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也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所以尽管还有许多的问题要问,但好歹特别重要的已经问完了,之后几日再慢慢问也是可以的。
卫云对此一无所知,他这会儿满脸兴奋,看着丑哥儿的眼神里还藏了那么一点羡慕。
他成亲以后每日忙着许多事儿,丑哥儿家也住得远,俩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的说说话了。霍成带回来的不管是糖还是海货,亦或是南边的果子,都是稀罕物。
霍成带得多,卫云就拿了一点给丑哥儿他们,也让他们尝尝鲜。
结果到了丑哥儿家才发现,一家子欢欢喜喜的,看着就有什么好事儿的样子。果不其然,卫云还没大厅,丑哥儿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告诉卫云他有娃娃了。
丑哥儿成亲已经有几年了,但一直没有孩子,加上他本来在村里人缘也不好,村子里风言风语的说的可难听。虽然已经习惯了被人谈论谩骂,但丑哥儿心里还是难过的。
他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儿,跟杜远山成亲以后更是日日盼着能怀孕,但是却一直没有消息。杜远山是真心喜欢丑哥儿,虽然面容不好,可他也不是什么长得特别好的,就是个普通人。
这个普通人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他被丑哥儿爹娘刚带回来的时候,虽然也有点怕这个脸上满是红斑长得像厉鬼的人,但时间长了,杜远山就发现了丑哥儿美好的心灵。
虽然被这么多人针对谩骂,但丑哥儿从来不会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始终都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虽然看起来懦弱了点,但实际上内心是个非常要强有主见的人,就像是这大地上最平凡的杂草,弱小可怜但始终努力的活着。
因此,别看村里面流言蜚语的满天飞,还有很多人劝他再纳个妾或者和离再娶,杜远山都当做没听见,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就想守着丑哥儿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有没有孩子的,都无所谓。
但这是丑哥儿的心结,所以杜远山这几年也没少折腾,跟着丑哥儿喝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药,一点怨言都没有。现在丑哥儿终于怀上了,再想想以前,丑哥儿不由得有些湿了眼眶。
“远山哥其实不在意的,但是为了我,这些年也被我折腾着吃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每次都还安慰我。不过现在好了,我有了,看那些村里的长舌妇还有什么好说的!”
卫云虽然有些羡慕,却也是真心为他高兴,闻言也同仇敌忾的说道:“就是,天天就盯着别人家的那点事儿,说来说去的,也不嫌累。这回可好好堵堵她们的嘴!”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这话不当真,毕竟那些长舌妇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单单是丑这件事儿,都能说丑哥儿一辈子,又何愁找不到其他说嘴的地方。
可虽然知道如此,两人这么说完,心里还是舒服了不少,卫云瞅着丑哥儿平坦的肚皮,好奇的问道:“孩子多大了?”
“差不多三个月了。”丑哥儿说,“还好我这半年没吃乱七八糟的药,要不然李郎中说得灌我一碗打胎药,那我可真是要哭死了。”
他这会儿无比庆幸自己半年前心灰意冷之下赌气把药断了,不然这个孩子可就要保不住了。
卫云拍拍他的肩,笑眯眯的说道:“所以咱们宝宝是个有福气的啊!我以前就跟你说不要信那些偏方,你看,你才刚停多久,宝宝就来了。”
丑哥儿一想也是,连忙飞快的跟卫云保证了自己以后一定再信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俩人又挨着说了一会儿话,卫云这才起身离开。
自己有可能怀孕的事儿卫云没说,李郎中那边一直没确诊,卫云就不愿意吭声,自家那是不可能不知道,别人就算了,省的回头不是大伙空欢喜一场。
卫云现在有着身孕,霍成就舍不得他再做重活,可跟童家的生意是已经谈好了的,人家甚至还付了定金,如今贸然毁约,他们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日后跑商这条路怕也是彻底断了。
可让卫云去动手腌腊肉,霍成是一万个不愿意,他舍不得。
他有这样的顾虑,其他三个却没有。
因此,等霍成回到家发现这三个已经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还拍马屁般把卫云做的腊肉夸得能生出朵花时,瞬间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痒。
正手舞足蹈花式吹彩虹屁的三个人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凉,特别是说的最为起劲的霍小勇,觉得自己的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只要他再敢逼逼一句,就立马要了他的小命。
有着小动物般直觉的三个人立刻闭了嘴,鹌鹑似的缩了起来。
卫云虽然有些奇怪,但刚刚三个人说的事情完全占据了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往深处想,见霍成回来,立刻兴致勃勃的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做吧,我去跟张屠户说让他这几天多送几头猪过来,要是童家酒楼要的多,张屠户一个人怕是供不上咱们肉,还得去城里找找其他的屠户才行。”
他说着,就又要起身出门,被霍成一把拦了下来:“不急于这一时,你现在……等过两日再说。”
卫云知道他什么意思,顿时急了眼。要是没怀孕,卫云自己伤心,要是怀孕了,看霍成的态度,怕不是要把他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干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不能挣,甚至还会影响到几个人以后的信誉问题,卫云觉得自己不能退。
他把霍成拉到一旁,小声的一条条跟他说利弊,但霍成的嘴巴就像是天底下最为坚硬的木头做的,一动也不动。卫云说的口干舌燥,忍不住耍起了无赖:“我不管,这生意肯定要做,这么多钱都不赚,那咱就是个傻子!再说了,人家李郎中都说了,做一些轻活对孕夫是有好处的,是你懂还是人家懂啊!腌腊肉这么清闲又能赚钱,你上哪找去?”
霍成看他气呼呼的样子,眼里氤氲了一团笑意,温和的问他:“真的这么想干?”
卫云用力的点了点头。
霍成无奈的摸摸他的脑袋,点头道:“那行,那咱们就做,不过你管着料就行了,我让娘去找几个人帮你。你可得答应我,动口可以,适当的动手也行,但是千万不能累着自己,明白吗?”
他其实到现在也不是很愿意,却又不想看见小夫郎失望的样子,只能咬牙同意了。毕竟他自己这会儿的状态其实是有些不太正常的,紧张过头了,虽然他也不想改就是。
卫云都已经快要放弃了,没想到霍成却突然答应了,开心的不行,“那我去跟娘说!”
霍成点头,见他进了屋,这才转头轻飘飘的瞄了顾鸿志三个一眼,指了指院子里堆成一座小山的白糖说:“搬到牛车上,咱们去城里。”
三个人得了命令,也不缩着了,你追我赶的去当搬工去了。
这些白糖几乎压下了他们的全部身家,霍成的二百两没有全部投进去,拿了一些买了其他的东西,缺出来的那三十两银子,是剩下三个填上的。
顾鸿志上次跟着霍成跑了一趟,赚了一些,拿了大头出来,霍大勇兄弟两个总共也就带了五两银子,霍成又私底下借了他们五两,算是投了十两银子进去。
兄弟俩都知道,这是霍成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变相在帮扶他们呢,自然是感激不已,对霍成也更加亲近了。顾鸿志就更不用说了,霍成哪一次都是有资本把所有东西都吃下的,但每次都故意挪用一些,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他跟着霍成干既舒心又挣钱,对霍成那是死心塌地的很。
农家人都心疼牛,车上装了一百多斤糖,大家就不约而同的停了手,一路上也都是轮换着坐。
出去这么长时间,众人再看县城心里都生出了那么点微弱的感慨来,无他,比起清远县,平县县城实在是=不够看。
霍成进了城就径直去找了回春堂的冯掌柜,无论是虎骨、虎皮也好,还是上次霍成运回来的那批药材也罢,霍成都算是帮了他两个大忙。尽管霍成也从这件事上获利,双方算是各取所需,但冯掌柜人老成精,霍成这样又能耐的年轻人,交好自然是好处多多的,两个人情而已,他可是乐意的很。
见他上门,冯掌柜自然是喜笑颜开,一边吩咐小二拿好茶过来,一边带着霍成他们去了里间。
顾鸿志还好,霍大勇兄弟俩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顿时有些局促,好在这些日子的跑商到底锻炼了一下他们,那点子局促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很快就消失了。
冯掌柜呷了一口茶水,不无感慨的说道:“说起来这里也是跟霍兄弟关系匪浅,加上这次,这是……”他抬手比了个三的数字,夸赞道:“我在这城里住了这么些年,像霍兄弟这样有才有谋的年轻人,就见过这一个。”
霍成淡淡的说:“冯掌柜谬赞,我这里有桩生意,不知道冯掌柜做不做?”
“霍兄弟提出来的,那我一定洗耳恭听。”冯掌柜笑眯眯的说。
霍成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也不遮掩,一五一十把这些白糖怎么来的说了一遍,隐去了童家帮忙这一情节,只说是遇上了自己以前的故友,托人家从大包的货里偷偷拆了一点。
冯掌柜知道霍成没有安全跟他说实话,但他并不在乎,他只要能确认这批货是正经花功夫拿来的,而不是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抢过来的就行。只要有利可图,打听那么多其他的又有什么用呢?指不定大鱼就跑了。
冯掌柜看了看霍成他们带进来的一小包砂糖,洁白如雪,入口香甜,比北地的麦芽糖要甜许多,虽然价格很贵,但一向都是有钱老爷家的最爱。
回春堂是县城里最好最大的医馆,这县城里凡是能吃得起、舍得吃这砂糖的他几乎全都知道,这些对霍成他们来说难以获得的信息,对他来说就像家常便饭般容易。
在大周,能吃得起砂糖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甭管这玩意多贵,总是有无数的贵族对他趋之若鹜。这玩意在京城都是稀罕货,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小县城里,这么多砂糖,转手一卖就是几十两银子,抵得上他一年的工钱了。
“这回打算怎么做?”冯掌柜一边咂摸着那点子甜味一边问道。
霍成笑笑,“老规矩。”
冯掌柜眼睛一亮,脸上的褶子都透出了些满足,盘算了一下城里这种砂糖的售价,伸手比了比说:“一斤三百五十文,七百斤,我全包了。”
霍成点头,“都听您的。”
冯掌柜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他为什么爱跟霍成打交道的原因。这人拿得起放得下,挣钱从来都不想着吃独食,没回都能带上他一把,别说两个人情了,就是十个,他也是愿意的。
顾鸿志他们见他这么干脆利落的就谈好了,都有些不可思议,他们还以为这些糖要花好多时间卖,谁想到这才第二天,就卖出去完了。
霍成记挂家里,不肯在城里多待,婉拒了冯掌柜的吃饭邀请,和他越好明日把剩下的糖送过来,就马不停蹄的驾车回家去了。
一路上,霍大勇一路走一路想,终于忍不住问道:“咱们为啥要找冯掌柜?自己卖不行吗,一斤能多卖好几十文呢。”
顾鸿志瞧了瞧霍成,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接口解释道:“咱们自己卖费时间不说,还有可能惹一身腥。这城里开铺子的,哪一个并不是背后有人的,你跟他们抢生意,他们还能饶了你?咱们可不是冯掌柜,有那本事跟他们硬碰硬的。”说白了就是破财消灾罢了。
霍大勇闻言有些讷讷的闭了嘴。
四周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毕竟谁都不会想自己是对战中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一个。
霍成无声的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最近恐怕得做很多腊肉,卫云一个忙不过来,到时候让大伯娘和顾大娘一块来,卫云给他们开工钱。”
霍小勇立刻拒绝道:“帮忙是肯定要帮的,我回去就跟我娘说,但是工钱就算了,一大家子的,搭把手的事儿,没得伤了和气。”
霍成不同意:“亲兄弟尚且需要明算账,何况咱们是堂兄弟,况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一次还行,要是以后日日都是这样,再好的情分也得被磨干净了。”
霍大勇两兄弟面面相觑,想说点什么,但想到自己家这会儿的现状,到底没开口。
等牛车在霍家门前停下,霍成一边把今日买的调料拎出来,一边嘱咐顾鸿志:“院子里的糖今日能送多少送多少,别勉强,晚上来家里吃个饭,我有事情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几个人连忙应了,霍成拎着调料,很快就在灶房里发现了小夫郎,空气里还弥漫着红枣的香甜。
“怎么在这里?”霍成有些纳闷,“扈家兄弟这段时间卖的又多了?”
卫云好笑的摇摇头,“哪有,他们俩虽然有两个人,但还是俩小孩子,一天能卖多少。这些发糕是我给丑哥儿做的,他刚怀了身孕,今天说想吃。发糕,我就蒸几块,也不费事“
霍成点点头,在卫云旁边坐下了,卫云忍不住往他这边靠了靠,直到挨住一具温暖的身体,这才觉得有安全感。
霍成又把今天跟冯掌柜卖糖的事儿说了,最后还算了个总账出来。
“我们在清苑县七百斤花了二百两银子,虽然路上卖了一点点,但百姓的能力有限,并没有卖出去很多。总共卖下来也就是挣了五十两左右,买糖的时候鸿志他们三个也是拿了钱的,一路上也出了不少力,我就想着给鸿志七两,给大勇他们两个五两。虽然大勇他们拿出来的钱没鸿志多,但他们兄弟俩,鸿志只有一个人,倒也算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