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书归

作者:书归  录入:05-04

  姜越不由急得再一挣裴钧:“放手!”
  裴钧却把脸埋在他领间一蹭,粗哑的声音透着衣料闷闷传来:“不放。你徒弟方才在车上说我没心,我眼下就让他看看我有心没心。”
  姜越压根儿不懂他此话何意,待狐疑看向张三,却见张三闻言倒退一步,连嘴唇发起抖来:“莫,莫非师父和裴大人……已、已经……”
  “已经好上了!”裴钧想也没想就答了他这句,手一收,又更把姜越勒紧了些。
  张三听言只觉双足顿冷,一时失力竟跌坐在地。裴钧怀里的姜越也被这话给呛住,忽而就呛咳起来,越咳越厉害。
  裴钧没了法子,只得先心有欠欠地先放开姜越,替他拍拍后背,又拿过一旁石桌上的茶水递在他手里,嘱他先喝水顺顺。
  姜越一把夺过那茶水灌下,这时是一张脸都红透了,一路从眼下红到了耳根子,又从耳根红进了衣领去。待一盏茶饮尽,他才深吸一气,目中微愠地看向裴钧,又再看向跌坐在地的张三道:“你……你先起来。”
  可张三一日间已遭五雷灌顶、大起大落,实是没那么好站起身来,眼下便依旧坐在地上,全然惊惶地望着他二人。
  裴钧眼见这境况,是姜越难以启齿,张三又吓得够呛,便也再不忍再逗这俩师徒了,只好接过姜越喝空的茶盏,叹了口气道:“得了,还是我来说罢。小阿三,实则昨日上朝我忽而辞官,引了皇上龙颜大怒,下了朝,皇上便将我押在了宫里——那景状,若非是外力迫使,他是绝不会放我出宫的。你师父得了信儿,应是亦深知如此,于是今儿一早便布下了这场大戏,为的虽是要救我出来,却也更一石二鸟,攻了蔡氏个猝不及防。”
  他身旁的姜越稍稍平息一二,这时也站起来道:“见一,你可还记得年前有人刺杀我一事?”
  张三点头:“记得。内阁查证,是师父的近卫对师父怀恨,故而才——”
  “非也。”姜越径直打断他,“那只是糊弄内阁的把戏罢了。实则那时便是蔡沨派了人杀我,只是却未尝得手,反被我杀死了。当时的刺客,便就是你今日带去大理寺的那具尸。那时裴大人与我已有联结,一见刺客身上刺青,便料到是蔡氏要离间我二人,于是我二人便换了具尸身交给刑部,坏了蔡沨这离间计,才暂且把此事给摁下了。”
  “可我是真未料到,你竟一直留着这尸首。”裴钧疑惑看向他,“这都三个多月了,你将他藏哪儿了?”
  姜越想了想,坦白道:“藏在工部都水司的冰窖里。”
  “都水司?”裴钧眉头一跳,恍然,“所以工部底下的六司里,竟一直都有你的人?”
  姜越正色看向他:“西城兵马司和城北营里不也有你的人么——还不是伙夫就是押运,一个个管的都是粮饷。彼此彼此。”
  裴钧哂然一笑:“所以你是早就料到有这一日,才一直摁着这尸首不放?”
  姜越摇了摇头,慢慢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张三道:“蔡氏行事诡谲,从来难以留下把柄。那时我只是想,既然拿下了这刺客,也当属一个物证,不多用一用便是可惜,这才留下那尸身试试,当时也并未想过真会有用处。”
  “那……今早又是怎么回事?”张三问。
  “今早之事,全然只是一计罢了。”姜越引他到桌边坐下,徐徐答道,“既知宫里不会轻易放人,那要让裴钧出宫,便只能生出一件大事,让皇上不得不放裴钧出来。而若是要迫使皇上放人,便唯有叫内阁与世宗阁一齐施压,才是最为稳妥——这便需要裴钧犯下一宗案子,引他们进宫拿人。但是……”
  姜越说到此处,目光凉凉瞥了裴钧一眼:“依照皇上对裴钧的器重,等闲小罪,怕是不舍放裴钧伏法,故未免皇上包庇,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张三听到这儿双眉一沉,看了他身旁裴钧一眼,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姜越当即向前一步,将裴钧半挡在身后:“此事裴钧并不知晓,你——”
  “你也根本没想要告诉我罢。”裴钧才不管张三何想,只拉了姜越的手让他先坐下,又蹲在他身前打量他病容,敛起眉来一叹,“我若知道你要遭这趟罪,也一定不许你如此行事。你且老实说,你是不是真服了毒?”
  “倒也不算是毒……不过是药草罢了。”姜越从他手里抽出衣袖,轻咳一声避开他目光,“那药能致人胃热壅盛、突发窒息,叫人吐血,却并不致命,及时解毒便可痊愈,解药我早服了。方才我在东城府库饮下那药,待骑马出去,便能叫百姓诸官都见我毒发。如此众口铄金,人人信以为真,这时再把昨日从冰窖取出的尸身扔在府库后门,说是刺客已毙,这桩案子就算成了一半。”
  张三听到此处,后面的事倒也差不多能想见:“侍从将师父送回王府,再奔至宫中请得太医,让太医报给皇上,说晋王已鹤驾西归——而我,正是此时闻讯赶到王府的,一去便听说师父辞世,立时悲痛难当,故而恍然被人告知刺客与裴府有关,冲动之下……自然领着那尸身去了大理寺,为的是叫裴大人伏法抵罪给师父殉葬——师父是连这个也算进去了。”
  “他还打了我一拳呢。”裴钧适时指着自己左脸,往姜越凑了凑,“姜越,你看你看,这儿就是他打的。”
  张三冷冷看向他:“你一来便问我师父可真死了,不打你打谁?如今所见,师父也果真是替你遭罪,这拳你挨得便值。”
  裴钧顿时瞪眼:“你还有理——”
  “好了。”姜越一拉裴钧袖子,“你此番出宫已属不易,便当他是做戏帮了你罢,别怪他了。”
  裴钧被他拉去一旁立着,不由喃喃一声“偏心”,可此时垂头瞥见姜越的脸,却又好奇起另一问来:
  “姜越,太医和张三替你验身,都摸不着脉象、探不到鼻息,这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姜越闻言稍顿,待想了想,只垂眸展眉道:“不过是军中学来的伎俩罢了,不足挂齿。”
  “那你眼下可还有恙?”裴钧说着就又凑来了,引姜越好笑地看向他,摇头答:“真没事,你就别问了。”
  姜越这一笑在张三眼中,实有种从见过的柔和,而再顺由他目光看向裴钧,又见裴钧的神情正色又专注,全不似平日里闲散随意了,这又更叫张三心中发沉。
  “师父,”张三低声开口,看向姜越道,“您设计假死,欺君罔上,如今虽救出裴大人,可往后……又待如何收场?”
  姜越听言,似早有所料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无需忧心。”
  “怎能不忧心?”张三敛眉看向裴钧,直眼薄唇道,“如今他是为何被皇上扣在宫中,师父难道不知么?他既能让您背着忤逆之罪舍身救他,又怎知他日不会任由皇上借此发落您?师父,他可以为了皇上冒您的战功、夺您的虎符,可以替皇上算计您这许多年,您怎就知道他眼下不是——”
  “见一。”姜越音色忽沉,告诫地望向他。
  张三立时收声,可看向裴钧的目光却不改不善,过了会儿,才垂头道了句:“学生逾矩了,师父恕罪。”说完,他忽而起身来,想了想道:“眼下师父该还有事要同裴大人商议,学生就不打扰了。学生还是先告辞罢。”
  姜越跟着站起来:“见一,我不是——”
  “今日之事,我会依约守口如瓶。”张三蓦地回头看向裴钧,面上虽冷然,眼底神色却颇为复杂,“可裴大人,师父,我绝不信此事只是为救人出宫和斗败蔡氏那般简单。”
  他收回目光,低下头,待寻思一二,又叹息再道:“罢了,此事我更不该再知晓更多。师父,我……先回了。”
  说完他便别过姜越走出院去,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姜越望向他背影,一声轻叹,凝起眉来久久不言,直到被身后一双手臂环住,才回过神来,不由低声责怪裴钧道:“你为何非要带他过来?”
  裴钧将下巴搁在他后肩上,偏头亲了口他侧颈:“你该看看他揍我的时候,人都哭成个傻子了,你就忍心一直骗着他?”
  姜越挣开他,转身与他对视道:“可你也知道见一从来不会撒谎,知晓此事,于他绝无益处。”
  “可眼下形势已逼到这地步,他迟早有一日得选一边站。”裴钧上前半步揽住他,偏头认真道,“你不能永远护着他,也不能永远替他拿主意。此时若不推他一把,难道你期望养大了这学生,却还是由他跟着他爹闹?”
  他说完,见姜越垂眸久久不语,就明白此事当是姜越心结,不由叹了一声,先捧起姜越的脸来啄了口道:“罢了,不说了。这回是我不对。往后他的事儿我不插手了,都听你的就是,你别生我气。”说完,他深深看入姜越眼中,是这时才又觉出心胸起伏,不由闭目抵住姜越的额头,长舒口气道:“万幸万幸,万幸你没事儿,不然我这辈子……”
  他这话说到一半儿颤颤息声,叫姜越没能听清后面几字。可这时看向他深锁的眉头、紧闭的眼,姜越却也不忍再问他许多了,只抬手拂过他眉心,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下刻指尖又抚过他脸颊被张三揍下的淤青,乌眉微蹙间,勉强笑了笑:“那孩子手劲倒渐长。”
  “敢情这还是你教他的?”裴钧登时放开他,“他那手劲何止是渐长,那简直是要把我往死里——”
  一个轻软的触碰落在他颊边淤青上,忽而便止了他所有言语。
  行完这一吻的姜越退回身来,一时眼神微闪地看向别处,嘴里只道:“你别乱说话。”
  可裴钧却是已愣在当场,待反应过来,立即搂住姜越摇了摇:“你刚才亲我?”
  姜越被他看得脸发烫,低头推开他:“碰一下罢了。”
  “那你再碰一下。”裴钧赶紧追上半步再环住他,侧过另脸道,“这回碰这边儿。”
  可他怀里的人却又迟迟没动静了。
  就在裴钧以为姜越要再度推开他时,一双覆着厚茧的手却忽而掰过他脑袋,下刻这双手又扣住他后颈往前一带,霎时间,他的嘴便同姜越碰在了一处,睁眼便见姜越半阖的双眼正在咫尺间微颤。
  可这短暂的触碰刚起,姜越却即刻又要抽身退去。谁知他刚一退后,裴钧却忽而一把勾住他脖颈,几步将他抵去身后树干上亲吻起来,直吻到姜越气息微乱地抬手抵在他胸前,他才稍稍停下,啄着姜越唇瓣渐渐同他分开,抵着鼻尖看进姜越眼里,一时有些情难自抑的絮絮起来:“你亲我了。姜越,你亲我了……”
  “知道了。”姜越微喘地与他对视着,说出这句却还听裴钧在他耳边念叨,此时饶是颊上绯色未散,语气也终于带了些恼:“你别再说了。”
  裴钧这才住口。
  然裴钧这嘴上虽不提了,心里却又将这话念了个百八十遍,待凑上去又呷了姜越一口,才终于按捺下一身躁动,捧着他脸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可姜越这时却忽地瞥见他手背的伤,眉头不免又拧起来,捉住他手腕就道:“宫里弄的?”
  裴钧哑然应了声,旋即因此想想起姜煊来,又垂头放下手,看向他涩然道:“煊儿还是被姜湛留下了。是我没保住他。”
  姜越沉沉一叹,执起他袖摆,引他往内院走去:“你出宫已千难万险了,煊儿就更不必说。姜湛若存了心纳煊儿为嗣,往后怕都要拿他在宫里作饵、作质了,自然不可能由你带走他。”说着他步履稍停,也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回头看向裴钧散乱的鬓发与一身不整的衣衫,一时似乎要问什么,可张开口却又仿若失语,下一刻,又再度回身领裴钧往里走去。
  裴钧这时却停下拉住他,落手紧握他指尖,极清楚道:“我没有。”
  姜越一愣,倏地抽出手又回身往前:“罢了,你不必——”
  “我真的没有。”裴钧一把将他拽回来,紧紧握住他手,“姜越,你信我。我昨夜是同煊儿睡的。”
  掌心温厚的热度传到姜越指尖,合着这话,反叫姜越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裴钧偏头看他这不好意思的模样,揶揄道:“不信?那你这是要带我去验验货?”
  姜越当即甩开他手道:“我是要给你上药。”
  说完,姜越头也不回就往院子深处走去,霎时便拐入一方幽径,消失在竹影中了。
  裴钧连忙跟着他进了竹林,待七万八绕追上了他时,才发觉他们已行至又一处青砖碧瓦的院落了。
  “那屋中有我的衣物,你先去换一身罢。”姜越嘱咐他,“我去拿药来。”
  于是裴钧便先行进了这院落的厢房换衣,可待换好了衣裳,姜越取药却还没回来。
  他立在廊前看了会儿庭中池塘里艳红的锦鲤,又望了望不远外青葱的竹林,不由顺着庭前的石板路往外走了走,不多时就走到个跨院前。
  就在他心下犹疑是否不该在姜越府上乱逛时,不留神间,跨院侧旁的一条小道上竟忽而蹿出个人影撞在他身上,下刻只闻“当啷”一声,一个青白垂穗的物件儿便落在他脚边上——定睛一瞧,竟是个暗纹雕琢的玉铃铛。
  裴钧一时只觉这玉铃铛叫他眼熟,待仔细一寻思,他才想起姜煊正有个一模一样的玉铃铛——那铃铛还是姜越从前送给各个皇孙的,究其名字……似乎叫作“魂铃”。
  这厢裴钧正愣着神,那撞他的人影却已然扑爬起来,捡起那铃铛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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