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临睡前,夫夫俩还在讨论这事儿,李掌柜不用说,最少要在大牢里呆上三五年的,还得给之前被找过事儿店铺高价赔偿了。积攒了几十年的家底不说挥霍一空,也去了七八成,他在外人模人样的,回家却是对着媳妇孩子拳打脚踢的。
因此,他前脚坐牢,后脚儿子就把铺子卖了,带着剩余的家产跟他娘回了乡下。左右他爹这会儿也没了钱,这城里如今恨他的人这么多,他爹能不能从牢里出来还是一回事儿,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至于刘三哥他们一伙人,主薄到底不敢见死不救,这群人要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他供出来,他也讨不到好。况且这群人虽然助纣为虐,但从来不伤人,也经常救济穷人,要保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霍成尽管不想放过他们,但是到底民不与官斗,说白了他跟冯掌柜只是合作关系,如果真的彻底撕破脸,对上在城里根深叶茂的主薄,他们家到底是底气不足一些。
卫云倒是觉得没什么,安慰霍成道:“这些事儿左右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县太爷又不能把人都砍了,赔了钱,再打几十板子,也算是出了这口恶气。况且最难受的不是这个,这事儿在县太爷那过了明路,又有县丞看着,主薄日后怕是不敢再用他。他们这些混混,没了靠山,又能混出个什么样?这可不比做几年牢舒服到哪里去。”
见霍成不吭声,卫云就知道这人心里对这事儿还是有些脾气的,也不再劝,转而问起了别的事儿:“明日我跟你们一块进城,这事儿也算是解决了,也没啥不能去的了。这几日在家里歇的我筋都软了。”
霍成看他一眼,没拒绝,只叮嘱道:“去可以,但是万事小心,马上就要过中秋,这几日镇上人多,千万别一个人上街。”
“放心吧。”卫云亲亲他,笑嘻嘻的,“我一定不乱跑。”
没了捣乱的人,铺子的生意也慢慢彻底稳定下来,卫云去铺子也没去多长时间,一过八月,霍成就怎么都不允许他再去铺子里了。
一来天气转凉,早上的风吹起来透心凉,霍成怕他生病,二来他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快七个月了,牛车颠簸,霍成着实怕再颠出个好歹。
卫云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体状态,也没坚持,干脆一门心思在家鼓捣起了吃食。他最近嘴馋的厉害,看到什么都想吃一吃,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许多。
他自个儿挺难受的,觉得胖了不好看,霍成却很是欣慰,他喂了这么久,终于把小夫郎喂得胖了一点。
在家里要待的时间长了,有了心理准备,也没了之前那般焦急,反而品出了一些悠闲的味道出来,颇有一种书里面写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感觉。
这句诗还是念了一段私塾的卫小弟说的,卫云觉着挺好的。
随着卫云的肚子越来越大,霍家人的重心都放在了他身上,特别是霍成,夜里觉都睡不踏实,心里时刻都悬着一把刀。眼下的青黑也越来越浓重,卫云好几次半夜腿抽筋被惊醒,就能感觉到一双大手在轻柔的给他按摩。
他这样的养胎状态,村里的闲话一直都没断过,无非就是他恃宠而骄,怀个孩子像怀个金蛋一样,娇贵的不行。
这日一早,霍婶子拿了衣服去河边喜,刚走到地方,就听见柱子娘在大放厥词:“我看啊,他就是烧得慌,不就是有俩银子吗,还真把自己当成贵人了。那就是个乡下哥儿,还带着个不祥的弟弟,这样烧包,也不怕老天爷天打五雷轰!”
霍婶子把手里的木盆重重一放,冷冷道:“老天爷最公正不过,要劈也是劈那些背后嚼人家舌根的长舌妇,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也不看看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管的怎么样了。一天到晚叭叭叭,嘴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一张口就熏的一村都是臭味,也不害臊!”
柱子娘气的脸红脖子粗,但是她向来欺软怕硬,霍婶子这种干架豁的出去的她还搞不赢。而且闹大了,引来霍成那个煞神,她家男人饶不了她。
因此,一句话也不敢回,匆匆忙忙的收了东西,火急火燎的跑了。
旁边的人看的可乐,七嘴八舌的说道:“你瞅她那眼气的样!”
“就是,天天盯着人家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谁不知道她怀孕八个多月了,还被婆婆赶到地里干活的。”
“所以人家才看不得别人怀孕歇着嘛!可要我说,要是我们家媳妇也跟大成夫郎一样会挣钱,还让他下地干嘛你说是不是?”
“说的是,这种地哪有卖糕来的挣钱,大成他娘,云哥儿一个月能挣不少吧?”
霍婶子心里得意,口中却谦虚道:“没有多少,他们夫夫俩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也就是能糊口。”
大伙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这买人又买地,还买了铺子,真当大伙不知道,还就能糊口。
不过人家不说,大伙也不好刨根问底不,那实在太容易被记恨了。
只是总有些人看着别人过的好心里难受,便暗戳戳的搞事情:“我说大成娘,你们家都买了三四个人了,你这都成老封君了,咋还自个儿出来洗衣服啊?”
霍婶子白了他一眼,高傲的昂起头,摆出一副过来的姿态教训道:“瞧你这话说的,老婆子我就是个乡下老婆子,儿子孝顺买几个人伺候我,可咱也不能忘本不是?这由奢入俭难,咱们得心里有数不是?”
这词可是她听卫裕那小子说的,他的功课可是夫子天天夸的,这话她听头一遍就觉得好,偷摸了好几天问了几回才记住,今儿可算让她找机会说出来了。
这些人当她看不出来啊,这不就是在挑事儿吗,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就能看见别家的,眼气精!
说起来买的这几个人,霍婶子心里还是满意的。
邢阿么他是不敢使唤的,那老么一身的气派看着她就怯,剩下的苟家一家子算是大成的救命恩人,她也开不了那口。
平日里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开口央人家的,反正如今家里的活计都被揽了过去,她也就能给自己做点针线。
但她不开口是她不开口,这几个都是有眼色又能干的,她现在天天在家里吃了歇歇了吃,就是这衣服还是自己抢着来洗的。
就这群犯红眼病的家伙,还想挑拨离间,做梦去吧!
问话的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霍婶子才不管她,自顾自的洗衣服,顺便把那些妄图说闲话的一个个怼回去,怼得那是一个舒爽。
这种感觉太好,她不由得刻意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慢吞吞的一边摆衣服一边暗戳戳的炫耀。
这时,岸边传来一阵小孩子惊慌失措的喊声,吓得她手一抖,衣服就从手里脱落,顺着水流往前漂。
她抬眼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一边去勾衣服一边吼道:“你这死小哥儿,说话恁大声干啥,魂都要给你喊没了!这衣服可是细棉布做的,才穿了两三次,这要是飘走了,看老娘不揍你!”
桐哥儿哪听得见她说了些什么,飞快的跑到她身边,拉起人就走:“奶奶!叔么要生了!”
霍婶子被唬了一跳:“什么?要生了?”
见桐哥儿点头,衣服也不捞了,东西也顾不上拿,反手拉起桐哥儿就走。
卫云这会儿刚发动,只觉得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子在戳他的肚子,一会儿一下,没几下就疼得满头大汗。
随着他月份越大,家里不管如何,邢阿么和苟夫郎总是要留一个在家看着他,产婆也从早就被接过来住着了。因此,大家伙虽然有些手忙脚乱的,但并慌张。
最慌张的反而是卫云,他可是专门问了丑哥儿生孩子不疼的,可他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疼痛万分是个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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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哥儿:我就是骗你的~( ̄▽ ̄~)~
最近熬的太厉害了,昨天发烧,写出来的跟屎一样,本来打算今天多写点,结果感冒药打败了我,睡了一天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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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虽然心里慌得不行,但卫云面上还是勉强稳住了, 生孩子这事儿那么多人都扛过来了, 他不比别人养的差, 况且肚子里这个一直都挺乖, 他孕期也没吃多少苦, 应该没什么问题。
接生的稳么是附近十里八乡都有名的, 接手的孕妇多之又多, 自然看出了卫云的紧张, 连忙宽慰他道:“哥儿别怕, 这生孩子就是一会儿的事儿, 你心里不怕, 也就不会觉得它有多痛了。”
卫云闷不吭声, 咬紧牙关点了点头,慢慢的跟着稳么说的深呼吸,倒也还忍得下来。
好容易觉得好受了些, 外面就忽然传来霍成和卫小弟焦急的大喊声:“云哥/大哥!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卫云被吓了一跳,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受到了惊吓,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痛得他忍不住大叫。
稳么也被吓了一跳,再看卫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气的快步走过去拉开门就是一阵数落:“叫啥子叫, 越叫越乱, 都去烧热水去!”
霍成这时候那还有往日的镇定, 面上一片慌乱,卫小弟更是堂皇的厉害,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四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稳么,让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邢阿么听见声音连忙从厨房出来,招呼俩人道:“老爷、裕少爷,家里备得这么齐,不会有事儿的,现在热水不够,您二位来帮我少点吧,等会要用。”
霍成哪里听得见这个,见稳么转身,连忙跟在后头就要往屋里进。卫小弟也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下意识的跟着哥夫动作,一大一小紧紧的跟在稳么后面。
眼看就要进产房,邢阿么连忙把人拦下:“您二位可不敢进去,这刚从外面回来,脏得很,进去对主君不好。”
霍成的耳朵敏锐的捉到了最后两个字,一双眼睛立刻转向了邢阿么,眼里满是杀意。
饶是邢阿么经过大风大浪,也有些心悸,连忙解释道:“产房里得干净,不然对孩子大人都不好,老爷跟裕少爷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又是灰又是土的,脏得很,还是不要进去了。等会孩子生下来得要热水,主君也要用,我一个人烧着慢,您二位来帮我?”
霍成眼里的杀意退去,整个人如梦初醒,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道:“我洗完能进吗?”
邢阿么闻言欣慰不少,这世上男子大多觉得生孩子污秽,不肯进,能有霍成这样的态度,他接生这么多年也就遇到过两三个。
只是他愿意,霍婶子却是不愿意的,她一进门就听见儿子这话,气的连忙阻止:“这不是胡闹吗,生孩子这样污秽的事情,你一个汉子进去干啥?”
霍成不理他,继续问邢阿么:“可以吗?”
霍婶子都要气死了,霍成宠卫云她没意见,小两口关系亲密她乐见其成,可生孩子这样的事情,村里哪家汉子不是在外面等的,偏他要进去,一点都不知道忌讳!
“你这死脑筋,都说了,这生孩子……”
“污秽?啥叫污秽?娘,里头是我夫郎,是我孩子,一家子人哪来的污秽一说?娘要是觉得污秽不进去就是,我不嫌。”霍成说完,也不看她是个什么反应,自顾自的就要去洗。
还好家里为着防卫云生产,一直都备有热水,这会儿灶上还在烧,霍成便飞速的提了热水快速而仔细的给自己洗了一遍,就进了产房。
害怕头发湿着有啥不好,他还专门找了块干净的布把脑袋包了起来,看起来傻气的很。
他进来背着光,卫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等看清是谁以后,既想笑又想哭,表情瞬间有些狰狞。但不得不承认,看见霍成那一刻,卫云恐惧而无助的状态瞬间得到了缓解,就像是溺水快要窒息的人有了可以依靠的浮木一般,踏实不已。
霍成误以为他疼得厉害,连忙大布走到跟前,蹲在地上握着他的手:“怎么了,疼的难受?”
卫云摇摇头,忍者泪意小声道:“不疼,就是觉得你看起来挺好笑的。”
霍成给他擦了擦汗,亲亲他,没说话,眼里全是心疼。他是期待有一个和小夫郎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不假,但却没想到生孩子是这样折磨人的一件事。
小夫郎从来都是坚忍温和的,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脆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让他心疼不已。
也许是感受到了父亲的心疼,小宝宝并没有折腾阿么太久,不到一个时辰就顺顺当当的出来了,偶尔回想起今天的事情,霍成总是觉得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块。
他只记得自己在产房里陪着小夫郎生产,只是模模糊糊的觉得有许多人进来进去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夫郎已经睡了过去,脸庞红扑扑的,旁边放了一个襁褓,里面一个丑巴巴的婴孩儿闭着眼正在睡。
外面闹哄哄的,和屋子里安静的氛围完全不同,似乎有许多人在说话,霍成听见自己娘得意的炫耀声:“我们家孙子生的可快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疼人的,声音也洪亮,小腿蹬得可有劲了,以后一定是个身体健壮的汉子!”
霍成这才恍然意识到,小夫郎生了,这会儿大概是累的睡了过去,而这个丑巴巴的小婴儿,就是他盼了许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