疑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沙哑着声音说不见,接着躺回床上,把自己缩在被子里,死死握着胸前佛珠,一遍又一遍念着经文。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把那个梦魇的名字念了出来:“花未,你不要怪朕……朕也是被逼的……”


第18章
  “啪!”
  寸天一把酒杯撂在了桌子上,长吁短叹道:“当年永朝军事最鼎盛的时期,足足有四根定海神针。可惜现在‘捕猫鼠’孙屏锒铛入狱,‘不退’顾退之病死床榻,‘金目白狮’沈琼战死沙场……还有一名失踪的‘断江蛟’陆凯。”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除了这四个人,其实还有一个女中豪杰‘断心枪’丁花未,不过因为她兄长谋逆被抄了满门,现在大概没什么人记得她了。早年老夫也是见过她的,这女人哪哪都好,就是眼睛太瞎了。”
  云殊归沉吟片刻,发问道:“师父,为何这么说?”
  寸天一咧嘴一笑:“放着老夫这样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看不上眼,偏偏瞧上了个没担当的窝囊废,你说呢?”
  云殊归心里“哦”了一声,原来师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说对方眼瞎,估计也是那点嫉妒心在作祟……
  云殊归选择看破不说破。
  寸天一当然知道自己傻徒弟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也觉得无所谓,继续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卤味,很是一派自得其乐的模样。油星溅到了云殊归面前的棋盘上,他只好抬起头无奈地看着自家师父:“师父,夜深了,就不要再食,对胃不好。”
  寸天一道:“你是师父我是师父?怎么比我还啰里八嗦的?”
  云殊归也不说话,只是拿一双黑眸幽幽地望着他。寸天一翻了个白眼,把盘子推到了一边:“行吧行吧,说点正事。”
  “王康那边的棋子已经开始动了,你随时可以出手。”寸天一用筷子敲了敲酒杯的边沿,发出一声清脆回响,“我建议你的第一块垫脚石选一个不在官场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
  “五皇子那边也布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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