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要忘记来吃年夜饭。”皇后朝咸笙看了一眼,又不满:“身子也太差了点儿,日后可如何生养。”
“此事日后再说,儿臣不急。”
他不急,皇后却急,她转身朝外走,湛茵虎头虎脑的撞她身上,又赶紧挪开:“母后,嫂嫂呢?”
“睡着呢,咱们先回。”
“那……”
“那什么那?”皇后忽然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长这么丑?”
湛茵懵了一下,卑微辩驳:“我,我不丑。”
“你若有你嫂嫂三分好看……”
“我又不是嫂嫂生的。”她鼓起脸颊,见母后抬手,赶紧抱头跑了。
皇后冷哼一声,走出去见到等候的大臣,又放缓脚步调整表情,端端正正道:“太子妃如今已经入了族谱,也是时候该与诸位夫人见见了,陛下以为如何?”
“嗯?”晋帝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一茬,道:“这是应该的,你们回去通知一下,找个时间,让太子妃宴客。”
众臣纷纷听令。
按照北国风俗,新妇从一个地方嫁到另一个地方,的确要熟悉邻里增进关系的,到了贵族这一层,就是夫人宴请夫人,互相打好关系,日后夫君官场上有什么事,也好能照应则个。如无意外,太子妃日后便是国母,熟悉上京一干同辈的贵夫人,也是十分必要的。此事便暂且定在年后。
晋帝与皇后相携上了走出宗庙,又分别上了銮驾,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大臣们躬身等候銮驾离开,又议论了起来。
沉睡的咸笙忽然打了个连环喷嚏,他因此而惊醒,茫然了一会儿,发觉湛祯脸色阴沉,急忙给他擦脸上的口水:“你,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
咸笙睡得浑身软绵绵,确定他没那么生气,又躺回去,“都忙完了?”
“嗯。”湛祯说:“晚上去宫里吃年夜饭。”
“不是说出去烤肉么?”
“你想见戚思乐?”湛祯又冷脸,咸笙诡异的默了一下,道:“他一个断袖,你怎么总与他吃醋?”
湛祯:“……”
他沉默了一会儿,得不到答案,便直接拿披风将他裹着,抱起来走了出去,咸笙窝在他怀里,想到今日的八个‘祖宗满意’,忽然噗嗤一笑:“每次都劳累你抱我,祖宗当真满意?”
“你眉心未点朱砂,他们瞧不见。”
咸笙哦了一声,一路被放进车里,刚坐稳,却突然发现里头丢着一本书,他疑惑的拿起来,问:“你今日来还带书了?”“
銮驾已经随父皇回去,这是另外安排的马车,不是孤掉的。”
“哦。”
湛祯跟上来,伸出长臂把他搂到腿上,道:“看看内容。”
咸笙早已习惯他动不动搂自己的毛病,他在湛祯腿上挪了挪屁股,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听话的抬手翻开。
第一页,空白。
湛祯挑眉,咸笙便朝前多翻了几页,这一次,两人脸色齐齐变了。
咸笙急忙合上,红着脸道:“不,不知是谁……”
“那是不是两个男子?”
“……”
湛祯阴沉着脸拿过来,又把他的脸按在胸前不许他看,自己单手去翻,目光落在上头交缠的人体上,额头慢慢跳起青筋,一手将其震碎,他搂紧了咸笙,道:“这定是戚思乐的东西。”
咸笙呐呐道:“他,他为何要放……”
“故意恶心孤罢了。”湛祯皱了皱眉,忽然又来看咸笙,后者下意识低头,下巴顿时被他捏起来。
湛祯霸道的来吃他的嘴,直到他气喘吁吁,仍不满足的来细细嘬着,低低道:“还是娘子最甜。”
咸笙:“……”
他非常勉强的笑了一下。
第33章
马车继续前行,咸笙心事重重, 果然不是错觉, 戚思乐定然是察觉了什么, 那日的暗示不过是个开头,他不跟湛祯说,是怕伤了他的颜面,还是不确定?
他想让湛祯干什么?撕了他的衣裳验明正身吗?
咸笙越发后悔自己为何那日嘴快要跟湛祯提男扮女装的事, 有了那件事在前,湛祯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这件事的真相,他又不是傻子。@无限好文:尽在
但目前这男人的态度他却琢磨不透, 他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可大掌却又‘点白’挼了过来。
两个人独自在一起的时候, 他总喜欢弄他。
咸笙不太舒服的来抓他的手,湛祯手指修长,皮肤偏白,但因为常年习武, 很是有力,伸抓之间可以看到手背跃起的青筋。
咸笙以前没觉得, 但自打那日喂了他一口假肉之后,他一旦看到这只手, 就想到它覆盖在点白上的时候, 一个精致讨喜, 一个凶恶可怕, 看着看着, 就联想到很害羞的事。
“你老实点。”他提醒说:“这衣服看着就很贵,不要弄坏了。”
“坏了再做新的。”
湛祯又在他脸上啃一口,然后嘴巴后移,把他耳朵里弄得师露露。
咸笙缩头,把他的脸推开。
这两日街上十分热闹,穿过去的时候咸笙撩开帘子往外看,跃跃欲试想下马车,又因为冰天雪地而强行克制了。
他期待冬日赶快过去,或许春天可以多出门看看。
忽然之间,咸笙感觉有人在看他,下意识扭头寻找,却又好像只是错觉。
正疑惑着,便被湛祯拽回来:“今晚除夕,各家都会在家守岁,元宵带你出来玩。”
咸笙一愣,忙点点头,像即将出笼放风的鸟雀,脸上带着期待与满足。
汤阁刺客之后,咸笙就敏感的发现太子府加派了人手,好在他平时也不怎么出房间,不会给别人增加太多压力。
晚上去宫里吃年夜饭,位份够的,有孩子的嫔妃几乎都来了,荣贵妃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次她待咸笙亲切了许多,还特别贴心的跟他说:“吃罢饭可以去前楼看烟花,放孔明灯,让湛祯带着你,玩一会儿再回去。”
她慈眉善目,咸笙也陪了笑容,闲聊两句,湛祯喊他,便忙过去了。
有太后的地方,自然不缺清容,她看上去比之前瘦了,想是因为废了一条手臂而没睡好,人也内敛了一些,只是偶尔看向湛祯的目光,还是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情愫。
饭后,众人出门去前城楼,荣贵妃忽然提议:“听说城郊新开的一家药浴十分出名,美颜养肌,弟妹邀我去试试功效,姐姐带着茵儿和太子妃一起来吧?”
男人有男人的谈资,女人有女人的谈资,是以这会儿咸笙没跟湛祯在一块儿,他听罢便心头微微一紧,皇后已经冷冰冰道:“宫里的汤池不够你泡?堂堂贵妃整日要往外跑,成何体统?”
荣贵妃显然平日里被她欺压惯了,听罢便羞愧道:“我也只是听说了功效诱人……想着咱们太子妃这般绝色,理应好好保养才是。”
咸笙:“……”
这事儿也能扯上他?
皇后冷笑,毫不留情的评价她:“没话找话。”
荣贵妃憋屈的闭了嘴,上了城楼,便主动托辞去另一边了,清容立刻上前,还未开口,荣贵妃就低骂了一句:“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害我又被她骂了一顿。”
“太子妃……”
“别提她了!”荣贵妃寒着脸,道:“今日可叫她出了好一番风头,文武百官都知道她儿子娶了个美貌娇妻,明日只怕全上京都知道了,我阿华如今还在养伤,婚事还没着落……这世道怎么这般不公平,长了一张好脸,大梁公主的身份都成摆设了,陛下也宠着她……”
她窝火的不行,清容却笑道:“前朝有惠仁帝宠肖太子妃,逼得太子谋反,陛下宠她,未必是……啊!”
她的话没说完,荣贵妃便狠狠掐了过来,阴森森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胆敢为了你自己给我树敌,看我弄不死你这个小妮子。”
清容泪花儿直冒,哆嗦着摇头,“清容不敢……”
荣贵妃这才松手,道:“你如今被挑断手筋,已是残疾,湛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看上你,若联手让辛美臣不痛快,可以,但你若敢设计陛下……”
她看了一眼远处和辛皇后站在一起的咸笙,敛下眼皮,道:“太后都保不了你。”
清容揉着手臂,泪汪汪的点了点头。
这厢,荣贵妃走后,皇后忽然扭头看了一眼咸笙。
荣静可真是想得美,要跟咸笙一起泡汤,把脸插面缸里头染白点儿还差不多,自家儿媳妇,岂是旁人能肖想的。
她忽然开口,神色冷淡:“初五来宫里泡汤吧,本宫每年都会着人在汤里撒祈福神水,保来年顺顺利利,你身子不好,也过来沾点儿福气。”
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咸笙一笑,刚要推辞,湛茵就道:“何时撒过?我怎不知?”
“每年都撒。”
“那您怎么没喊我一起泡过?”
“你是本宫生的,本宫的福气就是你的福气,没必要多此一举。”她见咸笙神色尴尬,问:“有何不妥?”
“我……泡汤会晕。”咸笙艰难的寻找措辞:“南方,没有一起泡汤的习俗,我不习惯。”
“入乡随俗,既然嫁了过来,就该适应这边的风俗。”皇后忽然想到什么,道:“你若觉得跟我一起不适应,让阿瑾阿茵一起来。”
湛茵郁闷的表情陡然绽放出璀璨的光,从蔫了吧唧到精神焕发只用了一瞬间,湛瑾却浑身一僵,表情一言难尽了起来。
咸笙只得应了。
“砰——”的一声巨响,漆黑的天幕被彩色的烟花照亮,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味,咸笙掩唇低咳,目光落在上空,心却瞬间飞到了南梁。
不知父皇母后身体如何,不知大哥二哥伤势可好了些,三哥四哥能否安然应付百废待兴的大都,他还是头一回离家那么远。
他想念着,心里便有些怅然。
手忽然被人拉了一下,他扭头去看,湛祯牵着他朝一侧走,道:“我们去那边。”
咸笙告别皇后,与他一起走到幽静处,看到地上丢着一个孔明灯,他忍俊不禁:“你还放这个?”
湛祯看向他,道:“女孩子家不都喜欢这个?”
咸笙心里一颤,道:“我不喜欢,也没放过,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怕万一落在哪里,着了火。”
湛祯若有所思,道:“娘子总比其他女孩儿想的多。”
咸笙不语,湛祯道:“此物可寄托思念,做都做好了,还是放了吧,嗯?”
咸笙沉默了一会儿,缓缓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点燃,等到那东西充气鼓起,这才发现上方居然还有一副画,看神态衣着,正是他与湛祯。
这男人竟然亲自做了这孔明灯,还在上方题了两行字,他的字龙飞凤舞,咸笙细细的辨:“一生一世,一双人,一朝,一暮,一行(hang)房……一日一夜,便能建这么多房?”
他正愣着,湛祯直接把孔明灯放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定定道:“此房乃房事之房。”
“……”咸笙猝然回过神,立刻伸手去抓那灯,蹦了两下,脸涨得通红,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也没能抓下来,立刻来踢湛祯:“快拿下来!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是不是?”
“看到就看到。”湛祯抬头目送孔明灯轻飘飘的离开,认真道:“上天定会理解孤的。”
咸笙力气能有多大,没踢两下就给他搂在怀里,湛祯道:“听说这孔明灯会将愿望带给天听,说不准,孤明年便能如愿以偿了。”
这边虽然僻静,但只要有人看,还是能瞧见,咸笙大怒:“快给我拿下来!你这个,你这个……臭略略!”
湛祯狠狠亲他一口,咸笙一懵,又骂:“混蛋湛略略!无耻唔……”
他说一句,湛祯就亲他一口,十分满意:“看来这孔明灯许愿果真有效,刚许完娘子便来送吻了。”
“我什么时候……”咸笙被他气的快爆炸的脑袋忽地一阵清明,湛祯好像说过,只要他喊湛略略,便视为要亲亲。
他的脸顿时更红了,语无伦次:“你这个……”
湛祯抵着他的额头,温声道:“慢慢想,孤不急。”
“放开我!!”
湛祯有些失望,慢慢放手,咸笙吸了口气,抬头看着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高的孔明灯,还看到不远处有小皇子蹲在父皇脚底下,捂着眼睛从指缝看他们,顿时没忍住对他说了一句金陵雅言,那语言柔软却迅速,饶是湛祯在南梁呆了多年也没听懂:“什么?”
“回家!”咸笙想走,又觉得走楼梯下去要穿过看烟花的一干皇室实在太丢人,于是继续往另一边走去,湛祯嘴角一扬,立刻跟上,“这边下去可要费许多时间,白走许多路了。”
咸笙气喘吁吁,理都不理他,穿过城楼上的小塔,这两侧都挂了灯笼,倒也不黑,他脑子里还想着那两行诗,若是给眼力好的看见……
身边忽然湛祯的声音:“嗯?”
咸笙累的急喘加咳嗽,抚着胸口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一支穿云箭射上了方才放出去的孔明灯,那灯立刻化为一团火焰,直直坠了下去。
再去看湛祯,对方表情明显不悦了起来:“果然在这附近,孤早晚要亲手杀了他。”
咸笙当做没听到,继续朝前,湛祯只好再次跟上:“小心一些,若是崴了脚……”
他话音未落,咸笙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直朝前扑去,被湛祯一把搂住才避免亲吻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